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千萬封口費,他可真敢提。
「巧了,我這裡也有一份東西想請傅總幫我出個價。」我補了個口紅,然後從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
比他甩給我的那個更大更厚。
傅霖拿起來一看後,臉瞬間氣得鐵青:「你……你派人跟蹤我?」
「也不算跟蹤吧。就是我這個人比較戀愛腦,談戀愛時候總是擔心對方出軌,所以就讓好朋友替我多多盯著你些罷了。」我隨手抽出一張傅霖和嫩模的照片,都是不打碼不能看的尺度。
傅霖急忙過來搶走,把照片塞回信封,咬咬牙道:「我剛花錢把外面的花邊新聞壓下來,季溫凝,你可真行,是不是剛認識我的時候,你就開始收集我的把柄了?」
我笑道:「女人嘛,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傅霖將茶幾上的兩個信封一起丟進了垃圾桶,沉著臉問我:「多少錢?」
「不多,也就八千萬。不過,看在我們相愛一場,就算了。」
「相愛?」傅霖譏諷道,「季溫凝,像你這種女人世上不會有哪個男人真的敢愛你。」
我無所謂地甩包走人。
傅霖在我身後冷笑:「也包括你的弟弟季頌夜。你們兩個真他媽令人感到惡心。」
15
我處理完這些事,回到家中已經到了晚餐時間。
季名揚因為身體原因很久不在這棟房子裡住了,我媽離開後,這棟三層樓洋房隻剩我和季頌夜兩個人。
漆黑的客廳,安靜到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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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從我背後將我抱住,我的雙手被迫隻能撐在牆上。
一隻手輕輕將我的長發攏到胸前,細密的吻落到了我的頸上,背上。
我轉身,看到了季頌夜掩在陰影裡的臉。
「去見你的未婚夫了?」
「嗯。」
我一開口,季頌夜就吻住了我。
年輕男孩的佔有欲,讓我像條溺水的魚,被不間斷的浪潮裹挾著,直至將我送上對岸。
睡到半夜,我口渴醒來找水喝,見到季頌夜獨自一人坐在客廳打電話。
他手中搖晃著酒杯,焦糖色的威士忌隻殘餘幾滴,冰塊撞擊空杯發出尖銳的響聲。
「爸,您放心。她今天親自去斷絕了和傅霖的關系,沒了傅家的支持,她和她那個精神病的媽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突然,季頌夜手上的動作一頓,他整個人從沙發上繃直了背脊。
「哥哥季頌夜還是沒有下落……您放心,我一定盡快找到那個綁匪。」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然後重重地將杯子砸到了牆上。
黑暗中,手機屏幕的盈光掃在他冷白的臉上,他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我讓你派人殺了那個乞丐,不是讓你們把他搞瘋。那怎麼還沒有動手?怕什麼,事成後,我給你一個億!我要那個綁匪永遠消失。」季頌夜冰冷的嗓音在黑暗中像一條毒蛇。
他將自己的凌亂的頭發往頭頂撥,忽然低低地笑起來:「對了,在他死之前,替我砍掉他的雙手。」
我光腳回到房間,盯著床頭櫃上的那層抽屜,心跳如鼓。
最後像著了魔一般拉開了抽屜,終於看到了那幅畫背後的字:
「媽媽別哭,我會讓季名揚一家都付出代價。」
黑字底下,是一行用紅筆寫的名單。
其中季頌夜和我媽媽的名字都已經被劃去,現在隻剩下我和季名揚二人。
「看來姐姐剛才喊累,是騙我的。」
我回頭看到一抹颀長的身影背光站在門口,季頌夜解開真絲睡袍的腰帶,將我反剪著手綁住推倒在沙發上。
他的手掌從後面撫上我的脖子,直到我透不過氣。
他掰過我的臉,讓我去看掉落在地上的那幅畫。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過去嗎?」季頌夜痛苦地將我牢牢抱緊,嗓音喑啞,「我自從出生就跟著我媽搬進了這棟房子的地下室。每年隻有三天的時間,我是自由的。這是季名揚給我們的懲罰,隻因我媽沒有在他的允許下偷偷生下了我……」
我還想問什麼,就被季頌夜堵住了嘴。
很快,血腥氣在我舌尖蔓延,他滿意地盯著我滲血的嘴唇:「現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了。」
「不,還有。」
我攤開掌心,是那隻舊懷表。
我直視他的眼睛:「偷走季頌夜東西的人,是不是你?」
「是。」
「所以,每次我被當做小偷遭受毒打的時候,你都知道。」
「一開始,我確實也想報復你。但漸漸地,我發現自己被關進地下室的那些日子,我總是睜眼閉眼想起你的臉。痛苦的,冷漠的,忍耐的,卻好像從來沒有開心的……那段時間,我瘋了般想知道你開心起來是什麼樣子。一定很美。」
季頌夜帶著愧疚輕吻我殘缺的左手,突然像隻搖尾乞憐的小狗:「直到那天,我以季頌夜的身份見到你,你終於對我笑了。雖然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我還是陷進去了。一幕幕溫存的假象,讓我上癮。姐姐,在法國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他解開我手腕上的衣帶,將我抱到他的膝上。
他睜著雙殷紅湿漉的眼睛看我,像是央求:「等我解決完季名揚,我們就都自由了。我們去法國,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我捧起他的臉,在他眉間落下一個吻。
目光卻飄到了漆黑的窗外,彎了彎唇,露出一抹毫無溫度的微笑。
16
我和季頌夜廝混的第二年,季名揚在轉院的途中出了車禍。
救護車被卡車攔腰截斷,氧氣罐爆炸,季名揚死狀慘烈。
入殓師將他遺體重新拼湊起來後,發現他的一雙手獨獨少了十指。
季名揚的遺願是去世後將骨灰揚進大海中,但季頌夜沒有讓他如願。
「他困了我媽媽半生,自己卻想自由歸去?簡直可笑。」
季頌夜讓人挖了一個深坑,將季名揚的骨灰盡數倒了進去,又用爛葉石子隨便掩埋。
他對親戚的指責視而不見,轉身脫去手套替我撐傘:「姐姐,不要難過了。下周我陪你去度假,好不好?」
他西裝革履,身姿挺拔。
一路上牽著我的手,溫聲軟語。
等上了黑色保姆車後排,又變得輾轉熱烈。
他纏著我的時候越來越多,像是要耗盡我的精力,不準我再踏足不屬於我的領域。
而我從周秘書口中得知,季名揚死後,遺願是由自己的兒子季頌夜繼承他全部的產業。
這件事季頌夜卻至今未和我提及。
我終究還是落得一無所有。
晚餐時候,我第一次沒有吃他喂進嘴裡的東西。
他烏沉的眼中驟然聚起猩紅,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今天又和周秘書通電話了?他和你說了什麼,害你心情不好。」
我冷聲質問他:「你今天是不是升了董明的職位,讓他代替我當了總經理?」
季頌夜無辜地微擰起眉,宛若嘆息:「是,我不想你太累了。姐姐,今後有我照顧你,你不開心嗎?」
「我原本以為,你會和季頌夜不一樣。季頌夜,我不會當你的金絲雀。」我用力將他推開,轉身要走。
季頌夜快步追上來將我抵在牆上,冰冷的嗓音中,隱藏著一絲顫抖:「你知道從小到大我最討厭什麼嗎?為什麼連你也要拿我和季頌夜比較!」
他毫不留情地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拖到客廳沙發上。
「還有,我叫頌月。以後私底下不允許你再喊我季頌夜,姐姐記住了嗎?嗯?」
那晚,我被迫精疲力竭地反復喊著他的名字不下一百遍……
他才放開我,將臉埋進我的頸窩,喃喃道:「姐姐,不要離開我。我隻有你了。」
我盯著他脖頸跳動的動脈,神色麻木道:「嗯,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17
一周後,我被季頌月帶回了法國。
重遊白鴿城,季頌月眉間陰鬱盡消。我挽著他的手,像對熱戀期的情侶。
「我想再去塞納河畔走走。」我將頭靠在季頌月的肩上,說道。
夜幕漸漸降臨,季頌月握著我的手塞進他的大衣口袋,我望著漸漸下沉的海岸線,直到眼前蒙上一層霧氣。
「今晚的風真冷。」
「嗯,那看完我們早點回去吧。」
「你好像從來沒有說過你愛我。」季頌月看向我,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能不能在這裡,對我說一句我愛你。」
我摟住季頌月的腰,將冰冷的臉頰貼上他溫熱的胸口。
聽著他的心跳聲,我冷冷地說道:「季頌月,我不愛你。」
我來不及看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抱著他一同墜入了刺骨的河水。
他不通水性,這是我早就知道的。
我看著他在我的面前,一點點沉入水底,我才開始大聲呼救。
季頌月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呼吸。
我接過警察遞來的毯子,一邊哭一邊發抖。
一名女警溫柔地安撫我情緒:「小姐,請問他是你愛人嗎?」
我搖了搖頭:「不,他是我的弟弟。我們不慎落水。」
女警嘆了口氣:「我很抱歉。」
三天後,季頌月的遺體被運回國內,我將他火化後,葬在季家的墓園之中。
短短半年,一連失去兩位至親。
葬禮上, 所有人都在安慰我,我將懷裡的白雛菊放到季頌月的墓碑前, 重新戴上墨鏡。
灰蒙蒙的蒼穹此時飄起了細雨。
不用我開口,周秘書已經在我身旁為我撐開了傘。
他亦步亦趨地跟隨在我身側,沒有多餘的交流, 卻明白我下一步想要怎麼走。
「周秘書,今天下午三點召開董事會。」
「好的,董事長。我現在回公司為您安排會議室。」
我嗯了一聲,撐著額角閉目小憩。
車子發動, 周秘書將一條毯子輕輕蓋在我的腿上。
我抬眼看向身邊的他, 側顏和季頌月很相似, 但他的神情恬淡安靜。
周秘書察覺到我的目光,轉過頭忽然問了我一個與工作無關的問題:「董事長,您剛才獻給您弟弟的花束中,是不是有一朵向日葵?」
我微怔:「嗯, 怎麼了?」
周秘書搖了搖頭:「沒什麼,我記得那是您最喜歡的花。但好像已經快兩年, 您都沒讓我預訂過了。」
「兩年,已經這麼久了啊。」我將視線轉向車窗外的城市街燈, 光漸漸在我眼前暈成光圈。
等我反應過來, 一滴眼淚已經順著鼻梁落進了毛毯。
原來, 我和季頌月已經在那個地方博弈了整整兩年。
這兩年的時光裡,有好幾次, 我都以為自己身上的傷疤快消失了。
而季頌月那天藏進我掌心的,真的會是希望。
可到最後我才發現, 兩個在暗裡滋生出的靈魂,怎麼可能會相互救贖?
從小,就沒有人教過我們什麼是愛。
在這場博弈中,我以為我是贏家。
直到兩個月後, 我收到了一張從法國寄回的明信片。
溫凝:
我趁你還在睡懶覺,自己出來給你寄了一張明信片。
你收到的時候,應該已經是一兩個月之後。
希望那時我們還在一起。
如果沒有在一起,也沒關系。
因為你那天問我愛是什麼,我想的是,成就對方。
年少時對你做出的那些事, 我真的很抱歉。
明明每個字我都看得懂,我卻無法接受他字裡行間想要表達的情緒。
說著,他轉過了身,放任綁匪對我上下其手。
「可對」時隔這麼久, 才漂洋過海回到我身邊。
晚上,我又來到他的房間, 這一次他的抽屜沒有上鎖。
我鬼使神差地打開那塊舊懷表,裡面竟是一張我念初中那段時間拍攝的照片。
不知道他私藏了多久,照片有些褪色暈染。
照片左下角有一行很小很小的字:想見姐姐。
懷表下壓著一張蓋了紅章具有法律效力的紙,上面是季頌月的親筆字:自願放棄遺產繼承聲明書。
那一瞬間, 我終於明白了他所說的那句「愛是成就對方」。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想要什麼, 隻不過一直沒有揭穿我的偽裝罷了。
原來,不懂愛的人是我。
突然間,我的心髒劇烈地痛起來。
淚水止也止不住地落下,那張紙在我掌心被捏成一團。
氤氲的水霧中, 我仿佛又看到季頌月站在一片花海前,笑著將花瓣放入我掌心。
對我說道:「姐姐,現在希望在你手中了。」
可他卻永遠死在了絕望中。(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