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好消息是,如果神仙井秘境是按五行衝克來破解的話,我們五個將好湊齊所有靈根。”
“但壞消息是,”她頓了頓,“每一次戰鬥,能參與進去的隻有一個人。”
眾人一愣。
本來所有人一起上的話,還不算很忐忑——同伴能賦予彼此的,除了援護,還有勇氣。但現在,戰鬥的人僅剩下了自己一個。而且對手是不知修為境界的厲害角色,戰鬥瞬間變得極其艱巨,稱得上是九死一生。
默了默,章聞古一咬牙:“都到這裡了,還退縮什麼?反正現在也離不開這秘境。便是離開也難逃一死。不如一往直前,與它們拼個你死我活!”
“不錯。”
年輕人們都熱血沸騰,附和不停。
說話時石鴉魔上前一步,又隱去了身形,面對那一排排銅像。
一個銅像也就算了,還有一大群,實在是叫人心驚。
“幽暗魔物的嚅嗫帶來至惡的夢魘,我的烈火,將帶領他們走向寂滅的盡頭——我可憐的對手喲,為你們的罪孽負擔同等的疼痛罷!”
話音落下,便是一道耀眼流火從天而降。
炙熱灼燙。
飛瀑一般,落在地上,立刻往四周奔騰洶湧,浩浩湯湯,掀起巨浪,卷出狂風。
火光之中,石鴉魔身形重現,一頭長發和圍巾在風中激烈的飛舞。
烈火一路奔騰到了他們面前,像是洪潮拍上了礁石,驟然一停,又往回衝蕩!
熾風獵獵,不消片刻,所有銅像都在狂妄的烈焰之中消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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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鴉魔還保持著他雙臂張開,眼睛半闔嘴角翹起的動作,在這大火面前帥得一匹,簡直是視覺上的華麗盛宴。
然而片刻後,玄鐵礦頂上響起來晚幾步的少年的聲音,很不爽。
“那些都是什麼東西,長得真讓人不舒服。”
他瞳孔倒映著火海,指尖還留有一抹餘火。紅箋翻飛,白皙凌厲的颌線下,脖頸有種脆弱的纖細感。
他剛一過來,就看見那些醜陋玩意兒,厭惡到當場放了把火。
隨著他指尖餘火的消散,火海也化作紅色的光霧消散在空中。
——搞半天這磅礴震撼的火海不是石鴉魔放的哦。
“那你擺什麼姿勢?”蘇蠻咬牙。
石鴉魔完全沒有尷尬,扯了扯圍巾,遮住下巴。
“呵。”
感覺是在說:凡人喲,你不懂。
蘇蠻想揍他。
鍾棘之所以來晚一步,是因為他在外面放了一個結界,沒想到歪打正著——他也是火靈根。那些看起來要打個三天三夜的銅像幾分鍾不到就被他解決,省出一大把時間。
那麼神魔井第一個關卡應該就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啾啾找了一圈,找到這一層的陣眼,告訴石鴉魔之後的操作:“你每日用靈火澆築這塊石碑,等這條細線被注滿便可停下。”
她說著,指了其它四道線。
“等其它位面也被我們破解後,這些細線會一一亮起來。到時候你將這塊石碑擊碎即可。”
“放心交給我罷。”石鴉魔勾起一抹笑,“我不會讓罪惡桎梏這片塵世。”
“謝謝。”啾啾也真誠地對他笑了笑。
中二病少年總是期待自己能夠墮入地獄化身為魔,但他不知道,他的勇敢熱忱,永遠也不會墜入地獄——他來自天上,而非地獄。
留下了石鴉魔,一行人繼續前進,很快,他們就明白啾啾之前告訴他們的“面”是什麼意思了。
他們走到了玄鐵之地的邊緣,外面是一片荒蕪虛空,充斥著混沌不清的色彩。
啾啾道:“往前走。”
她說著轉動了一旁的鎮石。
剎那間天地仿佛翻轉,頭上的天空往後滑落,大地卻似乎在往前豎起。
天空與地面成了兩道懸崖,他們則是夾在其中即將墜落的危石。
按照啾啾所說,往前一步,接下來,他們重新直立了起來。一片新的天空在頭上舒展,褐色的土壤在腳下蔓延。
他們的重心回來了。
這就是一個會翻轉的六面體。隻是啾啾不知道要如如何解釋,畢竟她語言文字能力一塌糊塗。
他們在第二面探索起來。
沒走太遠,眾人就在林中發現了一朵像蛇一樣盤旋的花。
葉片邊緣帶著鋸齒,堅硬銳利得如同無數刀片。紫色的花被葉片遮擋著在睡覺,微微起伏。
察覺到有人靠近,巨花陡然從葉片掩映之中抬起身子,對他們綻開重重花瓣!
那一瞬間,像極了炸毛的貓。
它發出了一聲嘶鳴,尖銳地撕扯著人的鼓膜。
……
——神仙井第二面的敵人,詭蟒妖花。
……
妖花屬木。
金克木。
現在該參與這場戰鬥的,是章聞古。
如果說石鴉魔與雲澤隻是憨了一點,戰鬥力姑且還是很強大,能夠在不知境界的敵人面前獲得一線戰勝的機會,那麼章聞古便是一絲勝利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他是青蓮山莊的弟子,用著的是這修真界最弱的劍法。
單打獨鬥,毫無勝算。
青年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
過了一會兒,他提著劍,朝那朵妖花走去。
為了朋友,為了正道。他必須去決個勝負。
***
神魔井隻能從裡面破解,外面的人便是憤怒急切也無計可施,整整十五日,他們都隻能在外面幹等著。
這大陣,本來便是用來藏匿風燼,防止其逃跑的,現在變成這樣,又叫人緊張,又叫人松了口氣。
緊張,是不曾想到有人會闖陣救人。
松了口氣,是這陣法不能立刻破解,他們有十五日時間來做好戰鬥準備。這便是神魔井創造的意義。
現在已經過去了五日。
一柄柄法器對準了陣中。
陣法裡面的光芒不停閃爍,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麼,確能感覺到裡面酣戰激烈。
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年邁老者眼睛裡勾著許多陰鸷。
過了一會兒,有長老上前,恭恭敬敬喊他:“掌門師兄。”
老者:“何事?”
長老低了低頭,看一眼正變幻明亮的瑞光,小聲道:“這風燼……隻用法器圍困他,恐怕不妥。”
這幾日不是第一次有人說這話。
懷古真人目光也懶得分過去:“你待如何?”
長老正色:“依我愚見,還是得用上滅殺陣才行。”
滅殺陣。
剿滅陣中一切活物,連渣也不留。
老者從鼻息間嗤了一聲,似乎極為不滿。
長老趕緊低下頭,捏住自己雙手,冷汗直流,卻依然堅持提醒:“師兄莫不是忘了百年前我等圍捕風燼時發生的一切?”
那場圍捕,連著掌門在內,所有長老護法全參與了。
對外宣稱是剿滅渡劫期魔物,實際情況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數十餘精英,幾乎都死在了風燼手裡,隻剩下寥寥幾個活了下來。當時整片山谷都被染成了紅色,橫屍遍野,到處都是碎屍爛肉,惡臭燻天。
慘烈到驚心動魄。
這長老當初便差點被暴動的少年捏碎,虧得對方屈指為爪伸來的手並非探向他,所以長老隻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弟慘叫一聲,在少年手下炸成一朵血花。
至今想起還頭皮發麻。
長老心悸道:“憑這些法器根本無法對付風燼,一旦被他逃走,隻怕我們所有人都性命堪憂,朝不保夕。”
說到這裡,長老提起了聲音,躬身進諫:“師兄,有備無患,還是得布上滅殺陣才行。”
“哦?”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橫插進來。
側過臉,看見華衣老婦不知何時落在了身邊,長老急忙轉身行禮:“太上。”
女人隨口應聲,有些寡淡冷漠,皺紋遍布的臉上露出幾分嚴厲:“懷仁,那風燼已經在神仙井下被鎮壓百年,你的意思莫不是,我們這麼多人、這麼多秘寶,還鬥不過一個虛弱不已實力大削的風燼?還是說,這些年來,你們的實力已經倒退到不堪一擊?”
“徒弟不是這個意思。”長老急忙否認,惶恐,“隻是那風燼怪物得很……”
神仙井下的折磨,尋常人能承受幾日,已稱得上是個硬骨頭的好漢。
可那少年身形單薄易折,卻足足承受了百年最殘忍的痛楚,還咬牙不肯放棄。直到現在,他的命燈還未熄滅。
太上皺了皺眉,打斷他:“我們這麼多人,足以困住他。此事不必再提,繼續戒備。”
她一句話把此事定死。
長老訥訥無言。
掌門還補充一句:“那陣中其餘宵小並不重要,首要是捉住風燼與鍾啾啾。”
長老張著嘴站了半日,隻能點點頭,彎身退下,隻是在離遠時回頭看了看。
太上與掌門都已經風燭殘年,肉身快到盡頭了。誰不惜命?長老等人想要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用滅殺陣剿滅風燼,掌門和太上也想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活捉那對年輕的少年少女。
風聲如訴如泣。
又站了一會兒,掌門忽而眼神變了:“那鍾啾啾,我想起她是誰了。”
剛剛念到少女名字時,電光石火間突然記起的。
“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
掌門冷笑。
太上漠不關心,毫無動容:“不管她是誰,我隻要她毫發無傷,完完整整。”
……
轟——
巨物砸落的聲音響起,林中濺起一片泥濘塵埃,那所向披靡的妖花終於摔在地上,沒了動靜。
這是……贏了?
章聞古擦了一把臉上的髒汙,艱辛蹣跚,往前走了幾步。
妖花花瓣微微蜷縮了起來,即將凋零。枯萎的灰色從花瓣邊緣慢慢蔓延至花萼花莖,最後整朵巨大的妖花仿佛風中灰燼,被吹散在林間。
真的贏了。?輕?吻?小? 說?獨?家?整?理?
章聞古一個沒忍住,跌坐在了地上。
接連數日的戰鬥帶來的疲勞和疼痛在此時終於爬上身體,青年恨不得躺在地上好好睡一場,這才發現自己呼吸間都是劇痛的。
“抱歉,是我實力不足,讓你們耽擱了這麼多日。”
鍾棘在銅像那裡省下的時間,全消耗在了這裡。章聞古一邊說話一邊咳嗽,肺腑灼燒。
啾啾搖頭:“應該是我說謝謝。章師兄,多謝相助。”
作為最景仰紫霄仙府、從小接受信仰教育的正派弟子能第一個站出來,已經很不容易。
是證道,也是正道。
“不,”章聞古喘息漸平,“若非是你,我也打不贏這妖花。”
還是啾啾突然發現她雖然沒法攻擊,但她可以奪走這些植物的靈氣——小鍾師兄之前給她灌頂的那一招,在這裡派上了大用場。
她將所有的靈氣汲取走,妖花便無法爆發出任何帶有靈氣的仙術,章聞古的戰鬥也終於輕松了一些。
“前路兇險,還請多多珍重。”
青年給他們抱了抱拳,目送他們離開。
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