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話說完,我自己呆了呆。
恍然想起來,自打我來了京城,頭兩年我們還書信往來,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斷了音訊。
這些年,都是我單方面給李哥哥寫信,他一封都沒回過我。
難不成,真像謝流景說的那樣,李哥哥早就娶了別人,不要我了?
意識到謝流景說的可能是真的,我身子一軟,隻覺得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不可能……不可能……」
看我這麼傷心,謝流景幸災樂禍:「人心都是會變的!
「你們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知道你的李哥哥會不會像你想著他一樣想著你?」
他的話,讓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手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不要說了!我不聽我不聽!」
巴掌聲重重地落在他臉上,也讓我瞬間清醒了。
媽耶!我竟然打了太子!
雖然他嘴欠,說話專戳我的心窩子,但那可是太子啊!
他一個不高興,不僅可以讓我人頭落地,還能株連九族啊!
太讓人害怕了!
所以,我趁著他被我打蒙了,還沒來得及發火,裝哭捂著臉跑出去了。
這是在東宮,不是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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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小在宮裡當差,自然是熟路的。
找了個偏僻沒人的假山的夾縫裡蹲了幾個時辰,想著等謝流景氣消了再回去。
左右我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呢,他總不能殺了我。
沒想到蹲太久,蹲麻了,站不起來了。
正想呼救,找個人搭把手,謝流景的臉忽然出現在假山上頭。
「殿下……」
謝流景看了看我:「還是喜歡躲在這裡嘛。」
我:「……」
沒理會我的不解,謝流景溫熱粗粝的大手便朝我伸了過來。
「上來,都是快當娘的人了,還是小孩子脾氣。」
我握著他的手,被他一下提了上去。恍惚覺得眼前的情景有點眼熟,好像似曾相識一般。
「殿下,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呀?」
謝流景沒回答,而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我解釋道:「我說的,不是廚房那次,是之前,就是……我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謝流景把我拉上去,在我面前蹲下,示意我爬上他的背。
「笨蛋,閉嘴!」
我:「嚶嚶嚶!」
他兇我!
13
回去之後,謝流景什麼也沒說,貌似也沒打算因為我打了他一巴掌而治我的罪。
我因為打了他,還被他救了,有點心虛,不敢鬧騰。
不知不覺地,半個月就過去了,梁嬤嬤開始安排我學習大婚的禮儀。
許是知道謝流景的話,雖然難聽,但也不是沒有道理。
如今我肚子裡懷了謝流景的孩子,還即將成為太子妃,和李哥哥怕是有緣無分了。
不僅有緣無分,往後更是提都不能提。
謝流景這麼小肚雞腸的人,萬一要是哪根筋不對了,找李哥哥的麻煩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樣一想,我決定忍辱負重。
「不幸福的人,隻有我一個就行了,李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地……嚶嚶嚶!」
由於我懷了孩子,肚子大了,辦婚事怕招人笑話,所以大婚事宜一切從簡,從速。
新婚夜,謝流景牽著我進了婚房:「三個多月,隻能辦成這樣了,倒是委屈你了。」
我扯了扯嘴角:「不委屈不委屈。」
心說:辦成這樣,我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再盛大一些,我隻會更丟臉。
不過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我倒是發現謝流景這人其實還不錯。
看著跟個冷面佛似的,其實心思細膩周到,處處為我著想。
我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他都親自過問。
這幾個月我住在東宮,太子府那些個姬妾,還有皇後和高敏兒愣是一個都沒鬧到我跟前來。
還有我有時候鬧脾氣,對他言語不恭敬,還動手動腳的,他雖然氣憤,但也沒打回來。
倒是顯得我無理取鬧了。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他不是我喜歡的人了。
我想著,既然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那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左右我已經是太子妃了,肚子裡還有了他的骨肉,還能離咋的?
喝交杯酒的時候,我伸手抱了抱他:「成了婚,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
謝流景歪頭看我:「不想你的李哥哥了?」
我:「……」
這個人,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就不能給他一點好臉色。
我氣得想站起來,被謝流景一把拉住,拽進了懷裡。
他擁著我,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不鬧了不鬧了。
「真兒,孤終於娶到你了。
「孤等這一天,等了好多年了。」
我這會兒懷孕已經將近五個月,略微有些顯懷了。
身子重了,體力就有些跟不上。
大婚從早到晚地忙活,早困了。
被他一抱,眼皮子有些耷拉下來。
「唔……你說什麼?」
謝流景拍了拍我的腦袋:「睡吧……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說。」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見我剛進宮那會兒,因為想家,經常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
有天我被管事的姑姑罵了,照例找到我經常躲的假山那裡,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卻發現裡面早藏了個人。
那人瞧著也就十歲上下,眉眼生得好看極了。
他說功課沒做好,被太傅罵了。
我想著,這宮裡設了太學,王公大臣的孩子都會來太學上課,想是哪個大臣家的孩子。
便安慰了他幾句,還請他吃了從御膳房後廚偷來的水煮花生。
一來二去,我們便熟識了。
偶爾遇見不順心的事情,便來這裡,遇上就聊會兒天,遇不上也會在夾縫裡給對方塞點東西。
後來那小孩兒就突然不見了,將近十年沒出現過。
我後來年歲漸長,挨的罵少了,也不怎麼去了。
這麼一夢,我倒想起來了。
夢裡那個小孩兒,好像跟謝流景生得有點像……
14
因為前朝被那些黨派之爭,外戚幹政之類的事攪和得烏煙瘴氣,好些年才緩過來。
所以我朝後妃,對於出身的要求不高。
謝流景又是有實權在手的儲君,讓我這個宮女出身的當上太子妃,其實也沒那麼難。
但皇後是出身名門,高敏兒她爺爺,更是文官清流之首。
這到手的鴨子飛了,難免心裡不痛快。
裹挾著那批文官大臣,在朝堂上跟謝流景作對,政見上處處給他使絆子。
氣得謝流景每日回來都要砸幾個官窯出出氣。
我是窮苦出身,對於他這種行為,報以萬分的譴責。
「你在朝堂上受了氣,拿東西置什麼氣啊?
「這東西都是進供的,燒起來老費勁。下次我讓人去外頭買幾個便宜的,砸起來不心疼。」
謝流景氣得來捏我的臉:「宮裡頭隻能用御制的東西,來歷不明的進不來。
「要不你讓孤咬一口,出出氣!」
說罷,低頭來啃我的臉。
這貨屬狗的,說咬還真咬,給我臉蛋都啃出牙印子了。
我氣得大罵:「你還真咬啊?」
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嫁給謝流景之後,我算是發現嫁給不喜歡的人的好處了。
那就是不用虛情假意地裝,不服就幹!掐就完了!
梁嬤嬤是謝流景的奶娘,早年已經被恩準出宮了,後來又被謝流景召回來了。
瞧見我倆鬧,無奈地嘆了口氣:「天天掐,天天掐,都是快當爹娘的人了。
「到時候小皇孫生出來,看你們笑話!」
我:「笑唄,我倆本來也挺招人笑話的!」
謝流景:「哼!那幫酸腐儒生,天天隻知道空談誤國。
「滿口仁義道德,綱常倫理,背地裡納八房小妾!還和自己兒媳不倫,生下個孩子不知道是管他叫爹還叫爺!」
我:「哎呀媽呀,那不是超級加輩?」
謝流景嗤笑道:「你不知道,還有相互易妾的呢!
「養一大家子小妾,相互換著用!
「生下孩子來,都不知道是誰的!
「而孤,不過是想推行個新ťú⁻政,幹些惠及百姓的實事,就被他們指著鼻子罵,說孤數典忘祖!
「依孤看,他們分明是隻顧自己的榮華富貴,不想讓別人出頭,怕影響了他們那些世家大族的地位!」
我一下拍桌而起:「靠!誰踏馬這麼不要臉?
Ŧùₔ「隻以為,我們後宮裡頭女人扎堆,才有這麼多你來我往的煩心事,沒想到你們男人扎堆的朝堂上,也有這麼多陰私!」
謝流景道:「這話,咱們夫妻倆關起門來自己抱怨抱怨就算了,哪能讓旁人知道?
「孤打算扶持武將,壓一壓那些文臣的氣焰。
「如今的徵西大將軍李昭,是孤的結拜義兄。
「當年孤替父皇御駕親徵的時候,那李昭曾救過孤的性命。
「如今他對戰西戎大捷,不日將凱旋回朝,孤要給他接風洗塵。
「還有,孤那義兄如今已經二十有八,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到時候你在東宮設宴,再請上些不參與黨爭的官家眷屬來相聚,為孤那義兄,物色一位夫人。」
這八卦給我聽得熱血沸騰,挺著八九個月的肚子,我摩拳擦掌。
「殿下您就瞧好吧,臣妾定會好好給您操辦此事。」
15
幹別的我可能不行,但操辦宴席這事兒不就是我的老本行嗎?
除了我現在身子不便,不能親自殺魚殺雞,旁的都是熟門熟路的事情。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謝流景那貨算計我,專往我心口上捅刀子。
那班師回朝的大將軍,哪裡是什麼李昭,這不是我的李鍋貼——李哥哥嗎?
那天,我站在城樓上,陪著謝流景迎接那大將軍歸來。
眼神不住地在謝流景和那李將軍的臉上來回蹦跶。
心說這貨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謝流景卻好似沒發現我的異常似的,滿臉喜色,還親自去城樓下迎接,給我看得汗流浃背的。
我尋思不能讓李哥哥看見我,萬一他誤會我貪圖榮華富貴,背棄了和他的海誓山盟,那我不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思來想去,還是腳底抹油,溜了。
「哎呀!本宮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快扶本宮回去!」
邊上的宮女緊張地道:「娘娘,太醫說預產期是在下個月,會不會動了胎氣,要不要找御醫來看看啊?」
我:「找找找,快找御醫看看!」
我裝病,給李哥哥挑媳婦兒的事情,就暫時擱置了。
夜裡,謝流景和李昭杯酒言歡,喝到半夜才回來。
他擁著我,非得趴在我肚子上聽聲兒。
「真兒,聽說你今日有些身子不適,沒事了吧?」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一邊任由他趴在我肚子上,一邊觀察他的表情。
「可能是孩子踢我了,御醫看了說沒什麼事兒。」
謝流景道:「沒事就好……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孤和李昭說好了!以後要和他結為兒女親家。
「要是兩家生的都是男孩兒,就結為異姓兄弟。要是兩個都是女兒,就結為金蘭姐妹,要是……要是一男一女,就結為夫妻……」
我:「……」
在這兒點我呢?
「這個就不用了吧?李將軍尚未婚配呢。」
我推了推他,想讓宮人進來給他洗漱。
謝流景把我抱得更緊了。
「所以,你得抓緊給他找個媳婦兒,那樣我們就能結親了……」
踏馬的狗男人,就知道往我心窩裡捅刀子。
我這暴脾氣,我真是忍不了一點。
我掐住他的脖子,不停地晃:「你丫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