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然是不算的,你不打量打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不說大皇子他們,便是六皇子推你一把,你也要倒。」我招招手,他上前來,「保全自己最重要,知道嗎?」
他抿著唇想了想,我也不急著催他,隻見著他小手捏著荷包越發緊了,我不由伸手拉過他,他面上不解:「修兒,別總是揉荷包,別人就看出你的想法了。」
他重重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耿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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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們打架,沒參與的也都跟著遭殃,都要抄書。
我陪著七皇子,不由想起之前抄書的自己,真是一對難兄難弟。不過,七皇子比我精力集中,不會像我那樣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捏捏那個。
七皇子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我看他有些困了,便讓他去休息。
七皇子猶豫不決:「可是,這些明天都要交的,我還沒有寫完。」他垂下眼眸,分外惹人憐愛。
我翻了翻他寫好的那些,心中估計一下,他就是一晚上不睡,也抄不完。本就是新學,進度自然比不上旁人,想著便將道理與他說了。他聽我的話,便紅了眼,豆粒大的淚珠說落就落了下來,在紙上暈開墨跡。
我趕忙給他擦淚,柔聲Ṫū́⁽哄道:「你要是想寫,就寫吧。」
他靠著我懷裡:「可是,我寫不完,天亮了也寫不完。」
「那怎麼辦?」
他抽噎著說不寫了,我見他情緒慢慢緩和,便拉著他出來了,收拾安寢。
將人哄睡了,我也倦了,佩蘭幫我拆著珠環低聲道:「若是陛下責怪下來,怎麼辦?」
我看著鏡子裡帶著倦色的自己,有些心累:「他年紀小,便是責怪也隻是口頭而已。」
親兒子,難不成就為了沒抄書,就能打孩子嗎?皇帝不至於做那些沒品的事,他對七皇子也算不上重視,一個散養的兒子,懶散些也是無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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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預想的差不多,七皇子將抄的那些送了過去,皇帝也隻問了一句,聽他解釋後就讓他回來了。
皇帝的寬仁給了七皇子錯覺,一連續幾日都心情極好。我心中皇帝為何對他這般,卻也不忍心打擊他,隻由著他傻樂。
樂了幾日,七皇子便自覺地奮發圖強讀書,那股努力勁頭兒我看了都佩服。好幾次我都想和七皇子說,用不著這樣努力,可又覺得他吃了讀書的苦頭自己就知道收斂了,用不著我做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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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學得勤奮,旁的皇子們也不甘人後,這本來是好事,直到五皇子意外墜馬斷了腿,這拼命學的風氣才稍稍被制止。
事情也不難查,就是馬突然發狂將五皇子甩了下來。訓得再好的馬也是個畜生,性情難以拿捏,五皇子和陸嫔隻能自認倒霉了。顯然,陸嫔不服,硬是將那天在馬場伺候的人都罰了一遍,還不解氣想繼續鬧。但皇帝已經拍板了,皇後也警告過她。
因著如此,我讓宮裡的人都避著點陸嫔,免得被她盯上。連著七皇子我都好好告誡了幾句,七皇子隻道:「父皇都說ŧŭ̀⁼了五皇兄是意外,哪裡會總是遇到意外呢?」
可這麼一點點意外就足夠了,太醫說了五皇子的腿難以恢復如初。一個瘸了腿的皇子再無登上那個位置的可能,陸嫔就這麼一個兒子,怎麼會不發狂呢?
寵愛難以持久,孩子便成了指望,尤其是皇子。大家都是一個爹生的,便是立了太子,可有幾個能沒個自己心思的。隻那麼一步而已,上去了,便是天下之主,上不去就隻能俯首稱臣,還是子孫後代都低人一等,怎麼能不想邁過去?
「有這個意外,還會有別的意外,你總要小心點。」
七皇子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乖巧道:「耿娘娘放心,我在一眾兄弟裡也不出眾,不會讓人嫉妒的。」
讀了書就是不同了,連這樣的話都知道了,我欣慰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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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母親故去之後Ţŭ⁺,年節時入宮的便是長嫂。我與兄長非同母所出,和這個長嫂自然是又隔了一層,難免生疏許多。因而今年入宮時,長嫂便帶了其女清穎一起。
這侄女兒我從前也聽母親說起過,第一次見面我備了一份禮。小姑娘性子大方得體,從容收了,我覺得也是個好孩子。長嫂和我尷尬地聊了一會兒,七皇子過來請安,我想著清穎還是個小姑娘先讓七皇子帶她出去走走。
不到午間,他們便走了。
見時覺得無話可說,但人走了卻覺得難過。再不熟悉,我們也是一家人,骨子裡流著同樣的血。
許是知道我心裡難過,七皇子過來陪著我用膳。他自去了尚書房後,性子就好了許多。不知道是年紀慢慢大了的緣故,還是讀書明理的緣故,但不管是哪種,總歸是好的。
我隻用了半碗飯就吃不下了,七皇子勸我多吃點,我搖了搖頭:「雖是年節,但這幾日實在是累,跪來跪去的。」
七皇子笑笑:「兒子也是一樣的,和您沒什麼不同。」
我苦中作樂想著這幾日又有一大筆進項,聊勝於無了。隻是,曾經最喜歡和我數錢的松蘿不在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佩蘭雖然也貼心懂事,但在我心裡和松蘿總是不一樣的,松蘿是陪我過過苦日子的,年歲又相仿,感情比旁人親近許多。
聽到我長嘆一聲,七皇子道:「耿娘娘還有我,以後會好起來的。」
我打量七皇子一眼,那好日子還有點遠,起碼要將皇帝熬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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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慢慢悠悠過著,皇帝不知道是昏了頭還是怎麼,竟然一個月來了我這裡兩次。我都懷疑,是不是他手抖翻錯牌子了?
剛入宮時,對皇帝還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慕,可如今年歲大了,心也靜了。皇帝雖然保養得不錯,但人總歸是不年輕了,對著這樣一張臉,我也沒什麼感情了,隻恭恭敬敬地敷衍。
好在還有七皇子這個便宜兒子,實在沒話說了,我便從七皇子身上找話題。七皇子如今大了,偶爾也會跟著其他幾位皇子出宮,時常會給我帶些宮外的小玩意兒,算不上名貴,但圖個新鮮。
就比說前幾日七皇子給我帶回來的青玉竹節杯,玉質雕工都一般,但架不住構思精巧。我興致勃勃和皇帝說,不料皇帝接過來看了看,就又遞給了我:「不過是民間粗制濫造的小玩意兒,你至於這樣高興嗎?」
當然至於了,這可是七皇子送的,意味著他心裡有我,這些年我的感情也沒白費。望見我皺眉,皇帝道:「朕那裡有個青玉鏤雕的枝葉葵花杯,那才叫構思精巧,雕工細致。」
我放下了竹節杯:「陛下的東西,妾身也沒見過,陛下想怎麼說便怎麼說。」
皇帝聽了不滿,立馬道:「明日朕讓人送來你瞧瞧。」
我嘟著嘴低聲道:「敝帚自珍,自然是自己的東西最好了。」
皇帝捏了捏我的臉:「這是和朕討要呢?」
「妾身不敢。」口裡說著不敢,眼神卻一個勁兒往皇帝身上看。皇帝的東西自然是好的,能多薅一點就多薅一點。
「怎麼就不敢了?明日讓人送來,你便仔細看看是朕這個好,還是祁修那個好。」
「陛下坐擁四海,東西自然是頂頂好的,修兒年紀小,哪裡比得上啊。」
皇帝很受用,第二日送來的除了皇帝口中的葵花杯外,還有白玉單螭耳杯、碧玉鏤雕荷葉杯等幾個杯碟,看得我心裡樂開了花。白得了一筆橫財,誰能不開心。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七皇子送的那個竹節杯,沒有它,就沒有後面這一串寶貝。
我翻出七皇子送來的小玩意兒,琢磨著下次能不能再從皇帝手裡摳點啥。想了半天,佩蘭進來問我要不要傳膳,我才突然想起來,我一個不受寵的,下一次見到皇帝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瞬間就失了興致,讓人把東西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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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如今已經開始辦差事了,忙得腳不沾地。想來差事應該辦得不錯,也沒聽說被皇帝訓斥。
今日下午七皇子派人送了兔子,佩蘭送去小廚房做鍋子了,我正期待著香噴噴的兔子,就聽聞敏妃溺水身亡的消息。
第一個念頭便是她死都不知道找個好時間嘛,怎麼挑了個飯點?這個念頭在心裡一閃而過,我急忙問起好端端怎麼會落水呢?
宮裡死人,算不得什麼,但死了一個妃子,卻不常見。便是我出入時,身邊也都帶著人,更何況是敏妃呢?主子落水,下人們必定是要拼了性命去救。不然,主子出了事,她們也別想活。這道理敏妃的宮人不應該不明白,那她是怎麼淹死的。
佩蘭道:「說是敏妃娘娘身邊跟著的兩個宮女一個去給她拿魚食,一個回去給她拿衣服了。」
我撇撇嘴:「就一定要把人一塊支走嗎?」
「誰能想到敏妃會落水呢?」
宮裡已經很多年沒人落水了,錦鯉池的水又算不上很深,敏妃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呢?
我懶得琢磨,反正事情總會查清楚的,不如先吃飯要緊。剛將兔肉鍋子端上來,便聽見外頭宮人們的請安聲,七皇子今日回來得比前幾日要早,正好能趕上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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