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被少年踩得稀碎,連著金丹與元嬰,全碎成了渣。
棠鵲連尖叫都沒發出來,麻木地看著。
鍾棘眼底還是紅的。
棠鵲突然哆嗦一下,直覺生出不好的預感,她會成為下一具屍體。
果然,少年朝她走來。
她像是回到了青鸞被殺的那日,怕到腿軟。
這時,啾啾拉緊了少年。
“鍾棘,別殺她。”
少年:“她想殺你。”
“我知道。”啾啾安撫他,“但她剛才也救了我一次。扯平了。你別殺她,我不想欠任何人。”
“……”
少年一頓,那身風暴稍歇,給了人一口喘息的空隙,卻沒有放晴,依然駭人。他還盯著棠鵲,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聽啾啾的話。
棠鵲手心裡冷汗直冒。
啾啾摟著少年的腰:“聽話。”
嘶——
如果說剛才鍾啾啾是在老虎嘴邊拔毛,那麼現在無異於拔了毛,還撸了對方尾巴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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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棠鵲第一次看到鍾啾啾給鍾棘下命令,上次在東洮張府,她也這樣,仿佛那些御獸的修士命令自己靈寵一般。
上次姑且還能當做是偶然,這次便是確信,這難以馴服的少年,是聽從她的。
鍾棘,那個鍾棘。棠鵲甚至不敢想。
烈火滔天的少年終於停下了,怒意未消,橫眉冷對。鍾啾啾過來撿了縷棠鵲被割斷的長發,又搗鼓一會兒,搞了個簡單的傳送陣:“鍾棘。”
她示意他離開。
“知道了。”
少年陰沉的回答,森冷莫測看了棠鵲一眼,轉身撈著她就走。
……
屋子終於回歸了平靜,隻剩下滿牆壁破破爛爛的八卦圖,還有碎成渣的二階丹爐。丹爐廢墟後,能看見一灘令人作嘔的血肉。
那是明皎。
棠鵲這才吐出口氣。
她情緒一直在大起大落,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極端。極端的恨,極端的悲,極端的亂。到了現在,思緒已經遲緩到久久不能回過神。
肩膀上的傷和衣服黏在了一起,髒兮兮的。她想起明皎,她想要得到長輩的關注寵愛,所以總是給他撒嬌,卻不曾想到明皎對她有了異心。
一份能隨時舍棄她的喜歡。
她想到她為什麼會從活潑開朗變成溫和疏離——因為棠折之是這樣的人。她以為她隻要模仿棠折之,就能站到他身邊。
她想到鍾啾啾說的“你那些友情、親情、愛情,我都不需要”,而自己卻帶著一分卑劣的耀武揚威,主動與溫素雪重修舊好。
混亂之中大腦來不及拉起遮羞布,暴露出的一切,都是真實。
她為了能抓住所有人,不放棄優越的生活,為了能讓大家都喜歡她,一直都不曾做過她自己,總是去迎合所有人的喜好。
那麼多人愛她,她風光無限,卻又如此卑微。
而鍾啾啾,固執的做她自己,然後,有了鍾棘,給她他最純粹的感情,不需要她付出任何犧牲。
棠鵲還在害怕會不會被少年一刀捅穿,啾啾已經能爬到少年身上自由自在地撒野。用最真實的一面。
——那可是鍾棘。
沒人能馴服的鍾棘。
棠鵲看著地上的屍體,直到視線模糊,淚如泉湧。
她暗暗期許著鍾啾啾會仰望她,會幻想變成她,卻沒意識到,為了討好她的“愛情”們,她不知不覺已經模仿了鍾啾啾許久。
沒有人規定過好孩子不可以生出嫉妒心。
承認吧。
她淚水啪啪噠噠落下來。
她嫉妒鍾啾啾,嫉妒得發狂。
***
啾啾看見了石鴉魔,看見了她秘境小分隊的所有人,都擔憂地等在涼亭中。她想一一打個招呼,但鍾棘沒給她時間,啾啾隻能做了個“我沒事”的表情。
就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理解她的面癱臉。
她被少年一路帶著飛進了個長草的洞府——是真的長了草,門口雜草叢生,足有半人高,下方有塊風裂的立石,上面刻了“風燼”兩字。
鍾棘直接帶她飛了進去。
小巧精悍的結界沒有對他做出任何排斥。
裡面倒是明亮幹淨,別有洞天。還有許多亮晶晶的靈石和材料。
“全都可以給你。”少年沉聲。
啾啾卻搖了搖頭,揪他衣帶:“給我看看你的傷。”
鍾棘猶豫了兩息,別別扭扭地將衣服褪下,別開臉。啾啾剛愣了一愣,少年就像野獸一樣兇起來:“你又不是沒看過!”
擔心他身體嚇到她的人是他,見她發呆時先感到羞惱不高興的人也是他。
的確看過。但上次看已經是好幾年前——說來慚愧,啾啾和他抱著一起睡過那麼多次,甚至還一起泡過靈池,他倆連衣服都沒脫過。
這才是真正的蓋著被子純聊天,韶慈聽了都想落淚。
“我是在想,你有沒有很痛。”
為了撕裂空間,他給他自己來的那一刀是真的很嚴重,深可見骨,至今還在不停滲出血珠,便是返陰陽也止不住血,讓白玉似的胸膛看起來極其慘烈。
“當然很痛。”少年提聲。
啾啾不高興:“那你不會下手輕一點?”
鍾棘:“那你不會變強一點?你要是死了怎麼辦?”
啾啾一愣:“死了就死了……”
鍾棘盯著她,沉沉生氣:“那我怎麼辦?”
……
他們對峙了一下。
片刻後,小姑娘歪頭:“紗布在哪裡?”
少年似乎還有些不自在,低聲說了句什麼,大概是罵人的話,不想被她聽見。他自己起身將紗布翻了出來:“我自己來。”
“不行。”啾啾不同意,“你根本不會好好包扎。”
她固執地奪走了他手裡的東西,又在那一堆天材地寶中找到些能用的藥材,敷到他傷口。
“鍾棘。”
“啊。”
“你以前叫風燼?”
啾啾轉移開了話題。
少年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別開眼。
“啊。進了紫霄仙府之後,那些人給我改的名。不過離開這裡後,我就立刻改回鍾棘了。”
“嗯。”
“什麼啊。”鍾棘不明白她那表情算什麼,急躁地解釋,“不是我想叫風燼才叫的,我更喜歡鍾棘這個名字。”
啾啾不在意那個,隻是看到“風燼”兩個字後,突然意識到,接下來她會一點一點接近的,是一個叫風燼的少年。紫霄仙府裡,殘留的是風燼的痕跡,太初宗,才是鍾棘的痕跡。
小鍾師兄仿佛被留在了太初宗,與她漸漸分別。而她慢慢的,飛向了另一個少年。
就很微妙。
她低下頭。
少年身子一僵。
不太懂那氣人的小混蛋突然俯身親吻自己滿身傷痕是什麼意思,但他覺得被她舔吻過的地方都有細小的電流,又痒又麻,燒得人難受。
太奇怪了。
少年輕輕喘息。
他不得已抬起她下巴,強硬地把話題切回去,免得自己迷走在失控的感覺裡。
“你太弱了。”
他虎著臉。總覺得他一不留神,她就會弱唧唧地死在別人手裡。
他知道自己有點不講理,畢竟明皎是個化神期修士,但鍾啾啾無所謂她死沒死的態度讓他很不高興。
“你能不能變強一點?”
啾啾抬起頭:“嗯。”
“哈?”
少女不親他了,坐得端端正正,眼睛黑得像沒有生命的寶石一樣,嗅著他甜甜的水蜜桃香,又乖巧又認真。
“……如果能雙修的話,我也許可以變強一點。”
第78章 你讓我做做準備。
鍾棘的表情一言難盡, 好像有點嫌棄,又好像有點糾結。總體來說是徘徊在“好惡心哦,小崽子怎麼喜歡這麼惡心的事”以及“算了隨她吧, 她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兩者之間。
鍾啾啾就看著他, 眼睛偶爾眨一下,一臉無害。但眼神又不怎麼和無害沾邊。
不知道是不是鍾棘的錯覺, 她對他的身體有種不露聲色的狂熱興趣。幽深的視線裡流露出的, 是要讓他赤條條坦白於她。讓他徹底屬於她、變成她的什麼東西的意味。
與別人的垂涎不太一樣, 卻同樣讓鍾棘回到了小時候, 生出些被碰到就完了的直覺。
但他又想遷就她。就很糾結。
好半天, 少年漸漸不再發紅的瞳孔往旁邊拉扯一下,聲線低沉含糊:“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我現在這副身體裡的修為與你差不多高, 雙修不會有什麼效果。”
他松口了?
啾啾覺得自己在強迫良家少女, 坐得更直, 搖搖頭:“不要你運轉靈力, 就單純地發生關系。”
發生關系。晦澀的詞語, 對於少年來說很陌生, 卻蠢蠢欲動。就字面意思來理解的話, 這個短語似乎代表他與鍾啾啾之間會有一種微妙的聯系。
鍾棘:“喔——”
啾啾再湊近了一點, 幹脆雙手撐在床上, 湊到他面前:“可以?”
小姑娘總是死氣沉沉的,這會兒眼睛卻閃閃發光,像個正常人。那種明亮的期待讓鍾棘不得已將她從身上薅了下去:“可以是可以……”
他面露難色,很想滿足鍾啾啾,又怕心理上那一關過不了,到時候吐出來。
“……你讓我做做準備。”意外的有點弱勢。
啾啾愣了愣,竟然感到了一絲緊張:“嗯!”
她理解。電視劇裡也經常看見差不多的場景, 女主角對男主角說“不行,我還沒有準備好。”
鍾棘是Omega嘛,做準備什麼的,很正常。
安靜了一會兒。
“開心了?”少年瞥她。
小姑娘點頭。
於是鍾棘又將她拎了回去。
啾啾覺得他這薅開又收回的無意義行為很有意思。她被鍾棘按進了懷裡,躺到他曾經睡過的床上,這次少年的上身沒有衣物遮擋,隻隔著一層紗布,體溫灼熱。
“睡覺。”
“這麼早?”
鍾棘頓了頓:“晚上去神仙井。”
他沒有細說。啾啾卻立刻明白過來——指的應該是將他本體困住的地方。她“嗯”了一聲,將毛茸茸的腦袋埋進他懷裡。
……
實際上,這天晚上他們並沒有去成神仙井。
因為鍾棘做了個噩夢。
夢見他坐在一塊墓碑上,很沒規矩,用手心不住磨弄那塊石碑,半垂著眼。不知道為什麼,神情漠然,沒有什麼不爽也沒有什麼期待,仿佛是鍾啾啾日常的那種狀態,有莫名的倦怠和厭棄在身體深處擴散。
他這種樣子讓他自己都看不習慣,想要打一架,叫醒自己,卻又在看見墓碑上文字的時候,突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