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就是你拋棄本王的理由?」
「也不算,他們還給了我五十兩銀子。」
見他面色不善,我很狗腿地補充道: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王爺豐神俊朗,玉樹臨風,才高八鬥,天賦異稟,但小女出身微末,實非王爺良配,這才忍痛割愛。」
他伸手輕撫我的側臉,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今天進宮時,皇帝想起我的王妃跟人跑了,要送幾個姬妾過來,為我開枝散葉。」
我心裡怦怦直跳,眼神飄忽。
「若是王爺看上哪家女子,妾身也可以幫忙牽線搭橋。」
他捏著我的下顎,強迫我看向他。
「我回絕了聖上,說自己身患隱疾,隻有對著夫人才能人道。」
我隨口回道:
「不好說,或許對著我也不能。」
他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桌上香燭燃盡,天光熹微,我有氣無力地癱在床上,連指尖也動彈不得。
「王爺不愧是王爺,在哪方面都是天賦異稟。」
他心情很好,絞著我一縷發絲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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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這種話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嗎?」
「真心的恭維從不嫌多。」
「如果你還有精力跟我貧嘴,我不介意再來幾次。」
……
7
江砚姝歡天喜地回到了相府,留我獨自承受季懷風的滔天怒火。
「你籌劃了那麼久,想了那麼多從我身邊逃走的辦法,就從來沒想過跟本王坦白嗎?」
「我可以忍受你的欺騙,可你寧願信江家老賊也不信我,那我們三年的感情算什麼?」
算你倒霉。
我心中苦澀,簡直有口難言。
我與丞相之間,是明明白白的利益關系,我替他做事,他幫我救人,不會橫生枝節。
而我和季懷風,始於一場處心積慮的騙局,我不敢賭上師父的性命,去試探那幾分虛無縹緲的情意。
想著師父還危在旦夕,我心急如焚:
「王爺,您要如何處置我,我都毫無怨言,隻求再見師父一面。」
「我此去南疆便是為他尋藥,這藥晚送一天,他的生命就危險一分。」
他顯然並不信我,掐著我的下顎恨聲道:
「滿口謊言的騙子,誰知道是你找的是師父還是情郎,以為本王還會信你?」
話是這麼說,隔天他就臭著臉把師父接進了王府。
我感動至極,忍不住抱住他吧唧一口。
他眸色漸深,待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按在身下。
雲收雨歇後,我拖著殘軀一瘸一拐地去看望師父。
多年的病痛將他折磨地形銷骨立,卻難掩清豔之色。
見我過來,他多情的眸子轉了轉,幽幽道:
「看來你這幾天過得很是滋潤,為師就算寄人籬下,孤苦無依,餐風飲露也值了。」
我撇了撇嘴:
「可是我聽江小姐說,是因為師父整日在府裡養些毒草毒蟲,下人才不敢靠近。而且師父挑嘴得很,她們都快養不起您了。」
「嗯?居然有這回事?」
「對啊,聽說王爺過去接您的時候,他們都放鞭炮慶祝了。」
寒暄幾句後,他突然移開目光,悶聲道:
「傻徒弟,為師拖累你了。」
我搖搖頭,摸著後肩上的傷疤說:
「哪裡的話,若不是您當年拼死相救,我早就隨著娘親葬身火場了。」
「您為了我離開藥王谷,忍受萬蟻噬心之痛,別說求幾味藥,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他難得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從未後悔過遇見師姐,更不後悔將你養大,隻希望你一生平安順遂。」
而後話鋒一轉:
「不過,皇帝為什麼突然倚重一個異姓王,你不覺得蹊蹺嗎?」
我摸了摸下巴。
唔……這是為什麼呢?
8
鎮北王尋回王妃的消息很快在京城傳開,更有甚者,說季懷風為了挽回王妃,把王妃的姘頭都接回來了。
是以,當季懷風帶著我赴宮宴時,我立刻就被貴女命婦們圍住了。
「王妃,能說一下讓王爺對您死心塌地的秘訣嗎?我家那個不省心的,第三十房小妾都抬進來了!」
我回憶了下我倆相處的細節,恍然道:
「因為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突然,一陣嬌俏的女聲傳來:
「哼,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女人,哪裡配得上懷風哥哥。」
我正要開口,卻見江砚姝跟著丞相夫人朝這邊走來。
「你懷風哥哥躺在床上的時候,也沒見你多關心他,現在擱這兒放什麼馬後炮呢?」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為了逃避婚約,居然找了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妹妹替你,你羞不羞啊?」
「呵,彼此彼此,至少我沒再厚著臉皮貼上去,不像你,還暗搓搓想著給他當側妃。」
「我哪有?」
「別裝了,前幾日你故意攔住王爺的馬車,還嚷嚷著要非嫁給王爺,哪怕是做妾,真是丟死人了!」
……
江砚姝和清元郡主倆人打小就不對付,很快便擦槍走火,嘰嘰喳喳吵了起來,引過去無數吃瓜群眾。
我感激涕零,謝謝你們,集火俠。
丞相夫人將我拉到一邊,溫聲道:
「阿寧,許久未見,這些日子過得還好麼?」
我受寵若驚,連忙回道:
「回夫人,一切都好,託您的福,師父的解藥也已經備齊了。」
她盯著我的臉,似是要把我戳出個窟窿。
又來了,好像她每次都在透過我看著別人。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告訴我。」
「男客那邊的宴席還要持續一會兒,你要是覺得憋悶,可以去周邊透透氣。」
我如蒙大赦,立馬告辭。
當我慢悠悠踱到湖邊時,卻見一人於秋風中持扇遠眺,化不開的憂鬱與夜色融在一起。
我不想看他裝逼,抬腳要走,卻被叫住了。
「王妃,我是蕭曄。」
我翻了個白眼,轉身對他行禮。
「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他眼睛一亮,有些腼腆地問道:
「王妃聽說過孤?」
「沒聽過。」
……
9
我心裡暗忖,太子嘛,二皇子下臺後,除了七皇子外,最炙手可熱的那匹黑馬。
皇後因殘害皇嗣被廢,皇帝早有易儲之心。但太子已無母家支撐,且一直安分守己,皇帝挑不出錯處,也就一直沒有另立儲君。
不過這人能在兄弟們倒臺後迅速拉攏各方勢力,肯定不是面上那樣光風霽月。
我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想一走了之。
「太子殿下,很抱歉打擾了您的雅興,算算時間,我該回去了。」
蕭曄走到我跟前,用扇柄抬了抬我的下巴。
「慢著,江小姐如此天姿國色,當個王妃豈不可惜?」
我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地跟他拉開距離。
「殿下,您逾矩了,今日所做之事,您不怕我告訴王爺?」
他哈哈大笑,姿態狎昵。
「你當然可以告密,可是前幾日,孤偶然尋到了為丞相夫人接生的婆子,她說當時可沒見著什麼雙胞胎。」
我震驚地望著他。
嚯,這麼大個事可讓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順著他的話問下去:
「所以呢?」
他眼睛眯了眯,好整以暇道:
「所以,且不說季懷風得知你是個冒牌貨後會不會繼續寵愛你,相府可是會因此扣上欺君的帽子,畢竟這兩家可是太後指的婚。」
「到時候,你作為當事人自然難逃其咎,你那病弱的師父,又該如何自保呢?」
我猛地抬頭,狠狠地瞪他一眼:
「明人不說暗話,殿下想怎樣?」
「很簡單,幫我制住七弟,助我登基。」
「你於季懷風有恩,你說的話他多少會聽一點。要麼將他勸到孤的陣營,要麼將他……」
他橫著折扇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眼中閃爍的光芒似毒蛇吐信。
「不知道在江小姐心裡,是季懷風重要,還是相依為命的師父重要呢?」
我嘴唇嗫喏著,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輕笑一聲,將一枚玉簪塞進我手裡。
「若是想好了,就來此處尋我。」
就在我發愣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你們在幹什麼?」
我看向那抹修長挺拔的身影,雖然他面若寒霜,卻讓我雜亂的內心瞬間平靜。
如今,我竟開始奢望他為我擋風遮雨。
蕭曄挑釁地看著他:
「孤與王妃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所以耽擱了一會兒,鎮北王應該不介意吧。」
季懷風將我拉到身後,臉色黑如鍋底:
「介意,你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很介意。」
蕭曄自討沒趣,意味深長地覷了我一眼便離開了。
我覷了一眼隨他離去的宮女,那人也恰好抬眸,我倆目光相碰又迅速移開了。
眼看季懷風要發火,我連忙拉住了他的衣袖,瓮聲瓮氣地說:
「我錯了。」
他見我態度虔誠,面色稍有緩和。
「哪裡錯了?」
我隻好硬著頭皮反問道:
「愛你我不知所措?」
他揉捏著我的後頸,眉間染上幾分無奈:
「趁我不在,私會外男,親一下就原諒你。」
我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劃過他的側臉。
他摩挲著我的唇瓣,附下身來。
「要親這裡。」
10
我跟著季懷風回到了府邸,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似是發現了我的異樣,睡覺時沒再折騰我,有些擔心地問道:
「今天蕭曄跟你說了什麼嗎?」
我垂下眼皮,搖了搖頭道:
「沒什麼,隻是碰巧遇見,隨口聊了幾句。」
他沒再追問,翻了個身平靜地說:
「我倒是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麼事?」
「其實……當今聖上,是我爹。」
啊?
我睡意全無,一骨碌爬起來,愣愣地盯著他。
先不說這個消息有多爆炸,這是我不花錢就可以聽的嗎?
他替我攏了下松散的寢衣,繼續說道:
「說來好笑,其實我隻是他和宮女一夜風流的產物,當時他根基不穩,皇後又善妒,定不會留下我們母子,便讓子嗣艱難的季老將軍幫他養著。」
「母親憂思過重,很早就去世了。後來他見我有幾分帶兵領將的才能,便起了相認的心思。」
「皇帝對宮裡的兒子並不滿意,有意傳位於我。雖然我無心相爭,但在塵埃落定之前,各方勢力必會蠢蠢欲動。」
我顫顫巍巍地問他:
「王爺,您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我,就不怕我……」
不怕我泄密嗎?
如果我轉身告訴別人,在暗處潛藏著的,喪心病狂的獵犬瞬間就會將他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