第3章
午餐時間,季頌夜將自己和我同鎖在小會議室。
他將我禁錮在桌子前,低頭問我:「你和他有沒有?」
我笑著說:「你猜?」
他扯了扯領帶,有些煩躁:「你有未婚夫。」
我無辜地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是啊,可是周秘書他和你太像了。我控制不住想和他親近。」
季頌夜深吸了一口氣,臉頰微紅。
淡青色的動脈在他白皙如瓷的脖頸上劇烈跳動著,出賣了他此刻淡定外表下的狂躁。
我笑吟吟地看著他眼睛:「董事長,後天我要去巴黎出差,我想帶他一起去。」
「不行。」
「為什麼?」
季頌夜皺了皺眉:「我的法語比他好,我陪你去。」
看著他生氣的模樣,我笑了起來。
季頌夜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對這件事過於較真,隨即避開我探究的目光解釋:「此次項目很重要,我想和你一起去。」
我輕輕推開擋在我面前的季頌夜:「你都是董事長了,這種事交給你手下的人去做不就好了?何必那麼辛苦。」
手下的人指我,而季頌夜在集團,算是我的上司。
「溫凝。」季頌夜忽然念出了我的名字,我腳步一頓,聽到他在我身後輕聲道,「這些年,你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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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換上一副笑臉:「不辛苦,命苦。」
「……」季頌夜沉默。
我指了指對面商務樓新開的餐廳:「心疼我的話,今晚請我吃飯。」
季頌夜立刻答應,並且笑得很不值錢:「好,那我現在就去預訂座位。」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能明顯感到他心情愉悅。
而主宰他情緒的那根線,似乎已經握在了我的手中。
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鍾,臉上的笑容再度消失不見:「開始倒計時了。」
11
法國,香榭麗舍大街,梧桐葉繁茂。
身著黑色衛衣的季頌夜拖著行李箱跟在我身後,我一身白色裙裝,踩著細高跟優雅漫步。
兩張好看的亞洲面孔,令街邊攝影師紛紛側目。
我摘下墨鏡,回頭催促季頌夜:「第一次出國?」
他怔了一下,似乎有那麼一秒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差點對著我點頭。
我牽起他的手:「所以,你的法語是什麼時候學的?」
季頌夜順勢貼近我,笑道:「在我消失的八年,你和我都沒有停止成長,不是嗎?」
我沒有說話,沉默地牽著他的手穿過大片樹影,走進稀碎的陽光中。
和季頌夜待在法國的這段時間,他一有空就會約我出去玩。
在白鴿城,成百隻白鴿同時振翅飛向天空時,季頌夜寧靜的眼眸泛起一層波瀾。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自由翱翔的鴿子,發自內心地感慨:「它們飛得可真高,生活在這裡的它們真是太幸運了,我都有點羨慕它們。」
季頌夜又說想去普羅旺斯,隻是在一望無垠的薰衣草花田邊上走走,他就開心得像個孩子。
很奇怪,在他身邊,我也難得放松了下來。
和他並肩坐在長椅上,看了一下午的花。
午後的陽光下,阿爾勒向日葵隨風搖曳,金色的花瓣閃著迷人的光彩。
「它們是不是梵高畫上畫的那種。」季頌夜問道。
我伸出手閉眼感受此刻和煦的清風:「嗯,阿爾勒向日葵是我最喜愛的花,看著它們,總覺得一切都充滿希望。」
季頌夜摘了一瓣花放在我掌心,我睜眼詫異地看向他。
他微笑:「姐姐,現在希望在你手中了。」
當天晚上,我們在塞納河畔享用了一頓法餐。
我們站在情人橋看著最後一縷夕陽消失在海岸線,又看著遠近的燈火在夜色中亮起。
彼此默契地沒有說話,黑暗中季頌夜的手悄悄握住了我的。
我回頭看著他的側臉,他絕佳的輪廓在夜色中更顯深邃,像他這樣的長相對少女的芳心一定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吧。
我專注地欣賞了好一會。
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好像更適合「頌夜」這個名字。
「姐姐,我現在心跳得很快,你有沒有辦法幫……」季頌夜看了我一眼,又將視線投向河面。握著我手的力道卻加重了幾分。
塞納河波濤蕩漾,我扶住他的脖頸,將他的臉轉向我。
然後吻了下他的嘴角。
「現在好點了嗎?」
他怔怔地看著我:「好像更糟了……」
我勾起唇角:「那你想不想和我去個地方?」
12
波爾多的夜晚和它盛產的美酒一樣醉人。
我們抵達酒店時,獨棟別墅頂樓的無邊泳池已經盛滿了溫熱的葡萄酒。
我將季頌夜推入泳池。
他像隻年輕的困獸,想要眼前的獵物,卻又不得要領。
我伸出手指沾了點他嘴唇上不慎濺到的酒液,再送入自己口中細細品嘗。
果味中帶著苦澀,充斥整個口腔。
季頌夜身上的白襯衫逐漸被染成緋色,他抵在我的肩膀,啞著聲音:「姐姐……」
我輕輕掐住他的脖子,無視他的求饒:「酒量這麼差,也敢跟我來波爾多?」
夜裡突然下起了大雨。
細密的雨墜落,用力撞擊著水面。
冰冷和熾熱同時交融,那場雨下了整整一夜。
我被季頌夜抱起走進酒店浴室。
大霧彌漫,季頌夜的眼睛是我唯一能見到的光。
天亮之後,我們開始毫無顧忌地在街上接吻,擁抱。
沒注意到,在城市的角落,已經有人偷偷地對著我按下了無數快門。
13
從法國回來,我還沒進門,就被衝出來的女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
我媽將一本八卦雜志摔在我腳邊,封面上我和季頌夜擁吻的照片故意被放大了好幾倍。
眼前的女人氣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照片是不是真的?」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雜志,隨手翻了翻,直言不諱:「是真的,我和他睡了。」
又一個耳光甩到我臉頰上。
「他可是你的親弟弟!」
「親弟弟?」我笑了出來,「哦,你是說真正的季頌夜?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她臉色蒼白如紙:「溫凝,你在說什麼?」
「你真的分辨不出嗎?現在的季頌夜是季名揚和別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他和你的兒子確實長得很像,但他的性格卻比季頌夜穩定太多。你還真以為你的兒子能用八年的時間就改掉自己一身的陋習?」我拾起玄關櫃上一片幹枯的花瓣,指尖輕輕用力就碾成了碎片,「不過,八年時間,倒是能讓季頌夜的屍骨爛進泥裡。」
「你閉嘴!我的兒子隻是逃出去的時候迷路了,現在他回來了。我的兒子他已經回家了!」女人不死心地揪住我的衣領,雙眼布滿血絲。
我怨毒地說道:「季頌夜他罪有應得。」
「不,罪有應得的是你!季頌夜才是我和季名揚的孩子,他何罪之有?」女人抡起桌子上的臺燈朝我砸過來,我沒有躲掉,被砸出一個血汪汪的口子。
她瘋了般指著我吼叫:「季溫凝,我為什麼要生下你這個天生扭曲,心理畸形的怪物!」
我胡亂地抹掉臉上的鮮血,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怪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是你將我帶到這個糟糕的地方,又對我說媽媽會永遠保護我。就是這句話!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隨隨便便說出口的話,從此將我困在了深淵!」
在我很小的時候,印象中的媽媽還不是現在這麼冷漠。
她也曾有過初為人母的喜悅和溫柔。
她將我抱在懷裡,對我說:「溫凝,媽媽會永遠愛你,永遠保護你。」
可是,這樣的溫暖卻過於短暫。
某天傍晚,季名揚拿著一張親子鑑定書回家,劈頭蓋臉地甩在我和我媽的臉上。
我驚恐地看著我媽的眼神一點點沉下去,她瘋了般推開了我,朝門外衝,卻被父親季名揚揪著頭發又拽回來。
季名揚當著我的面,對我媽拳腳相加。
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他親生的女兒。
我的存在,有關我媽那段恥辱的過去。
她和季名揚當年已經訂婚,卻被季名揚的死對頭報復,關在地下室整整五個月。
找到她時,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
季名揚怕她輕生,告訴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他的。
但幾年後,他就將殘酷的真相丟還給了她。
告訴她,我是她最恨的人的孩子。
我媽討厭我,將我視作一塊洗不幹淨的汙點。
季名揚恨我,尤其是當我的眉眼長得越來越像他死對頭,他打我打得越來越狠。
當我遭到父親的暴力時,我想的是媽媽會保護我。
但她隻會冷漠地站在一旁,看著傷口在我身上綻放,她的眼中甚至透出快意。
後來,她和季名揚重新有了一個孩子,季頌夜出生後,才是我噩夢的開始……
「名揚明明已經把錢送過去,我的兒子為什麼還會死?」不敢相信整件事的她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忽然,她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我,說道:「那天,該死的人應該是你。你作為籌碼卻輸了,那個人並不在意你是死是活。」
我的指尖陷入掌心,輕輕笑了。
沒錯,我不過是季名揚用來對付他死對頭的籌碼。
所以,當年那場綁架其實隻針對我一個人。
我一直以為綁匪和季名揚之間有私人恩怨,才會綁架我和季頌夜。
直到幾年前,我無意間在街頭再遇到那個綁匪,他瘦得不成人形,絡腮胡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精神狀況也看起來並不好,他狼吞虎咽吃著撿來的垃圾。
見到坐在車上的我,他忽然衝上來瘋狂敲打我的車窗。
「小妹妹,還記得我嗎?救救我!有人在追殺我!當年那場綁架其實是季名揚出錢讓我幹的,而且他隻讓我綁架你一個!」
原來,季頌夜被綁,純屬是綁匪臨時改變主意,想多要一份贖金。
季名揚花錢讓綁匪隻綁架我一個人,然後以此作為要挾,讓我生父放棄他和季名揚爭奪了許多年的那家高新類工廠。
誰知,我根本就是一塊無用的籌碼。
我被我的生父放棄了,而我的養父和媽媽也不想浪費一個億救我。
他們希望我能夠在這場意外中死去。
可我偏偏沒有讓他們如願。
失去季頌夜後,季名揚沒有悲傷很久,同時經歷著衰老和病痛的他反而還想起了自己的私生子。
卻因為維持自己的面子,他隻讓那個孩子藏在暗處請私教偷偷教導。
等到他足夠優秀時,季名揚幹脆讓他頂著自己兒子季頌夜的身份現世。
外界的猜測,他根本不在乎,身為名流,哪個身上沒點緋聞傳說。
對於季名揚來說,最後誰繼承了他的產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繼承人身上流著他的血脈,並且乖順聽話。
14
我媽徹底瘋了,拿著刀想要攻擊我。
被及時趕到的季頌夜制止後,季頌夜連夜聯系了精神病院。
看著她被醫生塞進車廂,季頌夜始終面無表情,眉間凝著一抹冷意。
直到我經過他的身邊,他才重新換上一副笑臉。
「姐姐要出去?」
「嗯。」
「去哪兒,我開車送你。」
「去趟雜志社。」我淡淡地看向他,「我們被偷拍的照片,我要去處理一下。」
季頌夜的手落到我貼著紗布的額角,心疼地輕輕撫摩。
我後退避開他過多的接觸:「這裡不是法國。」
季頌夜眸色一暗,腳步停在了原地。
我獨自去了趟雜志社,果然給他們照片的不是他們本站的記者。
我出了點錢就擺平了這件事,並且打聽到我和季頌夜的親密照其實隻落到了兩個人手裡,我媽,還有傅霖。
說明幕後的這個人隻想在特定的人面前曝光這段關系。
還沒走出雜志社,我就接到了傅霖的電話。
掛斷電話,我折回總編的辦公室,說道:「上回我拜託你們攝影師收集的東西,我今天想取走。」
傅霖將見面的地點定在了他的辦公室。
他一見到我就開門見山道:「季溫凝,我們分手吧。」
他將信封扔到我面前的茶幾上:「有人給我寄了個快遞,照片拍攝得真精彩。你可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有什麼話就直說。」我端起咖啡杯,淡淡地掃了眼那些掉出信封的照片。
「我們分手,原因在於你。和你相識一場,我也不想把這件事鬧大。畢竟這有關你們季家的顏面,所以……」傅霖平時雖紈绔,談起生意來卻一點不含糊,「八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