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啾啾!”
不知何時,啾啾站了起來,像是恢復了一點行動力,握緊了手上的劍,一身冷汗,她呼吸極其不穩,臉上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鍾棘的靈脈,帶給她的不僅僅是更強大的力量,還有最關鍵的——更好的,保護自己的能力。
她沒有受傷,隻是脫力得很嚴重。稚嫩的手指間,劍柄同樣在閃爍,
是那一招。能夠將人炸毀的那一招。
明皎也皺了皺眉。果斷躍起,想要躲開地上的花。然而他凌空的一瞬空隙,小姑娘卻猛的收了招衝過去。
棠鵲的花擋住了所有仙法,他們都不能施展神通。那正好,比劍技的話說不定她能贏——
“不行!”棠鵲突然大喊,“師尊法器的作用,是選出最能擊敗你的戰鬥方式!”
那法器是被無數次戰鬥喂出來的,閃爍的絲線代表了無數種可能,最後亮起的那一根,是終結之線。
連接向敵人的破綻。
隻要抓住那根線,接受那根線的牽引,做出攻擊,就能贏!
棠鵲用不好那把劍,不代表劍的原主人,化神期修士的明皎真人也用不好那把劍。
“啾啾,別去——”
然而,晚了。
對方一個旋身,少女已經被劍鞘擊飛!
長劍一抖,劍刃也朝著她胸口追擊而來,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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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剩下最後一寸。
棠鵲全身血液幾乎結冰,喉嚨裡發不出一個字,張大了嘴,怔怔看著那邊。
劍刃下一刻就會沒入胸膛。
不要……
不要。
天地好像失去了聲音,棠鵲隻能無聲地叫喊。
這時——
一柄刀突然橫掃掠來,劃破虛空。
……
宛若璀璨星辰墜落,熒熒餘暉美得驚人。帶著流火與狂妄,斬向對方雪白的劍刃。
鐺!
火光迸發!
一聲震響,堅硬的劍身應聲折斷,在空中轉了數圈,殘影如鹜,撲哧沒入石牆!
明皎發出悽厲的慘叫。
棠鵲睜大眼。
啾啾咳了一陣,轉過頭。
少年背對著她,看不見他表情,隻看見他黑發高束,飄揚閃爍。紅箋在白皙脖頸邊愈發豔麗,被他狂放的靈氣吹得亂舞。
那身凌厲氣勢宛如燎天的火。
將所有灰暗逼退,帶給她最兇狠最明亮的護御。
他單手捏著明皎脖子。
高大的男人在細長手指下毫無反擊力,慘叫連連,爆裂般痛苦。
而少年紅衣之下,有血滴落下來,在灰白的地面觸目驚心。
一滴,兩滴……匯成一小灘。
空氣中血腥味糾纏。
啾啾瞳孔微縮,死黑一片。
碎星能撕裂空間,前提是,用血肉作為引子。就像啾啾所希望的殺掉她送她回家一樣,他也祭出鮮血,送他自己來她身邊。
“鍾棘。”
“啊。”
少年頓了頓,半側過臉,不顧身上還在淌血的傷口,眼底暗紅桀骜。
“上次,我說我會殺了你,意思是——”
他似乎在生氣,聲音裡有她從沒聽過的惡劣殘忍,帶著不寒而慄的殺欲。
他一字一頓,收緊手。
“除了我,沒人能動你分毫。”
第77章 你太弱了。
一路走到現在, 啾啾見過鍾棘許多種戰鬥狀態。
他天生就有那種曠野之上靠戰鬥定輸贏的野性,所以他比其他許多人更享受戰鬥,大部分時候, 鍾棘都是興奮的。
少數時候, 是不太高興的。比如說殺柳緲和師姐的時候,他有種不耐煩的冷漠。
還有唯一一次, 帶著困惑與煩惱的戰鬥, 是幫啾啾突破築基期的那場對戰。
但現在, 鍾棘與那些時候都不一樣, 他是真的在生氣, 以至於他沒有第一時間捏爆明皎的腦袋,而是抬起三根手指, 咧開嘴, 聲音裡細微的抖動, 不知道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殺戮而狂歡, 還是因為鍾啾啾差點殒命而半瘋。
“我數到三, 如果你沒能逃走的話——”
他慢慢抬起頭, 將整張臉暴露出來, 惡意笑著, 瞳孔下血色的光極為明亮, 仿佛淬了毒的鋒刃。
“那就廢掉你的手。”
他松開明皎脖子,嘴角一扯,拖長了咬字:“一。”
明皎捂著脖子劇烈的咳嗽,臉上通紅,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隻記得有人擋住了他對鍾啾啾的攻擊,再然後,他腦袋陷入快要爆掉的憋脹中, 窒息的痛苦讓他無法思考,隻能從黑霧侵染的視野中,看到少年銳利的犬牙和細白的手指。
“二。”
明皎腦仁一跳。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卻直覺地感受到了不妙。
必須要逃走。他腳底一蹬,就要往外溜,卻又突然回憶起來,這是棠鵲的書簡空間,唯一的出路便是那臺丹爐,被他的劍氣絞碎了。
他逃無可逃。
“三。”
明皎隻來得及捕捉到對方倏然擴大的笑意。接著,屋子裡再次響起成年男人尖利痛苦的慘叫。
痛!
好痛!
左手臂被人用最殘忍的方式廢掉,隻能軟綿綿掛在身上,再也不能聽從指揮。明皎幾百年未曾體會過這種疼痛了。或者說,從未體會過。他腦袋裡有一團毛毛躁躁的光,驟然收縮又或是驟然膨脹,眼冒金星,恨不得滿地打滾。
卻還沒完。
少年再次在男人駭然震動的眼睛裡,抬起手指,那麼細長漂亮,卻仿佛來自地獄深處,浴血而出。
“這次,廢掉你右臂。”
“一。”
媽的。
這是個什麼怪物!
明皎以前關注過鍾棘。
這少年在門派中極負盛名,行事恣意,膽大妄為,門中弟子都對他畏懼不已,敬而遠之。
但明皎對他的關注卻不是他善惡品性。
他的關注點在於,鍾棘有一副饞人的身體。
靈脈筋骨樣樣極佳,便是妙華挑中的昆鷲,在少年面前也不過如此。更何況他身體那般年輕姣好,結實卻不如成年人堅硬、還帶著點青澀柔軟的骨肉皮。還能在登仙路上,走很遠很遠。
以鍾棘這具身體的能力,要戰勝一個元嬰期修士,應該是沒問題的。但明皎沒想到,他甚至能輕易將自己這個化神期修士擺弄於股掌之間。
曾經的貪婪垂涎、對那具身體的了然豔羨,現在都變成了一句話——鍾棘,就他媽是個怪物。
“二。”
“……”
“三。”
“咔擦——”
這次斷掉的是明皎的右臂。少年囂張惡意的笑聲中,是男人恐懼的□□和哀求。
“別……求你……”
偏偏少年不準備放過他:“下次你想被廢掉哪兒?眼睛,耳朵還是嘴?”
那雙瑞鳳眼明亮至極,眼尾一抹紅像是能焚毀人的勇氣,鋪天蓋地卷來血雨腥風。
“腿給你留著,你不能逃跑,就沒有意思了。你自己說罷,想被我廢掉哪裡?”
鍾棘是真.氣得失了智。
他以前從來沒有折磨人的惡趣味,每次都很幹脆利落地殺了,可能對於他來說,帶著虐待意義的殺戮,或許還有些惡心。但現在他卻像一隻惡劣的貓,在黑暗中豎著雙瞳,玩弄面前垂死掙扎的老鼠。
明皎甚至痛到說起了“我錯了。”
說給啾啾聽的:“當時罰你受鞭刑,想讓你毀在討刑峽,我錯了,原諒我,原諒我,勸他,快勸……”
他聲音虛弱,是真的後悔了。
可與其說是為了他曾經的不公而後悔,不如說是為了當初沒料到鍾啾啾會爬起來,並將他逼入絕境而後悔。
啾啾抿住了唇。
鍾棘想怎麼發泄都可以,她寵著他,但現在不可以。
“鍾棘。”
少年應道:“呆在那邊,我現在想殺人,想得不得了。別過來。”
“……”
鍾棘的聲音其實是很幹淨清爽的那種,就算他發起脾氣,也並不厚重。但正是這樣,瘋起來也更駭人。
他為了闖進這片空間而給他自己劃開的那道重傷還沒愈合,淌著血,靈氣狂亂。像是身處風暴的中心,要摧毀一切靠近的東西。
棠鵲不由自主地瑟縮。
卻看見她曾經的妹妹,曾經樣樣不如她的妹妹,根本不聽警告,跑去拉住那少年的手,全然無畏。
少年手猛地一攥,紅著眼睛,仿佛要咬穿她喉嚨。
“你就不怕被我折斷手腕?”
每一個字都叫人顫慄,深刻詮釋出什麼叫在老虎嘴邊拔毛。
啾啾卻連眼睛也沒眨一下,篤定道:“你不會。”
有句話她說錯了,鍾棘對事物的容忍度很低,對她的縱容度卻很高——不,不是這樣,他對她的縱容根本就沒有上限。無論她做什麼。
他又不是第一次威脅她。
啾啾知道他難受。
本來痛感就遠超常人,一身血淋淋的,殺欲厚重,還得不到滿足。於是拉起他的手,用臉頰蹭了蹭他滾燙的手心。
“你快點把他殺掉,讓我看看你的傷。”
她乖巧,卻冷漠,很普通地就吐出了殺人的詞。
明皎從翻來滾去的痛楚間,聽見了小姑娘的聲音,在滿眼燦白之下,朦朦朧朧瞥見那矮小的身影。和記憶中一樣不起眼,會輕而易舉被許多優秀的身影擋住。
看來,鍾啾啾沒準備放過他,哪怕他哀求她了。
“哈哈——哈——”明皎粗喘著,突然笑起來。
“我為了不被人笑話,來殺鍾啾啾。而鍾啾啾……你以為鍾啾啾又是個什麼好東西,在陰暗生霉的角落裡長大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鍾啾啾的心早就病了。
男人模糊而費力地瞧著少女——他曾經的徒弟。與那盛怒的少年之間,有種病態的、渾然天成的契合。一個不分對錯,享受殺戮。一個明辨是非,卻恰好能漠視殺戮。
“鍾啾啾現在讓我死,不是想反擊我,是想把我當供品一樣,獻給鍾棘,滿足他的欲|望,哄他開心。”
“還有你,小鵲,誰不知道你嫉妒鍾啾啾,卻露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你甚至還自己相信了自己編出來的仇恨理由,當真是自欺欺人。”
男人痛到喉嚨裡咔咔地響,話語瘋癲。
“做什麼選擇?裝什麼好人?”
“這一屋子,都是壞種——”
話沒說完,撲哧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