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火光翩跹,鍾棘犬牙尖銳,告訴她他的經驗。
“因為她想奪舍你。”
第80章 就不知道陣法中藏著什麼……
昆鷲的情況, 說特殊不算最特殊,說不特殊,也不算不特殊。
畢竟這世上努力的人比比皆是, 天賦異稟的人卻隻佔極少數。
紫霄仙府數十個天資過人的弟子中, 他並非唯一一個早早被真人相中帶入仙府的孩子。但也因為有天賦的孩子不是隨時都能遇見,所以他是這三百年間的唯一一個。
上次被提前栽培的還是風字輩的風燼師兄, 十一歲便成了親傳弟子。
據說那風燼師兄稱得上是老天爺賞飯吃。
他明明尚未結丹, 星盤上的星辰卻亮起四顆, 全是紅色, 四周長老真人轟動一時, 恨不得大打出手搶了少年。
最後少年歸掌門所有。
說起紫霄仙府的掌門——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修仙奇才懷谷真人,也不過隻有三個一階天資, 靈脈到底差了一些。
紫霄仙府中有個規矩, 所有弟子必須得通過了清元秘境的試煉才得以入門。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不得改變。但清元秘境可以改變啊。
於是, 為了風燼, 那一回的清元秘境提前了十年開啟, 並且給了尚未結丹的少年一個單獨的試煉之地。
當然, 這種待遇隻有風燼有過。
昆鷲參與的依舊是規規矩矩五十年一回的普通清元秘境。所以他身邊那些比他先入門的師兄師姐們, 少說也在紫霄山上呆了五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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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 足夠他們服從、遵守甚至理解融合到仙府的階級規矩裡。
——越往內圈走,身份越是尊貴。下位者在上位者面前必須畢恭畢敬,乖順服從。
沒有人可以理解昆鷲的憋屈。
在他們眼裡,雀斑少年一個高級弟子去挑釁太上挑中的親傳弟子,就仿佛是燒火奴才罵了大小姐,還妄想當家主母為自己做主,不可理喻。
昆鷲悲憤交加。
他長這麼大, 從未吃過這樣的苦。
他生來便是寧家小少爺,含著金湯匙,當著小紈绔。後來又被妙華帶到紫霄仙府,認作義子百般疼愛,牆外的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都能任他欺負。
再後來他去了太初宗,別人也因為他身份對他忌憚三分,哪怕是長老也不敢隨意罰他。
他是真的被嬌慣過頭了。
硬要說來,昆鷲唯一吃過的苦,便是在玉塔中被鍾啾啾的袖箭射中,毒素侵蝕,差點丟了性命。
這次他又栽在了鍾啾啾手裡。
看到銅鏡裡的自己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臉實在是腫得太滑稽了,像個大饅頭。後來走出門,還聽見了某位師姐沒忍住“噗嗤”的笑聲。
昆鷲又羞又惱,渾身發抖。接著,他被捆仙鎖縛住了雙手。
少年低下了頭,不可置信。
“你可知道我是誰?你敢這樣對我?你敢?”
對方無動於衷:“昆師弟,這是妙華真人親自在掌刑堂給你量的刑,說你衝撞了師叔祖。”這算是偏袒他了,給他的刑罰都是隻會痛,不會受傷的。
義父?
“爾敢?!”
仿佛一道燒紅的烙鐵摁進昆鷲腦袋,他渾身血液都沸騰了,紅著臉大叫。那烙鐵拿開後,赫然映著個“罪”字。小少年隻覺得自尊被扔進了泥塘,被捆了雙手押送受刑,這是對待犯人的,而他明明是個天之驕子!
四周師兄師姐的目光更讓他難堪恥辱。
掌刑堂的弟子卻涼涼笑了一聲,繩索一扯,不顧他踉跄,拽了他便走。
昆鷲怒喝:“放開我!”
少年怎麼耍賴都不得法,反而引來更多視線,那一刻,他是真大腦空白了。又驚又怒,又羞又氣。覺得大家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頭被拖了一條腿,垂死掙扎的野豬。
昆鷲想死了。
他被送到刑柱上領了二十鞭刑罰,泡了油的鞭子出現在面前時,他終於怕了。他吃不得苦,受不了痛,牙根發寒。
“是鍾啾啾打了我。我沒錯。”
他想掙扎。
沒有人聽。
行刑弟子涼涼看他一眼,將他拴的更緊——被欺壓已久的外門弟子們早就想這樣報復門內人了。
昆鷲怕了。
真怕了。
一邊哭一邊道:“不是我,我沒錯,是鍾啾啾打了我,我沒動手!”
還是沒人搭理他,隻有鞭子揚起。
啪——
一鞭子落下!
昆鷲痛得頭皮一麻,喉嚨裡嗆得火辣!
這輩子沒有經歷過的憋屈塞滿了身體,像是帶著酸臭味在腐蝕他的骨頭。
被寵著長大的小少爺像個軟骨頭一樣瑟瑟發抖,憤怒卻無能為力,無能為力才更加憤怒。
“你不該去衝撞親傳弟子。”
“你被打是活該。”
“二十鞭刑是你該受的。”
所有聲音環繞著他,讓他又氣又笑,有口難言,攥緊了手大口喘息,想要大聲喊“憑什麼”。
他真的好委屈。
然後在被鞭子抽到意識模糊時,恍恍惚惚聽見有人問——“道歉呢?”
“什麼?”
昆鷲眼神迷離地看著刑柱外的青石路,那裡沒有一個人。
他仿佛回到了數年前的某個下午,在炙熱的焦火山中,聽見水鏡邊眼神空洞的瘦小姑娘冷酷說:“我想讓同意罰我的人,都受一次我受過的鞭刑。”
——施給昆鷲的,遲到的鞭刑,終於來了。
……
震驚!高級弟子昆鷲疑似惹惱了新晉親傳弟子,對方竟是這位大人物點名要的天才?
一則八卦消息迅速口口相傳,蔓延到整個門派。
昆鷲好不容易千瘡百孔地走出門時,發現自己被孤立了。
他曾經有多享受門派階級制度給他帶來的橫行霸道的紅利,現在就摔得有多慘。
——這是相互的。
他能欺辱身份不如他的人,別人也會因為他惹惱了更高等級的弟子而遠離他。連平日對他跟前跟後的那兩個內門弟子,也對他視而不見了。
少年懵了。
他的自尊心格外強,所以格外煎熬。
硬著頭皮低調做人兩日後,復仇的火苗在心頭撺掇。
他這種人永遠不會反思自己。慕以南沒了啾啾黑化幫他洗白,姑且還是個聰明秀致的少年,昆鷲沒了啾啾幫他洗白,又不像在原著中那樣順風順水保持天縱英才的人設,就真的隻是個蠢貨了。
他竟然還覺得可以去挑釁啾啾。
休養了兩日,不顧義父罰他禁足,少年偷偷跑了出來。
他找了半日也不知道鍾啾啾在何處,卻在紫霄山深處撞到了章聞古,在黑暗中一閃而過,似乎怕被人瞧見,形跡可疑。
少年跟了上去。
對方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昆鷲皺著眉找了半日,才找到間屋子,隔著門,正好聽見他想要收拾的仇敵的聲音。
“……也就是說,這紫霄仙府就像個巨大的養殖場,所謂的親傳弟子,是被養來供掌門長老等人奪舍的肉|身。而更次一些的高級弟子,是供師尊真人等奪舍用的。”
“所以門派為什麼看重天資而不看重實力——因為天資能隨著肉身供給那些人享用,實力卻不能。”
啾啾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中飄蕩,沒有任何情緒色彩,可這過於理智公式化的語氣,更讓人信服。
她做題似的在牆上把重點都寫了下來,那“奪舍”“肉身”幾個字,讓屋中幾人屏息凝神,不可置信。
火把桀桀跳動,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來。
為什麼紫霄仙府的階級感如此強烈,因為門派本來就需要這從下往上層層供奉的關系。為什麼紫霞仙府不得隨意進出,因為要掩人耳目,防止逃跑。
為什麼親傳弟子不能見人,為什麼從未有人真正見過所謂的飛升。
所有疑問都得到了回答。
紫霄仙府掌管著整個修真界,牢牢把持著天下資源,便是為了拋下美好的誘餌收集他們的獵物。
他們平日裡作風公正,會幫著解決妖獸魔物,會幫著平息混亂,不會濫殺無辜。看起來強大又正派。
可他們又像一朵將根莖扎上所有門派的惡之花,美麗鮮豔之下,是糜爛與貪婪。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循環起連貫的。
“但為什麼……”
似乎看出了章聞古的困惑,啾啾道:“因為數量太少。紫霄仙府每五十年開啟一次清元秘境,約有百人能夠通過訓練,而這百人之中,能出現兩個高級弟子、一個親傳弟子就算不錯了。”
章聞古明白了。
一百個人當中,隻有那麼一兩個人消失了,大家都不會在意。
畢竟修真界裡最常見的就是死亡。
更何況,這些貢品弟子並不會立刻被消耗掉——他們被藏了起來,不得見人,藏上數百年,誰還記得他們?
所以從未有人察覺。
修真界裡沒有人不憧憬向往紫霄仙府。尤其是正道弟子。紫霄仙府就像是他們的夢中歸宿一樣。
現在夢境突然被打碎,章聞古臉色極其蒼白。
“那,你是想讓我們做什麼?”
啾啾知道這位正道魁首的弟子特別受打擊,她很抱歉,但她重新在牆壁上畫了起來。
“我要進去紫霄仙府的神仙井裡救人。”
她畫了神仙井的位置:“這神仙井是個與秘境相連的大陣,開啟需要十五天時間,一旦開啟,紫霄仙府的人便能立刻察覺到我們的闖入。”
“但是,”她頓了頓,“陣法與秘境相連,想要破解它,必須進入秘境之中。”
“我算過了,陣法隻能容納六個人進入。也就是說,我們六個人進去之後,紫霄仙府便是察覺到了有人在強闖神仙井,也束手無策,隻能在外戒備十五日,等陣法自行關閉。”
所以這十五天是絕對安全的。
雲澤問道:“那秘境中都有什麼?”
其實這個還真不太好解釋。
啾啾也是之前在孤燈的陣法書上見過這玩意兒,名字就叫“神仙井”。
“我隻知道秘境是一個六面體。”啾啾給他們畫了一個圖,“除了出口這一面,其他五面會不停的變換重生,需要有人站在其中鎮壓住它才行。”
見他們茫然,她換了一個更好的概念:“你們可以當做在爬塔,每一層樓必須留下一個人鎮守,最後五個人一起撕掉自己樓層的封印,打開通往第六層的路。”
這樣說就明白了,他們點了點頭。
啾啾:“秘境裡面定然十分兇險,稍不注意便有性命之憂。而且十五日後會被強制傳送出去,外面勢必有紫霄仙府的人在等著捕殺我們。”
“唯一的保命辦法便是逃到山後的傳送陣。”
鍾棘他們以前發現的那個傳送陣,雖然他們被抓回來後吃了不少苦頭,但沒有人暴露傳送陣的位置。
“大概隻有十裡地。但是路上非常危險,因為要逃過的是一些洞虛期、大乘期、甚至渡劫期的大能。”
啾啾像標記重點一樣,寫了“大能”兩個字,又在下面劃了一道槓,轉過身,很誠懇:“我的確需要你們的幫忙,但這一趟太危險了,所以你們並不用強行答應……”
“我答應。”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竟然是章聞古開了口。
他應該是幾人當中最憧憬紫霄仙府的弟子,卻第一個應聲。
啾啾搖搖頭,很平靜:“會非常危險,而且我沒法保證你們的性命,你們多考慮幾日也不遲。”
章聞古還是肯定道:“我答應。”
紫霄仙府本應是正道魁首,正派表率,卻糜爛至此——但並不代表天下所有名門正派都如此。
章聞古抿抿唇:“不管紫霄仙府是好是壞,我都要做一個正道弟子該做的事。”斬除陰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