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腦瓜子嗡嗡的,還沒來得及翻完。
就聽周延在電話那頭質問:
「施詩,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欺負清宜?
「我知道沒有女人能抵擋我的魅力,但你不能為了得到我的愛,就去傷害清宜!
「你們不許再為我吵架了!」
我:「……」
真想把他腦袋打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多少水。
我揉了揉眉心,無奈道:
「我沒欺負她。那個劇組的視頻,是我們在演戲。而且視頻隻截取了後面一部分,是她先抱上我的。」
周延更是不滿:
「什麼,我都沒抱過,你居然抱上了!你果然用心險惡!」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氣咻咻道:
「不行,我得來劇組探個班,要讓清宜感受到我的偏愛!」
周延說來就來。
沒過兩天,他帶著一卡車奶茶咖啡點心,浩浩蕩蕩到了劇組。
不僅如此,卡車上還印著沈清宜的巨幅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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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辛苦啦,我來探班清宜,給大家帶了點吃的。」
劇組裡發出陣陣驚呼,瘋狂吃瓜。
他這陣勢,擺明了要給沈清宜撐腰。
問題是,沈清宜需要嗎?
此時此刻,我們的女主角沈清宜黑著臉,在周延邁著帥氣的步伐走向她時,轉身扔下一句:
「你跟我來。」
周延屁顛屁顛跟過去了。
他去時,是笑嘻嘻的。
回來後,卻哭喪著臉。
「施詩,我們解除合約吧。」
這是周延回來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他抬頭 45 度仰望天空,眼中溢滿了無望。
隻不過一來一回,變化怎麼這樣大?
我覺察到情況不對:「沈清宜跟你說什麼了?」
周延整個人都蔫了,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終究是我錯付了……」
什麼意思?他打算放棄沈清宜了?
我心中很卑劣地浮出一絲竊喜。
其實這幾天,待在沈清宜身邊,我也看出了些端倪。
她似乎並不把周延放在眼裡。
我甚至有個大膽狂妄的猜測……
或許之前在 KTV 聚會時,沈清宜神色微妙,並不是在吃周延的醋,而是在吃我的醋……
但這個念頭隻出現一瞬,就被我壓了下去。
雲泥之別,怎敢痴心妄想?
還是不要期待太多,免得落空後太過失落。
我問周延:
「既然解除合約,那這錢……」
太子爺終歸還是太子爺,哪怕悲傷逆流成河,也沒有拖欠我的工資。
他拿出手機,幹脆利落地轉了我 20 萬。
「從今往後,你不用再當清宜的替身了。」
「放手,是我對她最後的溫柔……」
這中二期的傷感情話,一時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陪他悲傷。
但看著這銀行裡瞬間豐厚的存款,我知道,我媽媽做手術時的欠款總算能還清了!
五個月前,我媽媽查出尿毒症,需要靠透析維持生命。
很幸運地,沒過太久,她就匹配到了合適的腎源。
但換腎,需要準備 20 萬。
我掏空了積蓄,各處借款,正規不正規的貸款問了個遍,總算是把這 20 萬湊齊了。
但這其中不乏高利貸,利息駭人,必須盡快還清。
恰好這時,我看到了周延招聘替身的啟事。
靠著這份高昂的薪資,再加上做替身演員的額外收入,總算能把這筆錢還清了。
周延走後,我一筆一筆將錢轉入各個欠款賬戶。
霎時感覺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抬手伸了個懶腰,指尖卻碰到了一處柔軟。
回頭一看,沈清宜已不知在我身後站了多久。
我嚇一跳:
「你怎麼都沒聲兒?」
沈清宜神色復雜地看向我,卻是答非所問:
「你做替身,是為了還高利貸?」
高利貸實在是個不太體面的詞,我不由放低了聲音:
「嗯……之前媽媽換腎做手術,我借了很多貸款。」
「阿姨手術怎麼樣?」
「挺成功的,現在恢復得不錯。」
「那就好。」
沈清宜點點頭,若有所思:
「所以……你不是因為愛周延愛得無法自拔,才甘願留在他身邊的?」
我啞然失笑。
想了想,既然如今周延打算放棄,不如告訴她實情:
「那是周延故意說來刺激你的。
「他想讓你吃醋,好上演追夫火葬場。
「我隻是幫他立一個人設而已。」
沈清宜愣了愣,不知為何,眼中竟迸出一束光。
她小聲咕哝:「真是夠闲的……」
但唇角卻勾起一絲笑。
我接著說:
「不過,我心裡其實很感激太子爺。要不是他,我沒法這麼快還清欠款。」
「其實他人挺好的,就是替身小說看多了。」
沈清宜美目一掃,似蹙非蹙地看向我:
「你這是在幫他撮合?」
「沒有,我隻是好奇。他追了你這麼久,你下午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才讓他決定放手?」
「想知道?」
我誠懇點頭。
沈清宜勾勾手,示意我湊過去。
我乖乖貼近。
她的氣息呵在我的耳邊,聲音攜著發絲的幽香而來:
「因為我告訴周延,我、是、彎、的。」
9
我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
「什……什麼?」
沈清宜偏頭:「沒聽清?」
我吞了吞口水:「好像……聽清了。」
天……這個驚天大料,她就這麼告訴我了?
怪不得周延這次心灰意冷,原來是性別不合。
可是,她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似幽黑深潭,深邃不知盡處;
又似琉璃晶瑩,流轉萬般風情。
我渾身緊繃,像是即將敗露的小偷,聽她緩緩道:
「更準確地說,我是被掰彎的。」
我喉嚨幹澀,艱難問:
「被……被誰?」
沈清宜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
「施詩,你真的不知道嗎?」
話說到這裡,我就算再傻,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慌慌張張看了一圈周圍窺伺的人,又確認了沈清宜短時間沒有新的戲份,才拉著她進了我的房間。
我輕薄了心中最高貴的月亮,逃避了三年,懷念了三年。
總歸到了該面對自己惡行的時候。
「三年前殺青宴那晚……或許你記不清了,但那晚我們其實……」
我小心翼翼地斟酌著字詞,還是難以出口,隻艱難道出一句:「對不住了……」
沈清宜的臉色卻出乎意料地平靜,無悲無喜,更多是一種審視:
「記不清的人,應該是你吧?」
「啊?」我怔了怔。
「你忘了嗎?當時你親了我,起身就想走。是我勾住你的脖子,把你拉了下來。」
「可你當時畢竟醉了……」
「施詩。」她打斷了我,「我是醉了,不是死了。」
空氣凝滯住,像場無聲的角力。
窗外知了的聲音斷斷續續,在滯悶的空氣中激起漣漪。我在這沉默的間隙中深深喘口氣,終於意識到什麼:
「你……怎麼不生氣啊?」
沈清宜氣極反笑:
「施詩,我找了你三年。我聯系不上你,甚至還找了當初把你招進來的副導演。但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我輕聲解釋:「那隻是個暑期的臨時號碼……」
「我猜到了。」
沈清宜苦澀地扯動嘴角:
「那我對你來說呢?也是臨時起意的——」她頓了頓才說下去,「一夜情嗎?」
「不是的!」
我著急得口不擇言:「我隻是想不通,你那麼好……怎麼可能會看上我呢?」
「我為什麼不能?」
「你之前也說過,對我好,就像對撿到的小鳥一樣。我以為你帶著我,就是在做公益呢。」
沈清宜失笑:「我有這麼無私?」
「我看你身上,確實冒著聖光呢……畢竟我隻是你的替身,就連周延和他那些朋友,也都說我是你的赝品。」
沈清宜正了神色,嚴肅道:
「施詩,替身隻是劇組的一份工作,不是你本身。
「我們的樣貌,的確有幾分相似,但任誰看見我們,都能一眼區分。
「你比我更溫柔、更堅韌、更靈動,這是獨屬於你的美,沒有正品赝品之分。
「隻有不長眼的醜人,才會看不見你的獨特。」
她停頓了一會兒,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當然,這並不是我喜歡你最重要的理由。」
她的目光那麼清澈,那麼有力,讓我忍不住往下問:「那……最重要的理由是什麼?」
「很簡單。」她驀然攬住我的腰,頭向我俯了下來,「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想要你。」
像烏雲蔽日,又像夜色籠紗,我暈眩著墜入欲海中。
無處可躲,我這才敢細細凝望她的面容。
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夜晚。
向來皎皎如明月的影後,眼中竟染上了貪婪和熱切。
她抱緊我,戲耍著,張弛著,時輕時重。
我的心中有負罪,但我的身體在渴望她。
一如既往。
我再顧不得其他, 翻身縱情,熱切地回應著她。
我曾以為, 三年前的夜, 是一場意外。
原來, 那卻是兩個人的蓄謀已久。
10
這一夜後, 我和沈清宜在一起了。
三年前可望不可即的夢, 居然也有成真的一天。
不過身在劇組, 最要緊的還是拍戲。
不知道是不是從我們的感情中汲取了感觸,沈清宜在《紅藍》中發揮了比過去更為精湛出色的演技。
連導演都說, 沈清宜極有可能憑這部電影湊齊影後大滿貫。
我也努力做好替身的工作, 為她分憂,幫她調動情緒。
一切似乎都邁上了正軌。
但我沒想到, 某個臨近殺青的清晨, 我的酒店房門被敲響。
打開門, 外面竟然是周延。
我愣了愣:「太子爺,你怎麼來了?找沈清宜嗎?」
我下意識把門縫關得小了點, 生怕周延看見我床上的沈清宜。
誰料,周延卻回答:
「不, 我找你。」
「啊哈?」
周延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掏出一束玫瑰:
「這段日子我一個人,總覺得身邊缺了點什麼。」
「我總會不由自主想起你。雖然之前我一直對你冷言冷語,但你始終包容我、陪伴我,直到你離開我才意識到, 你已經在我心中生根發芽。」
我聽得目瞪口呆:
「不是,你沒事吧?你的白月光不是沈清宜嗎?」
周延將玫瑰送到我面前:
「白月光隻是過去, 我也是在你離開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 我已經對你動了心。」
他輕輕嘆了口氣:
「或許是我宿命吧, 就像小說中的男主總會愛上替身一樣, 我也想追妻火葬場了。」
我滿腦袋都是黑線。
還沒想好怎麼打發這位替身文學看多了的太子爺,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冷嗤:
「哦?追妻?你這是要追我的妻?」
沈清宜踱步過來, 摟住我的肩。
她隻穿一件絲綢吊帶睡裙, 胸前曖昧的紅痕極為刺目。
當著周延的面,她故意將我的披肩扯下, 露出我肩上的草莓印。
周延霎時瞳孔放大:
「你……你們!」
「沒看錯, 我們在一起了。」沈清宜笑得清澈又險惡,「說起來,你還是我們倆的紅娘呢。還要多謝你,幫我找回了施詩。」
周延臉綠了,頭也綠了。
白月光和替身的雙雙背叛, 他這雙重綠帽算是戴穩了。
「原來,小說裡都是騙人的……」
他臉色慘白,喃喃念著這句話,抱著那束玫瑰倉皇逃離。
我和沈清宜相視一笑。
現實中,白月光不一定會選擇太子爺,替身也不一定會選擇太子爺。
依附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 或許是一條輕松的捷徑。
但認清自己的心,才更需要勇氣。
是清宜給了我這份勇氣。
我們未來的路,或許遍布著阻礙、質疑和紛爭。
但那又怎麼樣呢?
我知道我在她眼中,從來不是可以被取而代之的替身。
而她, 永遠是我心中高懸的明月。
皎潔,盛大,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