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將軍,有話好好說,您可千萬要拿穩了。”顧朝朝提醒。
沈暮深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這幾日看著我跳梁小醜一般,你很得意吧?”
“天地良心啊將軍!”要不是脖子被劍指著,她現在恨不得直接撲在地上潑婦哭,“小的心中一直將將軍當做再生父母一般尊重,怎麼可能會拿將軍取樂!”
“你這張嘴,如今還有幾句實話?”沈暮深不信她。
顧朝朝哭訴:“小的除了隱瞞身份,其餘時候對將軍是句句真心,從來不敢有半句謊言。”
“可我不信你。”沈暮深越想越覺得憤怒。
眼看著他又要開始發作,顧朝朝緊張得要命:“那小的該如何證明?”
“證明?”沈暮深冷笑一聲,“不如去閻王殿證明如何?”
話音一落,他便作勢要刺過去,顧朝朝臉色一變,下意識猛地後退,不料碰到了身後的桌案,一時間失了平衡。她本能地去扶,卻忘了桌案上擺著香爐,一個不小心便燙了手。
沈暮深本來隻是嚇唬她一下,誰知還會出這種事,等他反應過來一把將人薅過去時,顧朝朝的右手手掌上已經被燙出一個小泡。
“退什麼?!”他看著她泛紅的手心一個圓圓的水泡,頓時聲音都嚴厲了。
顧朝朝簡直要冤枉死:“你不殺我,我又怎會退!”
“還敢頂嘴?”沈暮深眯起眼睛。
顧朝朝:“……”差點忘了自己的處境了。
一刻鍾後,兩個人並排坐在了床邊腳踏上。
沈暮深垂眸為她擦藥,又用薄薄的紗布在上面纏了一圈:“原本這種小傷是不必纏的,但你這人太過冒失,還是用東西包著點,免得水泡被你弄破了,又要來跟我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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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朝朝看著他專注的樣子,隻覺得這人的情緒猶如六月的天氣,大雨傾盆和晴空萬裡都隻在一瞬間。
沈暮深一抬頭,就對上了她探究的視線,頓時不悅地問:“看什麼?”
“將軍,手疼。”顧朝朝一秒變臉,可憐兮兮地跟人哼唧。
沈暮深嗤了一聲:“水泡還未破,有什麼可疼的?”
“就是疼,火辣辣的,感覺肉好像在油鍋裡煎一樣。”顧朝朝繼續委屈。
她說得情真意切,沈暮深忍不住皺起眉頭:“真有這麼疼?”
“嗯!”顧朝朝面不改色地撒謊,其實手上被塗了冰冰涼的藥膏之後,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沈暮深見她點頭,眉頭皺得更緊:“莫非是我包扎時將水泡弄破了?”
說罷,就要去解開。
顧朝朝趕緊避開:“沒破沒破,就是我細皮嫩肉的,怕疼而已。”
沈暮深手指一頓,抬眸審視她。
顧朝朝被盯得心虛,幹咳一聲正要說點什麼,就聽到沈暮深涼涼道:“顧朝朝,耍人很好玩?”
“不、不好玩……”顧朝朝見被發現了,也沒有辯駁,隻是討好一笑,“小的隻是喜歡將軍關心我罷了。”
她若繼續狡辯,沈暮深還能揪著她再整治一通,可她這樣坦白自己的小心思,他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房間裡出現短暫的沉默,顧朝朝斟酌片刻,小心地用沒有受傷的手扯了一下沈暮深的袖子。
“做什麼?”沈暮深語氣不怎麼好。
“小的這些日子,其實過得很不好。”她低聲道。
沈暮深眉眼微動,卻沒有接她的話。
“將軍待小的極好,小的都是知道的,也因此更加不安,每日裡都十分愧疚,恨不得早點告訴將軍真相,”顧朝朝說完頓了一下,再開口更是失落,“可是小的太過貪生怕死,整日裡瞻前顧後不敢多言,錯過了最佳時機後,晚一天風險大一天,小的太怕死了,也就逐漸失了坦白的勇氣。”
“我若是心裡沒點數,知道自己對你一向算不得好,這會兒怕就要被你這番話給騙過去了。”沈暮深涼涼開口。
顧朝朝:“……”那你就不能沒點數嗎?
沈暮深看到她的表情,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揚。
顧朝朝察言觀色,意識到他並不生氣後,愈發情真意切:“將軍,小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這次吧,當初在驛站若是知道日後會與將軍有這麼多緣分,說什麼也不會……”
話沒說完,沈暮深的一記眼刀就送到了,她頓時閉嘴。
她閉嘴了,沈暮深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不會什麼?”
“……不會胡亂留個名字後逃離,而是與將軍坦誠相告,求將軍幫忙。”顧朝朝識相地把那句‘不會睡你’咽了下去。
沈暮深沒聽到自己討厭的言語,輕嗤一聲表情和緩了許多。
“將軍,您能不能看在小的這些日子以來還算盡心,饒了小的這次?”顧朝朝繼續討好。
沈暮深不理她。
“將軍~”顧朝朝將兩個字念出九曲十八彎的語氣。
沈暮深頓時嫌棄:“惡不惡心?”
“您可不可以饒小的一條小命?”顧朝朝繼續追問。
沈暮深睨了她一眼:“也不是不行。”
顧朝朝一聽,就知道他這是有條件,趕緊表明態度:“……嬋娟一直跟小的相依為命,小的真不能將她送走。”
沈暮深本來沒打算提嬋娟,可聽到她主動說了,心情還是不怎麼樣。
顧朝朝見他表情不太好,就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了,思索一瞬後換了種說法:“顧家如今在礦州城內有上百家商鋪,全靠嬋娟幫著看賬本查貨物,小的才能整日來陪您,她若是走了,小的怕是能累死在生意上,日後想見將軍也極難抽出時間。”
她這段話是從沈暮深的角度出發,好像留著嬋娟隻是為了多點時間與他相處一般,沈暮深雖然知道她在耍花槍,但還是舒服了許多:“我也並非不講理之人,既然你願意留著她,那便留著吧。”
“多謝將軍,”顧朝朝不敢表現得太高興,輕描淡寫地謝過後,便將話題引回了之前的,“那敢問將軍,小的要如何做,您才肯饒過小的呢?”
“那就要看你了。”沈暮深意味不明地說了句。
顧朝朝定定看著他許久,恍然:“懂了。”
說罷,直接從腳踏上起身,脫了鞋子便往床上一躺:“將軍,來吧。”
沈暮深:“……”
顧朝朝四仰八叉地躺著,卻遲遲沒有等到某人過來,不由得扭頭瞄了一眼,結果恰好對上沈暮深無語的眼神。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來:“不是嗎?”
“當然不是,”沈暮深板著臉,“你將本將軍當做什麼人了?”直接去床上了,虧她想得出來。
“那將軍想要什麼?”顧朝朝不解。
沈暮深掃了她一眼:“明日起再來府中,便著女裝,胸上那條子東西給給本將軍摘了,整日裡捆著像什麼樣子。”
顧朝朝:“……”
“怎麼,你不願意?”沈暮深又要威脅。
顧朝朝無言許久,幹巴巴地詢問:“將軍如何知道小的胸是捆著的?”
沈暮深:“……”
“小的那天昏倒後,將軍是不是摸了!”顧朝朝拿眼睛橫他。
沈暮深別開視線,嘴上不耐煩:“若非察覺到不對,誰要摸你。”
“說得這麼正義,那你耳朵紅什麼?”顧朝朝拆穿他。
沈暮深僵直地坐在腳踏上,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顧朝朝略為得意:“將軍別裝了,我都看出來了,你肯定是對我有點想法,否則也不會吃醋吃到嬋娟身上去,難怪昨日去青樓,您心情那麼差,想來是因為我跟別的姐姐……”
她話沒說完,沈暮深已經重新抄起了劍。
顧朝朝:“……”
“說啊,繼續說。”沈暮深慢條斯理。
顧朝朝清了清嗓子,裝傻:“說什麼?小的剛才什麼都沒說啊。”
沈暮深嗤了一聲,利索地將劍收入劍鞘:“給我從床上下來。”
顧朝朝嘿嘿一笑,趕緊跳下來穿鞋。
兩個人又追又鬧這麼久,別的事什麼都沒做,大半個晌午就已經過去了。顧朝朝按照慣例留下用膳,跟著沈暮深坐下後,便開始埋頭吃飯。
兩人同以前似乎沒什麼區別,可氣氛又隱隱變了,尤其是顧朝朝,整個人都透著輕松,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很高興?”沈暮深突然問。
顧朝朝點頭:“嗯,很高興。”心裡的一塊大石直接放下了,早知道他這麼容易放過自己,當初就該早點承認。
不對,當初倆人又沒什麼交情,她要是那時候承認,隻怕是會被他幹脆利落地殺了。眼下這個時候剛剛好,他提前幾日知曉她的身份,最憤怒的時候已經過去,她也多討好了幾天,給自己加了些籌碼,才能有如今皆大歡喜的結局。
“在想什麼?”沈暮深又問一句。
“想您。”顧朝朝張嘴就來。
沈暮深頓了頓,不悅:“我就在你面前,有什麼可想的?”
“那怎麼能一樣,我看著您想您,就是眼中有您的同時,心中也有您。”顧朝朝身份一曝光,便什麼基本法都不講了,直把人哄得高高興興就是。
沈暮深顯然很吃這套,唇角翹了幾下又勉強撫平後,最後將碗遞到了她面前:“盛飯。”
“好嘞!”顧朝朝殷勤地接過去。
兩人還算和諧地用完一頓飯,便像之前一樣練習走路。
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沈暮深已經能走很長一段路了,偶爾氣性上頭,速度與尋常人沒什麼區別,隻是右腳的殘疾是終身的,如今雖然可以行走,卻要一輩子跛腳。
有點遺憾,但至少不用截肢,京中也不能以殘缺為由革去他的官職,也算是好事一樁了。
顧朝朝扶著沈暮深走了一會兒,又在他屋裡用了點吃食,便提出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