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葉靈認真道:
「我不是賤妾。」
盧廷點頭附和:
「靈兒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貴妾,與你不同。」
林杏兒恨毒地看向葉靈:
「你很得意嗎?告訴你,我也曾救過他,我也曾與他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如今,我落得這般下場,你以為你以後逃得過嗎?」
葉靈面色緊張起來。
盧廷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揚聲道:
「你個賤貨,也配和靈兒比較?
「你進門前便汙了身子,珠胎暗結,逼我成了親,靈兒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是我心悅之人,我此生必不負她!」
葉靈神色舒展,看向林杏兒的目光帶了幾分不屑。
林杏兒卻又哭又笑,喃喃重復道:
「好啊,此生不負,此生不負……」
12
次日一早,林杏兒來我院中,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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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寬厚,杏兒願作婢女,陪侍夫人左右。」
我摸不著頭腦:
「我不寬厚,也不願意啊。」
林țůₔ杏兒不說話,悶聲哐哐磕頭,堅硬的巖板被她磕得梆梆作響。
我承認,我心疼了。
真不愧是宅鬥了一年的對手,對我的弱點了如指掌。
我揪心道:
「快別磕了,磕壞了怎麼辦……
「這巖板要五千兩銀子呢!!」
林杏兒如願成了我的婢女,不再跟我對著幹。
剛進門的葉靈,孝順懂事,安靜乖巧。
才怪。
小妾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葉靈不知道在鬧什麼幺蛾子。
給她的二兩月銀不用,非要攢起來;
供給的瓜果糕點不要,非要吃清粥小菜;
量身定制的衣裳不要,非要自己剪裁;
每日起早貪黑,吭哧吭哧洗菜、做飯、縫補、漿洗,晾曬。
院子裡,好好的花被她拔了,種上白菜養上雞鴨,整日裡嘰嘰嘎嘎的,到處是雞屎。
這下好了,又要整日清理糞便,收集起來給菜堆肥。
於是雞喂菜,菜喂雞,葉靈日夜操勞,累得直不起腰。
有一日經過我的院子,瞄了一眼,眼珠子都瞪圓了。
我坐在秋千上,闲闲地吃零食,看賬本,身前石桌上,零零散散擺了五六樣小食。
周圍四五個婢女,一個舉陽傘,一個打扇子,一個剝葡萄,一個剝榛子。
還有個五官深邃、身材精壯的小廝,在鐵架子上烤羊肉。
葉靈大步走上前:
「夫人好大的排場,夫君都要被壓一頭!
「古人雲以夫為天,夫人這是反了天了,德不配位,倒不如由我來當這個正妻!」
林杏兒剝榛子暫停,迅猛地衝了上去,啪啪兩個大耳刮子:
「夫人面前,容不得你造次!」
而後趁葉靈沒反應過來,立即閃回我身邊,低頭繼續剝榛子。
金桃剝著葡萄,偷偷問她:
「爽嗎?」
林杏兒用力點頭:
「爽死。」
葉靈被打蒙了,不可置信道:
「夫人,你就由著婢女打我?」
我許久不曾宅鬥,有些嘴痒,興致勃勃道:
「先別管這個。你倒是說說,我哪裡德不配位?」
葉靈被我引開話題,忘了挨打的事,滿臉自信答道:
「夫人不孝敬婆母,不像我每日給婆母捶肩捏腿,端茶倒水。」
我「哦」了一聲:
「但是她花我銀子。」
葉靈哽了一下,繼續說:
「夫人不體貼夫君,不像我每日伺候夫君洗面漱口、更衣用膳。」
我說:
「但是他花我銀子。」
葉靈有些憋悶,又說:
「夫人不盡妻妾本分,不像我一心想著為盧家開枝散葉,生個大胖小子。」
我說:
「但是孩子花我銀子。」
葉靈很是不服氣:
「夫人眼裡隻有銀子?
「像夫人這般鋪張浪費,平日要四五個僕人伺候,便是有金山銀山,也遲早糟踐沒了!」
我當即否認:
「我很節儉的。」
見她不信,我一臉真誠:
「比如說,有個婢女,白天給盧廷沏茶,晚上給我洗腳。
「一人兩用,劃算得很。」
葉靈的臉色凝固了。
似乎想到什麼,臉色發白地幹嘔了幾下。
我一邊欣賞她的變臉,一邊捻起葡萄扔進嘴裡。
葉靈見狀又跳腳道:
「夫人桌上這麼多瓜果,吃得完嗎?
「聽聞正院小廚房裡,炒菜要放豬油,燉肉要放十幾種香料,便是皇親國戚,也沒有這般糟蹋東西的!
「農人種田耕地、養豬喂雞有多辛苦,夫人可曾體諒過?」
我歪過頭:
「所以我花錢買來呀。
「農人賺到了銀子,我飽足了口欲,婢女添了餐飯。除了你,哪有人不滿?」
我淡淡道:
「我聽說,你停了偏院的瓜果點心?
「送瓜果的老伯急得滿嘴燎泡,追問他的瓜果出了什麼岔子,為何不要了?
「沒了這筆單子,他隻能沿路叫賣,平添勞累不說,還有些賣不掉的,白白損失了不少。
「你以為省下幾個銀錢,沾沾自喜,旁人卻沒了糊口的生計。」
我搖搖頭:
「想做當家主母,卻摳搜這點銀子,實在叫人笑話。
「今日停了瓜果,明日免了衣物,後日短了人情往來。
「盧廷面黃肌瘦、滿身補丁去當差,旁人怎麼看?迎來送往的禮金不足,官場上如何吃得開?
「如此上不得臺面,待會兒長公主和各家夫人小姐上門,你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葉靈臉色發白,魂不守舍地離開了。
13
今天的宴會別具一格。
桌上擺的不是茶水點心,而是烤全羊。
長公主大馬金刀地坐著,用刀削下一塊皮酥肉嫩的羊肉,蘸了醬料塞進嘴裡,舒服得眯起眼睛:
「徐二不在,不用文绉绉念詩,倒是松快了不少。」
禮部侍郎夫人小口吃著,笑道:
「盧家竟然這般富貴,盧夫人真不愧是京城一等一的富商。隻可惜盧將軍有眼無珠,放著發財樹不理,納個南疆的刁民做妾,簡直辱沒了盧夫人的門庭。」
我美美吃肉。
自從生意做大,與各家夫人打的交道變多,我在貴婦圈的地位便水漲船高。
就連禮部侍郎夫人,都願意沒事捧我幾句。
我聽得飄飄然。
戶部尚書庶女卻輕聲細語道:
「盧夫人到底不是皇商,並未比平民高人一等。
「我聽聞南疆之外的南象國,出產許多翡翠、寶石,朝貢之時,都途經南疆。
「那些貢品盧夫人沒見過,南疆女子卻習以為常。」
我呵呵一笑。
自從戶部尚書嫡女進宮,在我幫襯下封了芳妃,又在宮宴上出了風頭,這庶女嫉妒壞了,逮住機會便要陰陽我幾句。
但我家出了新品,她又第一個衝上去買,付起錢來毫不手軟。
我對她又愛又恨,隻好裝聾作啞,不計較她。
長公主拍案道:
「南象國表面朝貢,內裡賊心不死,時不時從南疆掠了人,斷手斷腳,手段殘忍,弄得人心惶惶,皇弟每每提及此事,便疾首蹙額,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奈何南象國兵強馬壯,夏國難撄其鋒,南疆的百姓日子苦不堪言!」
話題如此沉重,宴席上的氣氛凝滯起來。
我忙笑著遞酒:
「諸位可要嘗嘗我家酒坊新釀的酒?
「正是以南疆的甘蔗為原料釀成的,改良了工藝,清甜可口,餘韻悠長。
「我們喝點甜酒能舒心不少,南疆百姓又能賺些銀錢,兩全其美,是也不是?」
幾位夫人給我面子,拿過酒嘗了一口,面色驚喜道:
「這酒真好喝,甜甜的,不大醉人,正適合我們喝。」
我笑道:
「這酒名為金酒,在我們金家酒坊、酒樓均有銷售,老規矩,頭三日八折優惠。」
14
沒想到這小甜酒賣得極好。
原料很快告罄,我便去南象國加價收購。
酒廠索性建在南方的州城,免去路上麻煩。
我擔心產業不在眼皮子底下,管理上有疏漏,便打算動身前往南方巡視。
清點人數時,葉靈擠了上來,期期艾艾道:
「夫人能否帶妾同去?」
我想也不想:
「不行。」
葉靈不服,指著林杏兒道:
「她為何可以?」
林杏兒興奮地挽起袖子,眼巴巴等她以下犯上。
葉靈謹慎地後退兩步,閉緊了嘴。
林杏兒頓覺無趣,氣哼哼地說:
「我現在是夫人的人。
「我不跟你搶夫君,你倒跟我搶夫人來了,有沒有天理?」
葉靈沒再搭話,默不作聲走了。
沒想到當晚,盧廷晚上喝酒回來,滿身酒氣往床上一癱,扯開嗓子喊葉靈替他更衣。
叫破了喉嚨也沒人。
他以為是被我扣下了,氣衝衝跑到正院興師問罪。
卻發現正院早已人去樓空,隻有個小廝在打掃院子,用掃帚將他掃了出去:
「我家小姐出去散心了,闲雜人等勿入,起開,我要鎖門了。」
而我在客棧下了馬車,看見婢女打扮的葉靈,一陣無語。
淡淡道:
「既然來了,費用自理,生死自負。」
葉靈胡亂點頭,滿臉新奇地看著周圍的景色。
林杏兒和其他婢女,看見碧波蕩漾的湖泊,楊柳依依的江岸,也是一臉欣喜和驚奇。
我便放慢車程,帶著一眾沒出過遠門的婢女,一路走走停停,三個月才到南州。
時機不巧,南州的幾個縣遇上了旱災,顆粒無收,農民家中存糧耗盡,流遷到了州城。
我的馬車走在路上,被一群災民攔了下來:
「老爺夫人行行好,施舍我們一些饅頭吧。
「我家狗蛋三天沒吃飽飯了。」
說著便扯著孩子,一齊跪下磕頭。
這是泥土路,又不是我家的巖板,我才不心疼。
於是隔著車簾吩咐道:
「別理,走。」
葉靈跟在車外,猶豫道:
「這群人面黃肌瘦的,好生可憐……」
我冷冷道:
「趕路。」
葉靈不滿道:
「夫人又不差這點口糧,這孩子卻能多活幾日,多劃算的買賣!
「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夫人見死不救,就不怕日後遭報應嗎?
「夫人為富不仁,我卻不能!」
葉靈從兜裡掏出東西:
「這些餅子,你們先吃著,若是不夠,我這還有幾兩碎銀……」
災民見了錢眼紅極了,一哄而上,嘴裡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