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你來我當然高興……」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一旁的兄弟戲謔道：

「喲，周少，剛剛不是還說要追夫火葬場嗎？」

周延的背脊挺了挺。

這話似乎提醒了他，向來對他愛答不理的沈清宜，為何專程從橫店來參加這次聚會？

當然是聽說他找了替身，吃醋了！

果然，他的策略是有用的。必須趕緊趁熱打鐵，逼沈清宜正視對他的心意！

於是，周延清咳兩聲，裝腔作勢地開了口：

「清宜，你來得正好，我這兒有個新人想介紹給你認識。你看看，跟你有幾分像？」

一直默默裝鹌鹑的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雖說以沈清宜今時的聲望和Ţũ⁷地位，未必還記得我這個小替身。但我畢竟幹過那齷齪事，實在心虛得緊。

周延見我埋頭不語，輕輕撞了我一下：

「施詩，叫你呢，抬頭給咱們影後看看。」

我咬緊牙關。

畢竟是拿錢辦事，替身就該有替身的職業素養，再困難，也得為金主排除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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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三年過去，沈清宜未必能認出我。

想到這裡，我咬著嘴唇，眼眶發紅，做足了委屈卑微的姿態。

「太子爺，我不過是中人之姿，怎麼能跟清宜姐姐相比。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言語之間，儼然一朵愛而不得、忍氣吞聲的菟絲花。

周延滿意地舒出一口氣。

這番話，既能表現出我對他的一往情深，彰顯他的搶手和魅力；又體現出我的卑微無害，給他和沈清宜的未來留了餘地。

果然，沈清宜美目微凝，表情如鲠在喉。

周延偷偷朝我比了個大拇指。

旁邊的其他人也紛紛助攻：

「清宜，就是因為她和你有幾分相似，周延才帶她過來的。不然以她的身份，哪裡能跟咱們坐在一起？」

「就是，這張臉雖然有幾分像，但跟正品比起來就黯然失色了。」

「清宜，周延之所以找替身，都是因為太愛你了。要是你早早答應他，他哪用這麼折騰？」

在眾人的揶揄和嘲諷中，我的頭埋得更低了。

早在三年前我就清楚，沈清宜如同天上明月，矜貴皎潔。

而我不過是地下塵埃，黯淡普通。

雖然我是拿錢辦事，但這份難以逾越的差距，仍舊讓我心中一黯。

身為替身的我，在正主面前，始終上不得臺面。

從前是，現在也是。

可下一秒——

一雙溫熱柔軟的手，輕輕捧住了我的臉。

眾目睽睽之下，沈清宜竟強迫我抬頭，與她對視。

「的確和我有幾分相似。」她緩緩說，「畢竟，美人總是相似的，醜人才各有各的醜法。你說對嗎？施詩。」

她叫出我的名字。

如此平凡普通的兩個字，從她的唇齒間溢出，竟莫名染上了繾綣的味道。

我在她的手掌中屏住呼吸，聽見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三年了，哪怕我私底下看過無數次她的照片和影像。

再見面，還是無法免疫。

「咳咳——」

身邊的周延故意咳嗽兩聲，把我拉回現實。

我下意識往後一靠，脫離沈清宜的掌控。

她臉色微沉，盯著我。

「那個……」我不安地攪著衣角，找借口起身，「剛剛太子爺點的果盤還沒上，我出去看看……」

說完頭也不敢抬，立馬溜了。

離開之前，我聽見身後的人勸沈清宜：

「你堂堂影後，犯不著跟一個替身較勁。」ťųₑ

「即便她愛慘了太子爺，太子爺也隻把她當一條狗。」

「消消氣啊，沒必要……」

所以……沈清宜剛才的反應，是在吃周延的醋嗎？

周延這人，雖然有點傻，但對沈清宜的確用心。

或許，她早就已經被他打動。

就算沒有，也輪不到我這個卑微的替身。

6

我在衛生間洗了把臉。

出門時，在過道裡遇見了意想不到的人。

沈清宜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倚著牆，好整以暇等著我。

我愣了愣：「你……」

一個字出口，竟不知道該往下說些什麼。

看她這個架勢，像是專門來堵我的。

我有什麼可堵的？

是以白月光的身份警告我離太子爺遠點？

還是認出了我過來敘舊？

又或是……為三年前的荒唐夜，來找我討一個說法？

我在腦袋裡頭腦風暴，CPU 都快燒幹了。

沒想到，沈清宜盯著我，開口卻是：

「你變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

她顯然還記得Ŧŭ̀⁶我。

「當然變了。」我摸了把自己的臉，用力擠出笑意，「保養得不太好哈，不像你，還是那麼光彩照人。」

「我說的不是容貌。」沈清宜矜貴的眸子染上些許困惑，「被他們那樣嘲諷，你居然無動於衷。你就真的……那麼喜歡周延？」

我自嘲一笑。

果然，她是為了周延而來。

白月光見替身，真是情敵見情敵，分外眼紅。

雖然我不是她的情敵。

但我還記得自己今天的人設。

我需要扮演一個深愛太子爺而不得的替身，讓正主產生危機感。

於是我咬咬唇，語氣隱忍而卑微：

「我不會打擾你們的。你是他的白月光，你回來，我就會默默走開。」

沈清宜眉心蹙了蹙：

「別跟我扯這些。」

「我隻問你，你真的喜歡周延？」

啊這……

我實在不想當著沈清宜的面演這出戲。

但餘光中，我看見周延找了過來。

本著替身的職業精神，我垂下眼簾，裝出一副悲傷的模樣：

「對，沒錯。」

「我喜歡他。」

……的錢。

得到我的答案，沈清宜瞳孔驟然一縮，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悵然。

她挺直的脊背耷拉下來，眼神悲傷，苦澀的笑容不達眼底。

見她如此神色，我不由心中一軟。

正想要再說些什麼，周延卻在這時走了過來。

「你們在這兒聊什麼呢？」

周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沈清宜的神色。

隻是瞬間，沈清宜就斂去悲傷，恢復成清冷漠然的模樣。

她淡淡道：

「周延，你有心了，多謝你幫我找的替身。」

沒想到她突然這麼說，我和周延齊齊一愣。

「你謝我做什麼？」周延問。

沈清宜微微勾唇：

「我的新戲需要一人分飾兩角，正好缺一個身形輪廓和我相似的替身。本來正愁這件事，你幫我解決了。」

「啊？」周延有點蒙，「是……是這樣嗎？」

沈清宜一雙美目望過去：

「怎麼，你不願把她讓給我？以前不是還放話說，我要什麼你都會給嗎？」

周延這人好面子，面對的又是他的白月光，哪裡禁得住這種反問？

他忙不迭回答：

「哪有啊！清宜，你要是看得上，拿去用就行了。」

好家伙，三言兩語，直接把我從周延手裡搶走了。

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斷了我和周延的關系，還把我這個情敵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高，實在是高。

我忍不住把周延拉到一邊，小聲問：「那我的薪資……」

周延低低說：「我會付的，不過你得定時跟我匯報她的情況。」

我懂了，相當於把我勞務派遣出去了。

雖然心中忐忑，但能再度和沈清宜近距離相處，我到底是竊喜的。

「那行，人，我就帶走了。」

一切敲定後，沈清宜罕見地對周延露出笑容，語調溫柔：

「多謝。」

兩個字，周延頓覺心神蕩漾，心魂都跟著飛了。

而我則被扔進車裡，直接跟沈清宜去了劇組。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部電影的情節竟然如此勁爆。

沈清宜一人分飾的兩個角色，居然是一對百合。

而我作為她的替身，需要陪她搭好幾場激情戲……

7

「這樣，不太好吧……」

我暈乎乎地看著劇本上的激情描寫，實在搞不懂沈清宜的心思。

她不是之前還在吃周延的醋嗎？

怎麼現在……反倒像在引誘我？

但沈清宜義正詞嚴：

「你已經跟劇組籤了替身合同，現在這是你的職責。」

「可是……」

沈清宜挑眉：

「怎麼，寧願屈辱地陪在周延身邊，也不願陪我搭戲？」

我咽了咽口水：

「那倒也不是。」

沈清宜這才滿意：

「那就行，準備開拍。」

這部戲名叫《紅藍》，是玄幻背景。兩位女主角人設類似仙劍 3 裡的藍葵和紅葵。原本是一體，遭遇重大變故後分化成兩個人。

她們雖然長著相似的臉，但性格截然不同。一個溫柔怯懦，一個毒舌叛逆。她們彼此守護，在最難捱的歲月裡相伴而行，更產生了不為世俗所容的愛情。

沈清宜一人分飾兩角，難免分身乏術。尤其是兩位女主的合體部分，需要替身幫忙搭戲，並拍攝遠景和背影。

這部戲裡替身的重要性，遠遠高於三年前的《紅櫻桃》。

「開拍！」

導演一聲令下，沈清宜就從後面抱住了我，下巴貼在我的肩上：

「你為什麼不敢面對？明明那晚，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的身體打了個戰。

差點以為沈清宜是在質問我。

幸好，這隻是臺詞。

「你看看鏡子，看看我們這張相似的臉。從一開始，你就是我身體分化出來的一部分，你本來就應該屬於我。」

「他人說我們不是愛情，隻是同類的吸引。但那又怎樣？我們自己分得清就好。」

按照劇本，我這時候應該掙脫，然後這場戲就結束了。

可我剛剛偏過頭，卻觸到了沈清宜柔軟的唇。

我蒙了，愣著不敢動。

她的唇落到我的額頭上，停了片刻，又順著向下，滑過鼻翼，貼住嘴唇。

等我意識到我們正在接吻時，渾身已經酥麻了。

「唔……」

我詫異地抽氣，可從鼻腔裡溢出的聲音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呼吸一滯，下意識往後退，正好被床沿絆倒，兩個人齊齊倒在床上。

沈清宜被我壓在身下，仰頭看我。

她的演技真的很好，根本不必開口，便顯出攝人心魄的誘惑。那誘惑藏在她微垂的眼睫間，藏在她散亂的發絲中，藏在她湿潤的嘴唇上。

她細細凝望著我，眼間是撼人心魄的美，唇邊是似有若無的情。

隻是輕輕呵一口氣，就好像要將我融化掉。

「Cut！成了！」導演激動地喊。

沈清宜推開我，立刻抽身而去。

她看上去鎮定自若，公事公辦的樣子：

「氛圍不錯，我就把下場戲一起演了。沒嚇到你吧？」

這就是演員的職業素養嗎？

跟她比起來，我像個高燒初退的病人，陷在戲中喘不過氣。

沈清宜看著我的神色，探究地眯了眯眼。

「我說……」她俯下身，貼在我的耳邊問，「你剛剛，不會是有反應了吧？」

她漂亮的眼睛凝視著我，有些審慎，有些玩味。

我慌了，害怕她因我齷齪的心思感到惡心。

「當然沒有。」我昧著良心說。

沈清宜沒有移開目光，她的唇角勾了勾，意味深長地反問了兩個字：

「……是嗎？」

我喉嚨酥麻，嚅嗫著說不出話。

沈清宜終於笑起來，帶著一絲得意的狡黠：

「面對我這樣的大美女，有就有嘛，承認又不丟人。」

我：「……」

這大概是我的報應。

三年前，我悄悄睡了她就跑。

三年後，才會被她故意戲弄。

是我應得的。

8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周延的電話叫醒的。

「施詩，你給我解釋一下熱搜是怎麼回事！」

熱搜？

我點開微博，發現熱搜一水兒和沈清宜相關的詞條。

#沈清宜太子爺白月光#

#京圈太子爺 20 萬月薪招聘沈清宜替身#

#沈清宜吃醋#

#沈清宜被替身壓在身下羞辱#

連帶著傳播的，還有那天 KTV 聚會時，太子爺向沈清宜介紹我的視頻。

以及，昨天拍攝時，沈清宜被我壓在床上的片段。

吃瓜群眾紛紛腦補，彈幕區炸了：

【有錢人真會玩，居然介紹替身給白月光認識！】

【刺激！白月光和替身正面較量，為了搶男人真是豁出去了！】

【影後好可憐，不光太子爺被搶，還要被替身壓在床上羞辱。心疼……】

【清宜視頻裡眼眶紅紅的，頭發也好亂，感覺被替身欺負慘了……】

【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倆美女有點好磕嗎？百合組上大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