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林眠搶答,“謝老師生大氣了!”
“Bingo!”謝逍蓋棺定論。
“……”
從旅行團結識教授夫婦,到和謝逍領證,她沒見過謝挽秋動怒。
在她印象裡,公婆情緒穩定,能逼得謝老師砸東西,說不得是什麼原因。
二百多萬說砸就砸。
好家伙。
林眠左手抵住下巴,思忖良久,深吸一口氣,“我想……”她咽下後半句。
謝逍看著她,“回去看熱鬧?”
“別說這麼露骨。”
“你想好了?”
林眠湊在他跟前,對視幾秒,“新聞有了人性的參與,才變得更有意義。”
“……”
謝逍低頭沉思,她等他答案。
兩分鍾過去。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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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
“天竺。”
“……”
謝總你梗好爛。
-
不到一小時,庫裡南駛進大宅院子。
謝逍駐車,手搭方向盤上,抬頷望向窗外,最後一次確認,“你真想好了?”
正常人遭遇生氣發火隻想躲出去,往上湊屬實不多見,她果然是學新聞的料。
林眠點點頭。
好奇心驅使她必須回高山流水一趟。
她直覺謝老師一定知道原因。
臨下車前,謝逍千叮萬囑,“搞不定叫我。”千萬別逞強。
“好。”
戰地記者Robert Capa說過,如果你照片拍得不夠好,說明你離得不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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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很靜,厚厚的雪覆蓋冬青。
勤姨出來迎人,罕見沒吱聲,不動聲色朝謝逍使個眼色。
“大哥呢?”謝逍上臺階,遞手扶林眠一把,“小心地滑。”
“後院跪著呢。”
林眠低聲問:“謝老師呢?”
幾步路已到跟前,勤姨眼風示意,閉口不言,接過兩人大衣轉頭掛好,去廚房忙碌。
-
下沉式客廳,謝挽秋背靠沙發,電視裡沉默播放京劇選段。
謝逍遠遠掃過一眼。
《紅鬃烈馬·武家坡》,母親成名作。
尤其《大登殿》,她憑青衣王寶釧一角,斬獲戲劇梅花獎。
小時候他最煩看京劇,可能是因為閱歷不夠,不成熟,所以看不明白。
眼前這節他聽過無數遍,沒有唱詞和旋律也知道橋段。
畫面唱道:馬韁繩,劍砍短,妻回寒窯夫奔西涼川,三姐不信掐指算,連去帶來十八年。
謝老師說過,《紅鬃烈馬》講的不是王寶釧與薛平貴的愛情,而是選擇和命運。
一個關於願賭服輸的故事。
-
畫面明顯暗示,謝逍心念一動。
他拉住她,正要開口,客廳謝挽秋聽見響動,回頭道:“下這麼大雪,還來回跑!”
“不想做飯,來混一頓。”
謝逍走下臺階,坐在沙發把頭,把林眠擋在身後,打算伺機提醒。
謝挽秋招呼,“來,過來坐。”
“……”
機會錯過,謝逍悶頭削蘋果。
“媽。”
“明天該上班了,都休息好了?”
林眠低頭笑笑,“不瞞您說,我從上海回來,還沒正經幹過活兒呢。”
帶著目的回高山流水,她不管聽誰說話,都覺得有弦外之音。
比方剛那句,謝老師就像在點溫慈。
“年輕人忙事業,也不能不顧身體。”
雙重否定表示肯定。
林眠接話表態:“等春天,春天我就跟謝逍去跑步,我一天跑兩回。”
末了,她誇張地比個手勢。
是“二”也是“Yeah”。
“……”
謝挽秋會心笑,眉頭一松。
林眠跟著笑。
謝逍維持表面雲淡風輕,繼續削蘋果。
-
“看見你大哥了?”謝挽秋問。
聞言,謝逍倒手互換蘋果與水果刀,不露痕跡地掩飾思考。
裴遙在後院,從正門進來等闲看不著。
謝老師擺明存心試探林眠。
如果問他,會直接說“老大”,這就是表演藝術家的生活細節。
謝逍好奇她會怎麼回答。
她最會裝傻。
相對安全的答案是反問。
比如,天真無邪地說,大哥回來了?
他餘光瞄她,掐緊蘋果,期待拉滿。
嗯。
有一種開盲盒的感覺。
挺刺激的。
第254章 賭什麼都不值得!
“看見你大哥了?”謝挽秋問。
“看見了,大哥真是的,一點兒不讓您省心,春節都過不好了。”
咣鐺。
謝逍手裡蘋果砸掉地上,一氣兒滾出去老遠。
她居然自爆。
謝挽秋眼皮一抬,眼刀鋒利。
謝逍故作鎮定,下意識解襯衫紐扣,摸上才想起穿的是羊絨衫,V領,沒扣子。
他欠身新拿個蘋果。
“……”
“您看看!我們謝主任也是這樣想的,氣得手都抖了,那可是外科大夫的手。”
既穩還靈活。
林眠表情浮誇又好笑。
謝挽秋忍俊不禁,笑嗔一句,“你呦!”
說她不老實吧,她還故意賣個破綻,也知情識趣,曉得替老二解圍。
真不愧是自己挑的人。
-
不過玩笑歸玩笑,該說的還得說。
謝挽秋:“你不問問什麼事兒?”
兩個考點,一是說她空口斷案,二是點她話不誠實。
“……”
謝逍聽了直後悔,真不該帶她回來。
哪裡是看熱鬧。
也太像他正高答辯面審現場了。
他穩住水果刀。
不行就叫停。
“甭管什麼事兒,我們做晚輩的,惹您生氣頭一份兒就不該。”
“生氣傷身怒氣傷肝,您剛讓我顧身體,轉頭到自己個兒就忘啦?”
“萬一耽誤,咱們怎麼出去旅遊,少生氣多掙錢,心態超好沒問題,佛系!”
她一連串京腔像說單口相聲。
“……”謝逍佩服得五體投地。
謝挽秋佯慍,板著臉沉聲,“誰說我生氣啦!”
敢情今天林眠是特意回來的。
她一時感慨。
裴家這倆兒媳婦呦。
但凡溫慈有老二媳婦一半的情商,老大現在就不會跪在外頭。
電視裡王寶釧畫面,她唱:叩頭忙謝龍恩典,十八載守成龍一盤。
“您還記不記得,咱們在九寨溝那會,我耳石症暈的下不來床。”
“您和裴教授忙前忙後,喂飯喂水,您知道我打小兒沒媽,把我當閨女疼。”
“緣分這東西,誰能想到,兜兜轉轉,我還真有福氣能叫您一聲‘媽’……”
林眠眼眶微紅,克制情緒。
謝逍意外她沒有正面回答,搭眼看去,順便把削好的蘋果切開,擺在茶盤裡。
他開始抽湿巾擦水果刀。
聽到這些,謝挽秋一手抹眼淚,一手劃拉謝逍,惱嗔:“你小動作怎麼這麼多!”
“……”
謝逍身形一頓。
-
略有幾秒鍾的停頓。
林眠偷覷謝挽秋,放低姿態誠懇道:“媽,家和萬事興,外頭雪大,您讓大哥進來吧……”
又補了句,“進屋裡跪。”
“……”
撲哧。
謝挽秋沒憋住笑,拽住她手,“你呀!”
她扭頭張望,視線鎖定勤姨,抬頷示意。
勤姨意會。
“……”
見人緊步朝後院方向去,謝逍眼底震驚溢於言表。
草率了。
白擔心她搞不定。
好一出教科書式的有效溝通。
先講對方想聽的,再講對方聽得進的,然後講你該講的,最後講你想講的。
四個層次,層層推進。
她從哪兒練出來的,太燒腦了。
果然是得八百個心眼子。
-
謝挽秋調高電視音量,偏頭看謝逍。
餘震未消,謝逍走神,聞聽唱腔猛地抬頭,母親正不錯眼盯著他。
眼神殺。
“我去看看。”他放下蘋果起身。
秒懂。
母親有話要說和林眠說。
離開前,他折回來,一把扣住她後腦。
俯身一吻。
不是魔都街頭的蜻蜓點水。
是愛她的一顆心如烈焰滾燙,掀翻風雨熱望的深吻。
“……”
“謝主任!注意素質!”
-
等謝逍走遠,謝挽秋才收回目光。
她重新調低電視音量,拿起削了一半的蘋果,繼續轉動水果刀。
林眠沒多餘動作,乖巧候著。
“你知道溫慈怎麼嫁進咱們家的嗎?”
林眠搖頭。
謝總提過隻言片語。
於是,她聽到婆婆平靜講述了一個關於“挾孩子以令父母”的故事。
“就憑淺薄記憶裡一個微笑,告訴我們那就是他要娶的人,作為父母會怎麼想。”
“尤其是……尤其是……”她未婚先孕。
時隔多年,謝挽秋提起仍舊一肚子氣。
“裴遙不自愛,咱們不說他,就說什麼樣的家庭,能教她這麼出爾反爾的孩子!”
TA。
林眠眼皮一跳。
應該是溫慈。
的確,代入謝挽秋立場,溫慈處心積慮,既要還要,自以為能拿捏公婆。
實際從婆婆視角,溫慈就像偷抄作業的學生,小動作在講臺上看得一清二楚。
-
謝挽秋嘆氣。
“裴家不歧視未婚先孕,一個巴掌拍不響。”
“即使她認定這輩子非裴遙不可,她也不該拿自己的人生,去賭另一個人!”
“賭人品、賭家庭、賭未來,賭什麼都不值得!”
“……”
謝挽秋氣得止不住深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