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強,你看看,這就是你媽教出來的孩子。我當初就說不生不生,你偏不。生了讓你媽帶,帶出這樣的禍害來,還不如掐死的好。」
她氣紅了眼,我卻不為所動:
「那你為什麼不那麼做呢?你以為,我又有多想從你肚子裡出來啊?兩個不配為人父母的垃圾。」
我爸已經被我媽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又看我神色囂張毫無懼意,再也淡定不了,狠狠一耳光,扇在了我的臉上:
「我看你是瘋了,今天不跪下和你媽道歉,再把銀行卡給我們,我們就不認你了。」
我捂著臉,笑得明媚:
「好呀,沒有你們這樣的垃圾父母,我就不是垃圾了,真好,嘻嘻。」
我爸大驚:
「我看你是在學校學壞了,跟著不三不四的人玩瘋了腦子。」
「走走走,去見你老師。」
「我倒要看看,你們老師是怎麼教出你這樣的學生的。」
說著,不管不顧,揪著我的袖子,就把我往辦公室拽。
我猝不及防,被拽倒在地。
光著的手臂,被操場地面搓破了皮,疼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也沒有理會。
揪起我,使著蠻力推搡著,把我扔進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我自然,紅了眼眶,低著頭,欲言又止,委屈巴巴地博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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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當著老師同學的面,我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細數了我的十宗罪。
不懂事,不貼心,不孝順,不省心,奸詐油滑,心思歹毒,不思進取……
所有能貶低一個二十歲女孩子的詞,都被我的親生媽媽用在了我的身上。
我爸也拍著桌子,逼問班主任:
「學校就是這麼教書育人的?做事先做人,人都做不好,這學又有什麼好上的。我今天就把她帶回去,你給我辦手續。」
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拿學業逼我。
畢竟九年義務教育已經完成了,他們可以終止我的高中學業。
而被帶回家的我,就是待宰的羔羊。
放在以前,我會放低姿態苦苦哀求,讓他們大發慈悲,讓我完成學業。
可現在我不需要了。
身份證被放在了辦公桌上,我帶著眼淚,弱弱道:
「爸媽,我已經過了二十歲了,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了。」
「奶奶留給我的錢,夠我上學用。何況,這些年我也沒用過你們的錢。」
「你們不是早就不想要我這個累贅了嗎?」
我媽徹底爆發,大哭大鬧,甚至扔了班主任的教材,要我交出我奶奶留給我的那筆錢。
「為了不把錢交給我保管,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今天你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盡管有班主任的好言相勸,同學們的紛紛指責,也擋不住他們的潑婦行徑。
破口大罵以後,甚至又要動手。
「夠了!」
「這是我辦公的地方,要潑婦罵街,請你們出去。」
爸媽頓了頓,一轉頭,喘著粗氣逼我:
「許晚晚,你真的要和我們斷絕關系嗎?」
我淚水一滾:
「也不是。」
「我還要告你們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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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來得很突然,畢竟我提前就報了警。
撲到他們身後,我指著老師和同學說道:
「警察叔叔,我爸媽家暴我,我的老師同學們都能作證。」
鋪墊賣慘了小半年,為的就是今天。
少年的純粹和正義感,在這一刻爆棚。
他們都指著我爸媽,為我伸張正義:
「胳膊上的傷和臉上的傷都在,當著我們的面打的,背後還不知道怎麼兇狠。」
「不僅家暴,還要違背她的意願,將其拘禁在家裡。至於後續會如何,真是難以想象。」
「身體上的傷是一方面,心理上的創傷更大。你們看。」
班主任拿出了我「不小心」落下的日記,裡面詳細記錄了這三年,我寄人籬下受到的白眼和敵意。
比如我的出生是爸媽太過年輕犯的錯,可他們沒將錯誤歸咎在自己身上,而是恨我這個橫空出世的討厭鬼。
比如我的突然回歸,打亂他們一家三口的圓滿,我成了人人厭惡的老鼠屎。他們當著我的面,不止一次說過,為什麼當初就要生下我,不如讓我早死早超生。
再比如我淪為了他們一家的保姆,卻隻配睡在雜物間的躺椅上,被親妹妹叫「小破爛」。
媽媽的咒罵,爸爸的責難,和妹妹的故意針對,寫了一大本。
在最後一頁,我甚至晦暗不明提了一句:
【是不是隻有解脫了,才能遠離這一切。】
暈染過水澤的字跡,墨成了團,好像我的淚滴。
負責的班主任心疼我,友善的同學們憐憫我,隻有我的父母,和試圖調解的警察叔叔吵翻了天:
「沒有的事,都是她造謠。」
「我們好吃好喝伺候她,她還偷了我們的銀行卡,問她要都不肯拿出來。」
「既然滿了二十歲了,也該負起刑事責任了,把她抓起來,給她長長教訓。」
可他們的話,在老師同學的紛紛指證和反駁下,如泥牛入海,沒激起任何浪花。
連要調解的警察小姐姐看到我胳膊上鮮血淋漓時,也大跌眼鏡:
「家暴是違法的,親生父母也不行。」
「我們生的,憑什麼不能教育,我們還就打了,現在就打給你看。」
我爸又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從給我的耳光裡維持他男權的尊嚴和體面。可這次,顯然他想錯了,拽著我頭發往牆上撞的他,被警察哥哥當場來了個過肩摔。
而冥頑不靈的他們,也被帶去了警察局接受教育。
這是我給他們的第一份回禮,在我終於站起來的這天。
19
「擦擦眼淚吧,裝得可真像。」
我怔怔地看著張宇,心下發緊。
她卻勾勾唇角,笑了一笑:
「我會唇語,操場雖然遠,但你們的對話,我一字不落。」
溫柔的風,從她長長的發梢拂過,帶起了七分張揚,纏得我滿心驚慌。
「你會拆穿我嗎?」
「我要拆穿你,何必等到現在。保護自己而已,又沒有傷害到無辜的人ţű¹,無所謂的。」
「何況要是我,隻怕要不死不休。」
她眼底的冰冷將我驚得一震。不死不休?我又何嘗不是。
我深吸一口氣,才發現手心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還有一個月,我就能逃出生天了。小宇,你說,我能成功嗎?」
她塞上了耳機,放起了英語六級的聽力。
晚霞落在她的臉上,照出了少女的堅毅。
「當然能!」
「成功,就該屬於我們這樣的人!」
可傷害也是。
被放出來的沈霞和許強,不止一次來找我,我都在同學們的提醒下遠遠躲開。
他們終究在一個晚自習的夜裡,把我揪到了暗巷裡。
「想躲?不把老子的錢和房本還給老子,我今天就揍死你。」
他的耳光落下,我就一頭撞上了牆壁,鮮血落了滿臉。
下一秒,警車拉響。
我的同學們,早就對這兩隻餓狼生了警惕,在他們兇神惡煞靠近我的時候,就報了警。
這次,他們再不是被教育那麼簡單。
「我要起訴你們,讓你們坐牢。」
在警察叔叔們三番四次的普法下,氣焰囂張的兩個人終於怕了。
「我們是你爸媽,打你罵你不都是為了你好。」
「這點事至於嗎?大不了以後不打你了。」
「我們也不容易,工作生活焦頭爛額,你妹妹身子又不好,你學習又拖後腿,我們能怎麼辦。」
他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細數了他們的不容易,好像他們生活得一團糟,隻有靠打我、虐待我才能變得更好一樣。
可我好整以暇地冷眼旁觀。
到戲唱完了,我才遞上了一張紙:
「我實在想跟你們斷絕關系,但法律不允許,雖然你們並不配被我稱為父母。」
「所以,奶奶買給你們的房子,我讓出我的那一份,但你們要給我籤個四十萬的欠條。等你們逼我養你們的時候,我就逼你們還我四十萬,怎麼樣?」
「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緣分盡了,求個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他們還想猶豫,我轉頭就走。
迎面撞上了許婧婧,在她的恨意裡,我笑了笑:
「不斷絕關系也還不錯,奶奶留下的房子,總歸還有我一份,也有幾十萬呢。」
她咬碎銀牙,我在無人的角落笑出了淚來:
「剪斷這根臍帶,我用了二十年啊。」
20
在籤下欠條,斷絕了我們血緣關系那天,許強和沈霞的房子也過戶到了許婧婧名下。
「不怕你耍手段,房子現在都是婧婧的了。」
他們自鳴得意,卻不知道已經走入了一條死路,是我辛苦為他們設計的。
許婧婧的愛情不能飲水飽,但她舍不得她的愛人「辛苦打工」,就在煙酒朋友的慫恿下,借起了網貸。
動動手指就能得到的錢,好像毫不費力,花起來自然毫不手軟。
名牌化妝品和衣服,買了一大堆。
擺闊的宴席也請了好多次,在一聲聲「大嫂」裡,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已然覺得人生到了精彩的巔峰。
連郭長彪也攬著她說:
「這輩子,你們隻有一個大嫂,就是婧婧。」
「誰敢不尊重她,我斷了你們的手腳。」
她志得意滿,她名利雙收。
直到利滾利的借貸,滾到了她承受不起的數字。
如今的這套房子,可謂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我兩頭作法,隻不過是ťűₓ讓他們都一無所有罷了。
總歸,這套房子他們就是死也不會給我一扇門窗的。
我的室友為我送上了插蠟燭的小蛋糕:
「恭喜你啊,重獲新生了。」
「以後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憋了那麼久的眼淚,在燃起的蠟燭裡,盡情落下。
我終於啊,站著活起來了。
用了一生加半年。
有了各自忙碌的事情,他們暫時顧不上我,我就能順利高考了。
許婧婧還不知道死期將至,跑到我跟前耀武揚威。
21
「你真蠢,竟然自己選擇被掃地出門。聽說你挺能耐啊,成績勉強能上二本了?恭喜你啊,破爛王該閉眼了。」
我塞上耳機聽聽力,對她的叫囂充耳不聞,卻激怒了她:
「躲什麼?」
「沒臉見我?」
「誰叫我命好,不小心得了抑鬱症呢,他們就隻能為我賣命咯。」
我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