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花謝 4043 2024-12-25 15:15:37

那你可要看清楚了,我不是真心。


咱們如今在這裡碰上了,也算是我嫁給你了,你若是看得見我,可要在心裡應上一句,別再叫我傷心了。


路上顛簸,翻過的山陡峭,跨過的河湍急,森林夜晚蛇蟲嘶鳴,丘陵白日虎獸橫行。


前面的路怎麼都望不到頭。


但我從不問那二王子派來的人到了沒有。


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寧為在這路的終點為我種了一片桃花林,看見了就到了。


不知是第幾個日子的傍晚,春桃焦急得拍我的轎子,讓我探頭出來看,說是前面有片桃花林,還開著呢。


我什麼都沒想,腦子裡空空蕩蕩,沒想父皇、母後,沒想寧為,沒想我許家的萬裡江山,隻是單單地聽她說上這麼一句,我眼淚就砸下來了。


沒有什麼大事,隻是我突然意識到,寧為平日叫我「公主」,情動喚我「長寧」,我卻從未聽過他叫我一聲閨名。


那裡的桃花落了,不知這裡能開到幾時。


6


塞北的城是黃土壘起來的牆,我在春桃的攙扶中下了轎。


遠遠地能見到那城牆上掛著些什麼東西。


一路跟過來的蠻族人可算是得意了起來,走到我身邊用不流利的中原話說,那是他們二王子的戰利品。中原將軍的一條胳膊,可惜叫他跑了,不然現在掛著的就是他的腦袋。


中原哪個將軍沒了胳膊來著?


哦,是我的寧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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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邊的人都喊他一聲「寧將軍」。


這裡好像沒人知道他也曾是皇城根下驚才豔豔的寧小公子。


春桃啐了他一口,說他是個狗仗人勢的東西,那侍衛也不惱,行了個草原的禮就從我身邊退走。


「公主,你別聽他的,他就是故意來惡心你的……」


我仍舊盯著那一點:「你說他當時得有多疼啊?」


寧為斷了胳膊的那個夜裡是不是在翻來覆去地喊我的名字,他會不會恨我?恨我當時沒能轉頭見他最後一面?


心底又開始鈍鈍地疼,刀子割肉也不過如此。


二王子派了隊人馬來接我們,卻不讓我們從大門走,走側門,簡直是把我皇家尊嚴扔在地上踩,究竟是誰給他們的勇氣?


我本是在馬上,聽了這話便一個翻身下馬,手裡刀子一握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剛剛搭話的侍衛過來叫我快些走,春桃怒喝一聲「無禮」!


我笑笑,刀握得更緊:「叫你們二王子自己出來接我。」


他眼底全然是不屑和嘲笑:「二王子貴為一國之儲,怎能為了你個婦人親自來接?」


「你把我這話告訴他,他若是不來,我絕不踏進這裡半步。」


他恨恨地盯著我,卻不敢動我,隻能乖乖地回去稟告。


春桃問我怎麼辦,我累得不想說話,示意她和我一起坐在這裡。


直到晚上都沒人再管過我們,皇兄護送我的人馬也早在前一個城池就被勒令停下。


像寧為和我說的一樣,這裡的星星真的好亮,但這星星其實不像我的眼睛,隻是因為我每每望向他時眼裡都是帶著光的,才會給他這樣的錯覺吧。


這裡夜裡很冷,我們帶過來的衣服不多,吹了一夜的冷風,頭痛得簡直要炸開一樣。


城門終於開了,來人坐在馬上向我走來,逆著光,我看不清長相,隻能辨得個身形。


他走向我,朝我伸出手,我問你是誰,他說他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我一直在等的人已經躺在地下啦,正在奈何橋上排隊等著喝湯呢。


他的手仍停在那裡,我狠狠心把手伸過去,他又往前一點拽著我的手臂攬著我的腰將我抱於馬上,圈入懷中。


我整個脊背瞬間僵硬,他稍稍靠近我了點:「抓緊了。」


一聲馬嘶,這才算是進了城去。


那二王子先將我帶去他自己的房間,春桃被關在另外的地方。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黏膩的目光黏在我身上讓人想吐。


「你就是寧為的未婚妻?」他摸著下巴突然開口問道。


我不想回答他,別過臉去不和他有視線上的交流。


他笑笑,自顧自地說:「我叫蒙德,草原的二王子。我不管你許思思之前是什麼身份,到了這裡就是我的人。」


「誰告訴你我的名字?」


「寧為啊,對了你不知道,他被我斬於馬下的時候嘴裡還一直喊你的名字來著,那小模樣,可真是讓人心疼……」


我快步地走到桌子旁,一抬手,桌子上的杯碟讓我摔個粉碎。


「閉嘴!你也配提他的名字?」


他就那樣笑著欣賞著我的醜態,門口傳來敲門聲,進來的是一名中原男子,歲數不小,估計和我父皇差不多的年紀。


還沒等我多想便被門口的侍女扯著胳膊扔進了關著春桃的房間。


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中原人在這裡當差?


我漸漸地意識到,事情絕對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寧為哪怕年紀小也是寧將軍放在身邊一手帶大的,又帶著最精銳的八萬軍隊,哪怕敵人有二十萬也不至於落個主帥戰死、全軍覆沒的地步。


雖說我相信我的子民,但此時此刻我腦子裡隻剩一個想法:有叛徒。


7


蒙德晚上來找我,半月以後成婚。


時間緊急,我需在這半月裡把事情調查清楚,再傳信於皇兄。


父皇有一隻信鴿,極通人性,此番也被我帶了過來,偷偷地藏在了裝衣物的包裡。


把信傳到京城是不可能了,但傳到前一個城池還是綽綽有餘的。


晚飯送來的是幹餅和水,我擔心鴿子吃不慣,發了好大的脾氣才弄來了米飯。


這碗一送進來我就覺得不對,明顯裡面兌了別的東西,這味道我太熟悉不過了,和寧為在一起的那個乞巧節,他買的就是這樣的飯團,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塞北的二十萬大軍、中原男人、東洋人,同一時間內我朝西北、塞北、東北、江南全部受困,這幾件事情混合起來讓我很難不往一處想。


一個驚人的猜想在我腦海中形成,這個想法若是真的,那寧為的死也就解釋得通了,或者說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寧為死。


我叫春桃拿來紙筆開始構圖關系網。


去年四海朝貢是為了慶祝父皇壽辰,各國的使節都來了京城,那如果他們的目的不是來祝壽呢?


除了打探我朝消息就是聯合開會。


兩者共同進行的可能性更大。


塞北去年打了敗仗,二十萬的兵馬憑空出現是沒可能的,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他們這二十萬人是湊出來的,西域十六國、東洋、塞北,加起來湊個二十萬人自然是不成問題。


再加上內鬼泄露情報,戰火四起,寧為又是個新手,算是最好拿下的關隘,四周隻是聲東擊西之計,這幾路人馬赤裸裸地把野心放在了寧為身上。


分析到這裡時,我已是一頭冷汗。


可這一切隻是我的推測,還需要證據,首要任務就是搞清楚那個內鬼是誰,這才是皇兄真正需要的東西。內鬼作亂必是裡應外合,我這裡危險,皇兄也不見得安全。


我本以為時間會緊,但沒想到第二天晚上要找的人就送上門來。


那個中原男人在午夜悄悄地潛進我的房間,被晚上過來給我蓋被的春桃撞個正著。


匆忙中掉落了一塊手絹,看樣子已經用了很久,邊上鵝黃色的黃鸝鳥都褪去了點顏色,在手帕的右下角有兩個小字。


這我是認得的,「之若」,我母後的小字。


當然不排除別人叫這個名字的可能,可我就是固執地認為這是母後認識的人。


在塞北、寧為的手下、和母後認識,三條線索一疊加,這很有可能是江家的人。


想到這我心裡揪了一下,這件事情不會和江府有關吧?……


第二天一早,蒙德叫人給我送了騎裝,說是帶我出去逛逛,怕我悶著。


我不信他能有這麼好心,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他替我選了匹白色的馬,自己騎的是那天我見到的那匹。


蒙德騎著馬走在前面,背影挺拔、俊朗,若是我的小將軍在這裡,一定勝他一籌。


他駕著馬領我從城後出發,卻一路繞到前面去,真沒想到他口中的好風景是那片桃花林。


「這桃花是你們那個寧小將軍種的,好看嗎?」


「好看。」我輕輕地點頭,望著近處的一片粉色。


「我看到你時就覺得你和這桃花真像,他是為你種的。」


蒙德沒再看我,話卻說得篤定,我忍不住偏頭看他:「你為什麼要領我看這個?」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這裡不應該是我一個人來看。」他道,「你別喜歡寧為了,喜歡喜歡我行不行?」


這話說得不重,但是叫人覺得胸口沉甸甸的。我冷笑一聲說:「如果你帶我出來是為了惡心我的話,那你目的確實達到了。」


我策馬轉身要走,又覺得不過癮,回頭補了一句:「別再提他,我怕你髒了他的名諱。」


8


看著這滿樹的桃花,往日關於桃花的回憶驀地被勾起。


十三歲那年的乞巧節,我求了父皇、母後好久,他們才同意我出宮一次。


前提是有人跟著我。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那就叫寧為跟著我就好了啊,將門虎子,一定能把我保護得很好。」


話是這樣說的,心跳卻越跳越快,甚至說到後面腿都是抖的。


我的心思不會被他們看出來吧?


父皇稍作沉思,開口道:「也好。叫他陪在你身邊,再派一組暗衛暗中保護你。」


我不愧是從母後肚子裡鑽出來的,心裡想些什麼她一清二楚。


她當著我的面給父皇使了個眼色:「咱們長寧長大了,留不住了,想要往別人身邊跑了!」


我一聲驚呼,便把頭扎進她的懷裡。


身旁還傳來父皇恍然大悟的笑:「長寧這個眼光隨我,那寧家小子確實不錯!」


這話說得一下子討好三個人,母後彎著眉眼拍了父皇一下。


這個時候我的存在就多餘了,立刻起身離開。


乞巧節當天我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藕粉色的衣裙配上滇池那邊進貢來的粉水晶。


臨走前春桃把我誇了又誇。


寧為在宮門口等我,手裡不知拿著什麼。


我走進一瞧,忍不住笑了。他身穿白衣,衣襟上是用青線繡的修竹,手腕處是用金線繡了邊的,整個人挺拔、偉岸的身姿全都凸顯出來,手裡拎著的那盞粉色宮燈和全身格格不入。


他低頭看著我解釋說:「母親說這天家家戶戶的女孩都會有一盞宮燈,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就揣摩著買了一盞。」


我伸手接了過去,一手拿燈,一手提裙擺,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好看嗎?」


「好看。」他點頭,像個傻子一樣,眼神直愣愣的,但我卻由心而發地覺得可愛。


反倒是他那一身我不太滿意,太好看了,這不叫別的女孩看了去?


街上熱鬧得很,人群擁擠。寧為小心翼翼地護著我,免得我被撞到,卻又極力地避免肢體接觸。


我有時假意跌倒往他身上撞去,他也不懂聲色地避開,然後提醒我小心腳下。


這個男人真的是不解風情。


路邊有賣面具的,我一時興起,買了兩個,我帶了個畫了桃花的人臉面具,又轉身替寧為帶上一個豬面具。


他也不問我為什麼,我給什麼他就收著什麼,真是個傻子,像我給他挑的面具一樣,是隻豬。


走著走著,我被奔跑玩耍的孩童撞了下腿,一下就找不到寧為了。


我轉了好幾圈,發現不遠處有個帶豬面具、穿白衣的人,他此時此刻正和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子相談甚歡。


他們身邊是賣宮燈的小攤,仿佛站在光裡,可比我手裡這盞亮多了。


我站在暗處越看越覺得是他,越看越覺得酸楚。


原來他對每個女孩子都這麼好,我才不是唯一的那個。


也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他沒對我說過一句好聽的話,都是我自己幻想的罷了。


身為一國公主的傲氣驟然間翻上我的心頭。


生氣歸生氣,大庭廣眾之下像潑婦罵街一樣質問別人我也是斷斷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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