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也去。”石鴉魔低聲。
他難得沒有多話,心中應該是震駭的——因為按照他的天資,他也該進入高級弟子行列。
他是救人,也是自救。
最後是蘇蠻與雲澤,遲疑片刻,也點了點頭。
啾啾想問問他們真的不要再考慮考慮了。但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了:“你們這樣相信我?”
她一歪頭。
山風吹拂,樹影搖晃。
這時,一聲輕輕的“咔嚓”傳入耳朵,似乎有誰踩碎了屋外的枯枝。
“什麼人!”石妖魔第一個暴起,追出門外。
卻見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片刻後,蘇蠻站了起來,皺眉望了望屋外,看回啾啾,捏起手:“我們相信你,所以,現在就去。以免夜長夢多。”
她頓了頓。
“小啾啾。”
“嗯?”
少女茫然。
女人卻笑了:“你是我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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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就是可以將後背託付給的人。朋友,也可以為了彼此赴湯蹈火。
……
阿棘去紫霄仙府的第一百三十一天。想他。
今日鑄雀峰又吃了一天的素。
沒辦法,之前為了讓鍾棘飲食均衡,不老吃肉,韶慈囤了一大堆蔬菜瓜果。
現在鍾棘離開了,他囤的食材沒了用,便全部捐獻給了鑄雀峰的膳堂,開啟了鑄雀峰弟子們長達四個月的噩夢。
今夜的韶慈依舊在憂思,今夜的鑄雀峰倒是有些不同以往的熱鬧。
弟子們竟然沒有討論何時能吃到肉,而是興致勃勃在議論其它。
有剛入門不久的小師弟問:“那是什麼?”
立刻有人回答:“是開大陣時的瑞光,幾年前我們門派也這樣開過一次,那光,可漂亮了。”
開大陣的小姑娘,還是阿棘的小道侶呢。
一想到愛徒,韶慈就忍不住嘆了口氣,老父親似的露出一臉愁容,推開了窗。
天邊一道華光直上雲霄,染亮了一片夜空。如夢似幻,絢爛奪目,叫人不由自主心生向往。
弟子們的討論聲音沒了木窗阻隔,更加清晰,尤其是上次經歷過焦火山開陣的老弟子們格外興奮。
“這次又是哪個門派開陣?我們能不能也去分一杯羹?”
“上次那個蜀山劍派說我們門派寒碜,可氣死我了,要不我們聯名讓掌門帶我們去討個彩頭吧!”
“不管是哪個門派,我隻希望他們能給我分一碗肉,救救孩子吧。”
就在這時,有人眼尖地喊了一句:“張弛師兄!”
卻見拱門那邊飛入一個少年,身形魁梧,模樣憨直,與師弟師妹們笑著打了招呼,直奔韶慈所在的偏殿。
“師尊。”
“嗯。”
韶慈負手站在窗邊,看向那道瑞光:“這又是哪個門派得了仙緣?”
張弛一貫消息流通:“是紫霄仙府。”
紫霄仙府啊,那弟子們別想去蹭肉吃了。紫霄仙府一貫隻進不出,鐵公雞拔毛。韶慈搖頭。
張弛走進來,與師尊同望向那邊白紫交加的流光,喃喃:“這光好像比我們上次開陣的光還要好看些。”
“是好看些。”韶慈瞟幾眼,收回視線,他這個老父親現在對什麼都打不起精神,隻隨口附和,“就不知道陣法中都藏著什麼寶貝。”
第81章 我想起她是誰了。
紫霄仙府地處這片大陸的最中間。
門派建在浮島山上, 地勢極高,那道瑞光衝天而起,不久之後, 整個修真界都沐浴在了燦燦光輝之下。
可瑞光之下的紫霄仙府並沒有興奮, 也沒有期待——因為那光芒盛綻的地方,是門派禁地。
巨大的結界迅速拉起, 長老真人們露出來的是駭然凝重的神色。
“這應該是秘寶現世, 天大的好事, 怎麼覺得師尊他們都不太高興呢?”
有年輕的孩子問。
昆鷲混跡在人群之中, 手心濡湿, 看著那道光,從頭冰到了腳。
隻有他知道為什麼師尊們都不高興。
他從抓住敵人把柄的興奮, 到驚疑, 到震撼駭然。
夜風之下, 仙鶴靈燈散發出淡藍色光輝, 少年一把抓住了燈柱上的圓球, 這樣才能防止自己摔下去。
他的腿還在發軟。
他在匆匆赴往神仙井的真人之中看見了妙華。
昆鷲是個作天作地的小紈绔。曾經有多春風得意, 現在便有多恐懼——他受到的所有寵愛都是需要他付出代價的, 妙華對他愛護的背後, 是對他的殘忍。
額汗順著眼角滴落, 仿佛一滴悔恨的淚。
昆鷲想回家了。
被揍、被罰、被排擠,接二連三的憋屈環繞著他。可心中尚存一絲希望——因為,他還有義父,他還有這高級弟子的頭銜。
現在,最後的光也熄滅了。
從高高在上,到被打斷脊梁骨,摧毀信念, 隻花了三天時間。
噩耗讓小少年渾渾噩噩,步履蹣跚。
他錯了。他再也不敢狂妄自大了。
他仿佛逆流而上的魚,朝著人群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往自己洞府跑。
他有一面鏡子,是寧氏夫婦送給他和姐姐的禮物——叫雙生鏡。那面鏡子可以讓他隨時傳音給寧溪,與寧溪聯絡。
“姐姐。姐姐。”
從未摔得這麼慘的大少爺,這一刻像極了被拋棄的小孩子,一邊呼喚著至親之人名字,一邊含著可憐兮兮的淚,翻箱倒櫃。
乒乒乓乓。
他幾乎將自己整個洞府翻了個底朝天,雙手不住顫抖,甚至不小心摔了幾瓶妙華送他的丹藥。
姐姐。
求求你,救救我。
然而徒勞地翻了許久後,少年突然想到什麼,身體僵硬,呆呆地坐在榻邊。
什麼雙生鏡。
他目光呆滯。
早在他驕縱囂張的曾經,與姐姐決裂的曾經,就被他扔進了鑄劍池。
***
風雲翻湧。
啾啾現在正在一片光滑的玄鐵地上,凝視著不遠處的東西,滿身警戒。
暗色天空之下,一排排人像站得整齊,足有十尺高。
它們半穿著袈裟,露出誇張的肱二頭肌,紅銅泛出油光,更為那些肌肉增光添彩。
天色愈發陰沉。
銅像們轉過了頭,用沒有眼白和眼珠的銅色眼睛朝他們詭異地看了過來,一道天雷劈落,光影深深淺淺。
……
——神仙井第一面敵人,姱娥銅像。
……
“看不出他們修為,小心行事。”啾啾叮囑。
看不出修為的意思便是,那些銅像的境界遠在元嬰期之上。
啾啾不敢貿然近身,凝出木刺遠遠砸過去,銅像連躲都沒有躲一下。
咦?
下一刻,少女明白它們為什麼不躲了。
她的木刺毫無阻礙地穿過它們,直直砸在了地上,仿佛穿過的隻是空氣。
銅像不躲開,是因為她根本攻擊不到它們!
啾啾愣了一下,手心一抬,無數觸手朝著銅像呼嘯而去!
——依然穿了過去,沒有擊中任何實體。
不妙。
少女眉眼微沉。
得想個辦法。
“天、象、如、劫。”蒼遠悠然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雲澤像個在眾人束手無策之際出手拯救蒼生的神仙,隨著那不慌不忙的聲線,巨大的天星準確朝著銅像們的頭頂降落!
轟——
巨石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銅像依然站在那處不動如山,用詭異的眼神盯著他們。
雲澤也沒法攻擊他們!
“這要怎麼打?”章聞古愣住。
他也試了一次,他的劍氣同樣穿了過去,消散在空中。
青年下意識去看啾啾,她是他們中間唯一能出謀劃策的。
啾啾垂著眼睛,眸色幽暗。
凝視了一會兒,突然提起聲音。
“鴉魔,你試試!”
她沒有嘗試去找石鴉魔,因為這狗逼進了神仙井之後就一直開啟隱身狀態了。苟得很。
附近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走動,很快歸為寂靜。
看不見石鴉魔身影,但是片刻後,突然“呲啦”一聲,雙刺劃過銅像的尖銳聲音從那頭傳來,其中一具銅像停住了腳步。
其餘銅像都齊刷刷停住腳步,扭過頭,看向那胸口出現了一道深深劃痕的同伴。
它們動作遲緩笨重,卻叫人害怕。
“我的攻擊有用!”
石鴉魔出現在了啾啾身邊,一臉得瑟。
他看向手裡的兵器。
“果然,是我的煞氣附上了我的兵刃,不管是銅牆鐵壁,還是不動玄巖,在我的煞氣之下,最終都將化為一縷黑色的塵埃。”
“不是。”啾啾搖搖頭,和他的什麼煞氣沒關系,“因為你是火靈根,而那些銅像是金屬性。”
火克金,隻有火靈根才能與它們戰鬥。
“原來是我的地獄烈焰,焚盡了這萬千罪惡。”
蘇蠻提醒:“你隻是給人家胸口留下了一道小刮痕而已。”為什麼就上升到好像已經打完整場戰鬥並且取得勝利的高度了啊。
“哼。”石鴉魔冷笑。
那感覺就是他刻意壓制了自己的力量,防止自己失控,但他一旦解開封印,就會控制不住毀天滅地。
啾啾摸了摸自己手心:“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她平平淡淡。
眾人看過來:“什麼?”
小姑娘目光還落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