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7
我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蘇嶼,他穿了一身的黑衣,棒球帽的帽檐遮蓋上半張臉,眼神顯得晦暗不明。
「滾。」
他撒開小伙的手,小伙兒半句話不敢說,揉著手腕急忙離開了。
蘇嶼轉身從潞安手裡接過我,語氣冷冰冰地,「人我帶走了,以後不要再約她來這種地方。」
潞安被他嚇得狀若鹌鹑,連連點頭保證再也不會了。
走出酒吧沒多久,我身體就已出現更多不良反應,在車裡就難耐地扯開了衣領。
那杯酒真的有問題。
蘇嶼是跟著我來的,他一定親眼看見我喝下去了,也察覺出了我的異常。
但他沉默地開著車,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他好像生氣了……
18
生氣就生氣,我已自顧不暇,同時,滿腦子都是從潞安那兒得到的訊息。
我渾身上下火熱得像塊燒紅的炭,心卻像冰封的寒冬。
回到家時,保姆已經帶著寶寶睡下了。
我搖搖晃晃地走進臥室,蘇嶼突然一把把我摁到床上,我回頭看他,他已經褪去了外套,摘下帽子隨手扔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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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眼神盯得發怵,問他要幹什麼。
蘇嶼面無表情地說:「我的地方,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那杯酒的藥效太大了,還有他報復心的加持下,我根本來不及糾結別的事情了。
快七點的時候,我期盼地望向鍾表,靜等秒針歸零。
最後一秒來臨時,我緊緊閉上眼睛。
耳側的喘息像被風吹散般淡去,重新掀開眼皮,我看到了我房間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燈。
我大汗淋漓地蘇醒,坐起來大口大口喘氣。
天終於亮了,夢又消失了。
我緊緊捂住發燙的臉,過了好久才緩過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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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夢醒後,我沒有留給自己任何回味的空間。
沒有害羞,沒有甜蜜,沒有期待。
有的隻是滿心滿肺的憤然。
明知是夢,可我還是控制不住地生氣。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某人整日一副陽光帥氣招人愛的模樣,背地裡竟然和那些臭男人一樣出軌。
也就今天是周末,不然要是在學校,我肯定要好好翻他幾個白眼。
下午,潞安給我打電話,說她有兩張音樂會的票,讓我陪她去聽。
音樂會開場前,我把那幾個夢打了碼給潞安簡單復述了一遍,我急需傾訴,希望她能幫我分析到底什麼原因才會不斷地做這種夢。
我說,我真的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總覺得那是真的。
潞安淡定地說:「一個夢而已,你怎麼這麼當真?都是你對蘇嶼色迷心竅了,所以才會夢見和他在一起。」
「好吧……」
20
開場時,鋼琴演奏家拖著長裙登臺,我驚訝地看到那竟然是樊穎然。
樊穎然是我和蘇嶼的同班同學,是我這個暗戀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我對蘇嶼的暗戀藏著掖著,不見天光,像石頭縫裡的苔藓。
而她正相反,她喜歡蘇嶼,喜歡得光明正大昭然若揭,就像頭頂熱烈的豔陽。
樊穎然家去年剛給學校捐了一棟圖書館,她漂亮,家境不凡。據說她的啟蒙鋼琴老師還是蘇嶼的媽媽,因此在學校裡總被宣揚和蘇嶼是青梅竹馬。
有她在,渺小的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把對蘇嶼的喜歡說出口。
並且,自從在昨晚的夢裡知道了蘇嶼的出軌對象就是她,這個名字就一直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潞安說,她那兩張票就是樊穎然給的。
我和潞安跟她沒打過什麼交道,潞安說,誰知道她怎麼突然這麼好心,不過她主動示好,她也不好駁人面子。
而且,樊穎然特意說了讓她帶我來。
一個半小時的演奏結束,我也早已坐不住了。
我想快點離開這裡,潞安收到樊穎然請她去後臺的消息,又硬拉著我過去找她。
潞安:「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要搞什麼鬼!」
她表情狐疑了陣,又說:「不會是看到蘇嶼最近對你親近了吧?醋勁兒可真夠大的啊。」
我哪裡知道別人怎麼想的,但實在沒轍,受邀來音樂會,結束後到後臺見個面是禮貌問題,硬著頭皮也得去。
我本來想著打個照面就可以撤了,然而一到後臺,第一眼就看見了蘇嶼。
他怎麼也在這兒。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樊穎然。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壓下來的煩亂,詐屍般破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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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穎然號稱天才少女鋼琴家,來後臺送花要籤名的粉絲絡繹不絕。
潞安去感謝她送給我們票,我在這兒待不住,轉頭要出去。
蘇嶼突然向我走來,叫住我說:「幻幻,跟我來這裡,我有話和你說。」
後臺門外是一個安靜的消防通道。
站定後,我小聲問:「你要說什麼。」
他的目光仿佛能把我燙到,那麼熱,緊緊地鎖著我。
昨晚他也是這樣看著我,一遍遍地念著幻幻幻幻。
可是到了白天,他卻又來了樊穎然這裡。
蘇嶼似乎在琢磨怎麼開口,停了會兒才說:「你有沒有……」
「蘇嶼,你怎麼在這兒?」
一道女聲突然出現,打斷了他的話。
說話的人是蘇嶼的媽媽,享譽國內外的著名鋼琴家。
也是樊穎然的老師。
「快,過來合照了。」蘇媽媽催促道。
等她進去後,蘇嶼柔聲對我說:「走吧,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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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照的時候樊穎然捧著花束站在中間,人有些多,我和蘇嶼剛去就被擠散了,各站在左右最邊角的地方。
拍完合照,樊穎然走到我面前笑著說:「幻幻,謝謝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也能猜到她無緣無故喊我來這,就是為了讓我看到她和蘇嶼一起。
我說:「彈得很好,加油,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連她的表情都沒看,直接離開了後臺。
一出來就看見蘇嶼就守在外面。
這會兒他正在和別人說話,我低下頭,當作沒看見他朝另一邊走去。
好巧不巧,今天蘇嶼同桌也來了,扯著嗓門喊我:「幻幻,你要去哪兒啊?」
話音沒落,我就注意到蘇嶼的目光又投到了我身上。
他們一行人準備去聚餐,蘇嶼問我要不要去。
我還沒回答,他同桌就吵吵嚷嚷地說:「去吧去吧,多個人多份熱鬧,幻幻你說是不是?」
在學校時,我和蘇嶼這個同桌說過的話都比和蘇嶼多很多,蘇嶼同桌性格好,和誰都聊得來。
這麼過度外向的性ŧūₒ格,多年後成家卻沒一點花花腸子,昨晚聽潞安說,他是個為妻命是從的妻管嚴,對老婆好得不得了。
這才是可靠的人。
我向他露出欣賞的眼神,接著他的話和他聊了幾句。
可他說著說著,忽然擔驚受怕地閉上了嘴。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原來蘇嶼雙臂環在胸前,正一臉不爽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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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我也沒同意跟他們去聚餐。
蘇嶼說了句,那我也不去了。隨後他就坐上他媽媽的車離開了。
樊穎然氣得狠狠剐了我一眼。
蘇嶼同桌安慰她說:「沒關系啦,以後多的是機會。」
是啊。
她和蘇嶼是青梅竹馬,連開演奏會蘇嶼媽媽都親自來捧場,她總是有著別人羨慕不來的機會。
晚上十點,我沒有意外再次進入了夢境。
這是我連日以來第五次做這個夢了。
隻是這一次,醒來後沒有見到蘇嶼。
我感到臉上湿漉漉的,抬手抹了一把,原來都是淚,照照鏡子,眼睛都哭腫了。
我走出臥室,看到外面一片狼藉,保姆正在收拾滿地的魚缸碎片。
我疑惑地問她:「蘇嶼呢?」
保姆欲言又止,然後說:「太太,先生被您趕出去了。」
我直接愣住。
我?趕走蘇嶼?
所以這是吵架了嗎?
24
我急忙走進嬰兒房看看小清羽。
他睡得很熟,嘴巴裡咬著一枚安撫奶嘴,看來父母的戰爭沒有影響到他。
這個夢是我做的,卻總有我想不到的一面。
我急於解開這個謎題,回到房間開箱倒櫃地翻找。
結果還真讓我找出線索了!
我在床頭櫃的抽屜裡發現了幾張產後抑鬱的診斷證明,還有一大堆安定藥物。
再加上,上次從潞安那裡知道的蘇嶼出軌的事。
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
我打開手機,想從和蘇嶼的日常聊天記錄中得到問題的答案,找了半天才在黑名單裡看到了他。
原來我早就把他拉黑了……
我:小兩口這樣過日子可是要不得的啊!
愈發覺得這個夢邏輯嚴謹,有依據,毫不荒唐。
我就像置身一個真實事件裡,未知的東西需要我自己去破解,自然我也無比在意蘇嶼是否真的出軌。
回到現實前,我試探地給 10 年後的我留下了一張紙條。
「你好,我是 18 歲的你,我想你可能遇到了一點麻煩,如果可以,我願意盡力幫幫你。」
我把紙條塞在枕頭下,忐忑地猜度明晚會不會得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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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次入夢,我得償所願。
一睜眼就看到昨晚留下的紙條被放到了床頭櫃上,一行小字在下方的空白處回應了我的話。
「你好,我也猜到了,那晚我在你的手機上,看到你搜索關於這個夢的問題,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夢,直到看到你留在我枕下的紙條,我相信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這個字跡和我大差不差,明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心如擂鼓,繼續往下看。
「十年後,你和蘇嶼結婚了,你們很相愛,但你卻發現了這個,蘇嶼送給你的戒指,和當年樊穎然戴過的Ŧùₜ是同一隻。」
我目光移向一旁,那裡放著一張照片,一枚精致的戒指壓在照片上。
我看著那戒指,第一眼就覺得眼熟。
拿起照片,果真在樊穎然手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一隻。
而這張照片,正是昨天在音樂廳後臺我們合照的那一張!
照片上有我、蘇嶼、蘇嶼的同桌、潞安,樊穎然身穿禮服站在最中間,左手上碩大的鑽石戒指異常引人注目。
我拿起桌上的這一枚,仔細對比照片,企圖尋找出一絲一毫的不同。
可這分明就是同一隻。
我的心髒像被一隻大手用力抓緊,生拖硬拽,幾乎要被硬生生摘下來了。
這就是感同身受吧。
十年後的我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一定和我此時是同樣的心情。
26
回到現實,今天又是一個周一,我渾渾噩噩地去上課。
經歷了昨晚,我心中的天平已偏向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