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廝隨心所欲慣了,病才剛好,就召集了一大群狐朋狗友在公寓開 party,說是慶祝自己重生。
我本來不想去的。
但顧湛可憐兮兮的,「璐璐,我都要出國了,就當做給我踐行好不好?」
我頓時什麼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到了約定這天,我還是趕了過去。
一進門,就看到了顧湛被一大群人圍著灌酒。
他臉頰浮現出淡淡的薄紅,那雙潋滟的眸子都有些渙散,可他似乎毫不在意,別人遞一杯他就喝一杯。
我皺了皺眉,就要過去奪走他的酒杯。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何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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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聲音讓我動作頓了頓。
並沒有回頭,沉下視線,不知哪來的衝動,一把拿走顧湛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酒精入喉,有微微的灼燒感,雖然度數不高,但還是讓我不適地咳了幾下。
一個矮個子男生努力捧場,語氣誇張,「哇,嫂子好酒量!牛!跟湛哥絕配!」
我明顯感受到這聲「嫂子」一出,後背那道視線更冷了,跟有千萬把冰刀子落下來似的,如芒在背。
「瞎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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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湛悠悠睨他一眼,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看得那個男生立刻噤了聲。
我倒是沒多大感覺。
以前經常聽顧湛誇他那群朋友會來事,不管他身邊出現哪個女生,統一稱之為嫂子,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掃了一眼桌上的空酒瓶,我皺了皺眉,
「剛出院就敢這麼折騰,不要命了?」
顧湛笑了一聲,伸出手似乎想揉我的發頂,但到半空就縮了回去,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我身後。
「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這樣管我,那誰都要掉醋缸子裡了。」
我抿了抿唇,「是你叫他過來的?」
顧湛笑了笑,承認得大大方方,「對啊。」
我頓時不想理他了,隨便找了個沙發坐下,玩手機。
突然面前出現一杯牛奶。
順著修長的手指往上看,對上那雙狹長又清冷的眼睛。
我的心顫了一下。
「醒醒酒。」
這大概就是現在的江降跟五年前不同的地方。
明明是關切的話,卻好像還是離你很遠,像是在雲端,猜不透,抓不住。
「謝謝。」我垂眸接過,但卻沒喝,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江降對我的冷淡熟視無睹。
他盯著我,眸光沉沉像是要看進我內心深處,「為什麼躲著我?」
我起身想離開,手腕卻被攥住。
他忽地發出一聲嗤笑,像自嘲,也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何璐,你又後悔了是嗎?」
沉默了一會兒,我攥緊了手指,慢慢吐出一個字:「是。」
看著他眼裡的痛色,我的心也泛起了細細密密的酸楚。
就在昨晚,我收到了一條微信申請,是那個叫楚楚的孕婦。
剛打開她的朋友圈,就看到最上面她剛發的一張照片。
照片裡,江降姿勢僵硬地抱著一個嬰兒,向來清冷淡然的眉眼布滿了不知所措。
她配的文字是:「哈哈,第一次當父親,原諒你啦!」
我鼻子一酸,心裡一陣陣悲愴,甩開他的手去了衛生間。
誰知還沒打開門,手就又被擒住了。
「你放開我!」我難受到了極點,語氣極為冷漠。
江降看我的眼神帶了點失望,「何璐,你還是跟五年前一樣,一點也沒變。」
我拼命掙扎想要脫離他的掌控,卻被他掐住了腰。
「當初說分手的是你,之前說放不下的也是你,現在說後悔的還是你。」
低沉壓抑的嗓音落在耳畔,聽起來竟然有些迷茫,
「成功戲弄了我,你是不是很開心?很有成就感?」
我眼眶更紅了,
「那你呢,你不是也戲弄了我嗎?你敢說你對得起楚楚和你們的孩子嗎?」
他錯愕地看著我,就要開口,被我冷聲打斷,
「就這樣吧江降,是我沒了解清楚現實就想著和你重歸於好,你好好跟楚楚在一起,而我——」
「和顧湛在一起?」他冷冰冰地接下去,看我的眼神嘲諷極了。
身體倏地緊繃,又在一秒後氣得直發顫,索性口不擇言了起來,
「對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最開始喜歡的是顧湛,和他舊情復燃不是很正常——」
最後一個字被他吞咽入腹。
他掰著我的臉,吻著我的唇,牢牢地禁錮著。
來勢洶洶,像是要將我湮沒。
我更加用力地掙扎,然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對我的身體太了解了。
大概是嘗到了我的眼淚,他動作僵住。
他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離開我的唇,指腹輕柔地擦了下我的眼角,說出的話溫柔又惡劣,
「別哭,他就在外面,你想被他看到嗎?」
我被氣得說不出話,想用腳踢他,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略顯尷尬的聲音:
「已經看到了.......」
驀地轉過頭。
顧湛的那群朋友齊刷刷的眼睛都盯著我們,包括站在正中間,雙手插兜,安安靜靜看著我們的顧湛。
出聲的是剛才叫我「嫂子」的男生。
他撓了撓頭,跟旁邊的人咬耳朵,「你說,湛哥是不是被綠了?」
旁邊那人翻了個白眼,
「張千,你他媽腦子被驢踢了?這都看不出來,很明顯是他們兩情相悅,湛哥一廂情願嘛。」
話落,顧湛抬眸瞥了他一眼。
那人這才後知後覺,悻悻地低下了頭。
回到大廳,大家都坐在沙發上,沒有人說話,氣氛詭異地沉默著。
張千是有點活躍氣氛在身上的,提議道,
「我們來玩遊戲吧,真心話大冒險,怎麼樣?」
眾人紛紛表示拒絕:「這遊戲太老套了——」
「好啊。」顧湛說,「就玩真心話。」
他把一個空了的啤酒瓶放在桌上,嗓音涼懶卻毋庸置疑,
「兩人組,五盤,瓶嘴對向誰,誰就要回答對方一個問題。」
見眾人面面相覷,顧湛漫不經心地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眼神卻直勾勾盯著江降,
「你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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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意外的是,江降竟然沒有拒絕。
他從來不玩這種遊戲的。
安靜的房間,江降和顧湛對坐著。
一人面無表情,另一人慵懶隨意。
張千用力轉動著啤酒瓶,啤酒瓶飛速地轉了幾十圈後,漸漸緩慢下來。
在江降面前一動也不動。
顧湛唇角彎了彎。
「你和璐璐分開的這五年,有沒有談過戀愛?」
江降淡淡道,「沒有。」
顧湛對我挑了挑眉。
我垂眸,心裡是不信的,如果沒談戀愛,楚楚算什麼?
第二次,啤酒瓶依舊停在了江降面前。
顧湛笑了笑,思考了片刻,看著江降問道,「你這次從北京主動調到這邊,是不是因為璐璐?」
江降和他對視,語氣平靜,卻有種宣示主權的意味,「是,我放不下她。」
我的心咯噔一下,連忙垂下眼睛,在心裡苦笑。
明明隻是一點點不真切的溫柔,卻總是沒出息地被他影響。
第三次,啤酒瓶還是在江降面前一動也不動。
顧湛這次沒得意,神色認真了些,「你和那個楚楚是怎麼回事?你們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呼吸一滯,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看來剛才我和江降的對話他們都聽到了......
聞言,江降微微偏過頭,直直地注視著我,恍然有種在跟我解釋的錯覺。
「楚楚原本是我的學妹,後來成了我大嫂。」
我愣住了,不敢置信。
他頓了頓,
「半年前我哥開車去機場接我爸,路上出了意外,她也受了刺激,記憶錯亂,總把我誤以為是我哥。我怕再刺激她,想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所以也沒揭穿。」
我呆呆地看著他,心跳驟然加速,仿佛下一秒就會蹦出胸膛。
也就是說,那次楚楚叫他「老公」,他沒否認,也是怕再刺激她?
可是,如果楚楚真的記憶錯亂,把他當成了他哥,為什麼會知道五年前我和他的事,還對我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除非......
楚楚根本就是裝的。
她心裡喜歡的一直是江降,所以故意在他面前裝成精神錯亂的模樣,趁此接近他。
後來看到江降為了我調來這裡,她想法設法地在浴室留下口紅,故意熟練地換拖鞋,還在我面前說那些曖昧不明的話,就是想讓我誤會江降......
晃神間,啤酒瓶第四次轉動,停在了顧湛面前。
顧湛嘖了一聲。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張千目光難掩興奮,小聲說了句,「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江降眉梢動了動,似乎也沒想到。
他掃了顧湛一眼,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也喜歡璐璐?」
顧湛看著他,臉上沒什麼情緒,聲音懶洋洋的,「我喝酒。」
然後幹脆利落地拿起酒杯,果斷地一口悶。
第五次,也是最後一次,瓶口還是指向了顧湛。
顧湛似笑非笑地看了兩秒,頭一歪往後靠,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似乎在說,無論江降問什麼,他都不會回答。
江降目光沉沉地看著他,若有所思。
「跟他比,湛哥太慫了。」張千握了握拳,恨鐵不成鋼,「難怪又輸了遊戲,又輸了女人。」
旁邊那人表示不贊同,「這難道不是,隻有顧湛套路別人,沒有別人套路他的份嗎?」
從顧湛的公寓出來,下起了下雨,江降開車送我。
路上,我把關於楚楚的猜想告訴了他。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我看見他手上的青筋都起來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冷沉道,「我會把她送回我媽那邊去。」
我輕輕「哦」了一聲。
想了想,還是為剛才在衛生間的口不擇言做了解釋,
「我和顧湛沒什麼,剛才就是一時氣瘋了才那麼說的。」
「我知道。」江降一副並不意外的樣子,「現在想想,你們要是想在一起,這五年不會沒有機會。」
氣氛又陷入了沉寂。
我無意識地攥緊指尖,明明解除了誤會,明明已經互相表明心意,卻怎麼都有些不自然。
「璐璐。」此時剛好紅綠燈,江降突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啊?」
江降偏過頭,注視我良久,勾勾唇,「沒怎麼,就是想叫叫你。」
「畢竟五年沒這麼叫過你了。」
光線略微暗沉,那雙本就漆黑的眼眸在深夜裡增添了幾分溫柔。
我想都沒想,「以後你可以隨時叫。」
他似乎笑了笑,清冷的嗓音愈發磁沉,甚至有些性感。
我的臉微微有些紅了。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霓虹燈在雨中朦朧,光線變得有些曖昧。
直到車停在我家門口,我才咬著嘴唇,有些緊張地開口,
「雨下得有點大了,要不要,上來坐坐?」
江降愣了幾秒,揚起一個把我勾得五迷三道的笑容,「好。」
尾聲
自從搬過去和江降一起住後,我本就糟糕的廚藝更加雪上加霜。
這天我和江降送顧湛上飛機。
我把顧湛拉到一邊,偷偷跟他凡爾賽,
「都怪江降把我照顧的太好了,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做飯了嗚嗚嗚。」
顧湛這廝竟然沒有生氣,反而輕輕笑了笑,「真好。」
「你媽跟他現在關系怎麼樣?」顧湛掃了眼不遠處靜靜站立的江降,問道。
我思考了片刻,實話實說,「雖然還有些別扭,但總體來說還不錯。」
顧湛勾唇笑,「真好。」
我上下打量著他,若有所思,「你身上好像多了一種慈悲的氣質。」
顧湛愣了一下,「去你的。」
機場廣播響起,顧湛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機票,「我該走了。」
「到了給我發消息。」我聲音莫名哽咽,到底還是有點不舍。
顧湛目光定定落在我身上,眯了眯眼,「你再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我就不走了。」
「啊?」我的眼淚憋了回去。
他哼笑,突然低頭湊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下意識後退幾步,側頭看了看江降,發現他臉上沒什麼不對的情緒才開口道,「什麼秘密?」
顧湛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從風衣的口袋裡拿出一張揉的皺巴巴的紙條,叮囑道,
「不準現在看,隻能等你回家再看,也不能給他看,知不知道?」
回程的路上,剛系好安全帶江降就坐進了車裡,下一秒他伸手勾住我下巴,將唇覆了上來。
他將手撐在我身側,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我脖頸上摩挲,輕車熟路地令我節節敗退。
「他給了你什麼。」
「一張紙條,說是有一個秘密,讓我回家再看。」我的聲音有些啞。
「哦?」他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看著他驟然沉下去的臉,忍不住笑,「但我決定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