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隻要一睡著,我能穿越到各種地方。
有時我是一個遊魂般的旁觀者,有時我是參與者。
隻有故事結束,我才會醒來。
寧嗣音告訴我,她和我是同類人。
所以除了我,沒有人看得見寧嗣音。
第一次見到寧嗣音時,是我和沈京辭差點分道揚鑣之後。這麼說似乎有些誇張,其實應該是我離家出走失敗。
我比誰都清楚齊惜瑾的女主光環。
所以我想,隻要沈京辭不見齊惜瑾,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一直等到故事劇情結束,沈京辭安穩度過這一生,然後我再醒來繼續自己的生活。
但是天不遂人願,那日世子府收到了一封信。
沈京辭收到那封信以後就開始魂不守舍。
我覺得奇怪,頻頻詢問,他卻總說沒事隻是最近比較疲累。
沈京辭在外人面前總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可他騙不了我。
他想騙我時,就會手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細節。
我自知他不會和我說實話,便找了送信的小廝打聽。
小廝說,那信是從天行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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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恍惚,一時說不出話。
小廝卻以為我不信,信誓旦旦地保證:
「一定是天行山的,送信的是天行山的弟子,我不會認錯。」我當然知道他不會認錯,我隻是不願意相信。
畢竟那句混著月色的「相依為命」,仿佛還縈繞在耳畔。
天行山在我心裡是和齊惜瑾畫等號的。
沈京辭的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皆是因為齊惜瑾。
九、
原書中並沒有說過信件這一事,想來是我的到來影響了劇情發展。
為了推動劇情,所以橫生出這封信。
我以為這些日子的相處,足以讓沈京辭忘掉齊惜瑾。
可是他的反應卻讓我失望透頂。
我很喜歡沈京辭,從開始看小說時就喜歡。
穿越前那一晚,我剛看完這本小說。
原著劇情中,齊惜瑾和顧清安聯手殺了反派,博得天下人的敬重。
那個反派是個亂臣賊子,手上沾染了數不清的人命。
他的名字叫沈京辭。
沈京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黑化的呢?
如果我沒來,沈京辭會想盡辦法去天行山找女主。
然後他會發現,他心心念念的齊惜瑾已經另有意中人了。
他苦苦爭取無果,還不斷地被陷害、被欺辱。
不論是最開始上天行山,還是後來的徹底黑化,挾勢弄權。
他都是為了能和白月光在一起。
沈京辭就像一個推進劇情的工具人,他的存在隻是為了襯託男女主的家國大義。
那日他幫我從雪地裡拾起絹帕,我心中的天平徹底傾倒向他。
我想,我要帶他逃離這個不公的劇情。
我會失望並不全因為吃齊惜瑾的醋,更是不忍看到他的結局。
我絞盡腦汁想帶他擺脫不得善終的結局,他卻還對未來致他於死地的兇手念念不忘。
那一晚,我收了東西準備跑路。
沈京辭要死便死吧,我可不想死。
我隻要找個地方躲著,等著劇情結束,我就能醒過來了。
夜色漸深時,我隨意收了幾身衣裳準備離開。
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門還沒帶上,就被沈京辭發現了。
「玉衡果然不要我了嗎?」
失落的男聲驟然從前方傳來,嚇得我條件反射地往後退。
沒留心身後的門檻,直接被絆得屁股著地。
嘖,雖然夢中感受不到疼痛。
但是丟人。
好傢夥,沈京辭一直守在門口等著抓我小辮子吧。
他表情幽怨,搭配上他本就無辜的面容,倒顯得我拋夫棄子似的。
我尷尬地站起來,拍了拍灰塵,不敢與他對視。
「我就想自己出去玩幾天。」
沈京辭寸步不讓地逼問:
「所以你就一聲不吭地拋下我。」
一聲不吭?
提起這個我就來氣,我倒想問問他,他可曾向我坦白過?
他沐在月光下,整個人散著柔光,那如無瑕白玉的臉龐卻滿是不安。
算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嘆了口氣,認真地告訴他:
「玉衡不想留下擋世子的路。」
雖然一條死路。
我板著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狠心一點。
沈京辭默然,半晌後再開口,聲音已是微微發顫:
「我就知道瞞不住你。
「可是玉衡,你怎知我選的不是你。」
有點感動,但不多。
因為我要的從來不是斟酌後的二選一,我隻要堅定不移的首選。
我走到他跟前,無比鄭重地告訴他:
「你在猶豫,在權衡。
「既然我是權衡之後的結果,那我在或不在,都沒什麼要緊的。
「沒有我,你也有備選方案。」
沈京辭紅了眼眶,我欲從他身邊走過時,他死死拽住了我的手。
他說了一句很是動聽的情話。
有些慚愧,時間過得太久,現在我已經記不清了。
但我永遠記得那時的感覺。
心尖兒上的顫抖順著血液,緩緩延至全身。
等我腦子終於處理完這段信息後,鋪天蓋地的聲音襲來。
那些聲音無一不在告訴我,我在沈京辭心裡的位置與他在我心裡是同等的。
我們皆是彼此的偏愛。
十、
決定留下的不久後,我就見到了寧嗣音。
那日我睡得不安穩,夜半醒來,一個黑影立在窗前。
她很快留意到我,在我驚叫出聲前,忽地飄到我跟前,捂住了我的嘴。
女子長相英氣,稍長的遠山眉搭著杏圓眼緩解了我的恐懼。
「別叫別叫,我不是鬼。」
看我情緒漸漸穩定,她才鬆開手。
「不好意思,我早就想見你了,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這白天人多眼雜,我隻好晚上來找你了。」
嘴裡說著抱歉,臉上卻無絲毫歉意,仿佛她無禮得理所應當。
她自顧自地坐在我床榻上,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寧嗣音,是你老鄉。額,老鄉的意思,就咱倆是同一個時空的。」
我看著她遲遲不說話,大概是我的眼神中透露著什麼,她認命地嘆了口氣。
一邊嘀咕著「又要來一遍」,一邊手往半空一揮。
隨即,無數星光乍現,他們在半空匯成一副奇妙的圖案,熠熠生輝。
圖案的正中間是一個很大的環,圓環的周邊密密麻麻規整地分布了無數小圈。
這些小圈相互之間並無交集,但他們都與圓環粘連著。
「你是做夢穿越到這裡來的對吧?」
寧嗣音喚回我的注意力,我一時失去了思考能力,本能地點點頭。
「我簡單地給你解釋一下吧。」
她指著小圈。
「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圓圈了嗎,那些就是不同的時空。而那個中間大圓環,叫『歸墟』。
「不同的時空之間是無法直接相互穿梭的,而歸墟和所有時空直接都有一個融合點。
「你也可以把歸墟理解為所有時空之間的一個通道,算了,還是中轉站更合適。
「睡著以後,我們的意識就會脫離身體,而意識是可以進入歸墟的。
「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應該是睡前看了這本小說吧,所以你的潛意識通過歸墟,選擇進入了這個時空,也就是穿越。
「這些都很正常,誰還不做幾個夢呢,但是你比較特殊。」
寧嗣音突然嚴肅了起來,方才的笑意隨著半空的圖案一同消散。
「因為你的自我意識比較強,所以你每次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從前我不來打擾你,是因為你沒有讓時空偏離原定軌道。
「但這次,太過分了。你知道的吧,沈京辭原本要去天行山的,這是原定的發展….」
「等等。」
我打斷她的喋喋不休,她有些不快地「嘖」了一聲,但仍示意我說下去。
「這與你有什麼幹係?」
就算我讓劇情脫離軌道又怎麼樣呢,她大半夜來找我就是為了一邊變戲法一邊給我科普的?
寧嗣音一拍腦袋,略有歉意地朝我笑笑。
「忘了講了,我是南柯令的,南柯令是歸墟的一個組織,主要負責維護每個時空的穩定。
「但是很巧,我的本體和你是同一個時空的。你不知道,我們每天要處理很多很
多時空紊亂事件,畢竟每個時空都有很多人嘛。
「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同時空的老鄉,這比我掉進下水道撿到一張五百萬的彩票的概率還小。
「所以,我不對你用強制手段,你老老實實地讓劇情正常推進,然後你醒來,行吧?」
她語速極快,說完後期待地等著我的答案。
我拒絕了她。
「謝謝你給我解釋這麼多,我明白了,但是你應該強迫不了我。」
十一
被我拆穿的寧嗣音臉色突變。
我不急不緩地分析:
「你一直很著急的樣子,如果真能對我採取什麼強制手段,你早就行動了吧。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不讓沈京辭變成反派的,如果讓我順其自然,我來這裡有什麼意義。」
寧嗣音見勸不動我,急切地湊到我身邊:
「可是原劇情會以別的方式推動啊,你不僅影響了原定的劇情,也沒法改變結局。天行山詢英令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原劇情中天行山可沒給沈京辭送過。」
「詢英令?」
我詫異地看向寧嗣音,她卻不懂我在詫異什麼。
「對啊,你不是知道嗎,還差點離家出走。」
詢英令是天行山每年向天下英才分發的修學邀請函,數量極少。
同靠家族勢力進去的世家子弟不同,一旦收到詢英令便是整整意義上的天行山的學子。也意味著得了半個官身。
原書中,沈京辭是拿了亡父的信物在天行山求了很久才得到修學的機會。
我並不知道沈京辭收到的是詢英令。
「我以為,那是齊惜瑾給他寫的信。」
我難掩心中狂喜,面對寧嗣音都忍不住雀躍。
「原來沈京辭不是對齊惜瑾還有留念,他隻是在過安穩日子與踏入官場之間猶豫。
「但兩個選項之中都有我啊。」
寧嗣音聽得咬牙切齒,臉色越來越黑,看樣子應該十分後悔。
最後,她似乎暫時放棄了我。
「玉衡,你不僅改變不了大致的劇情,還會影響這個時空的其他人。連你的潛意識也在默默影響這個時空,你沒想過為什麼你賺錢這麼容易嗎?
「你應該也發現了,很多小事都順著你心意發展。因為這不僅是一個時空,也是你的夢境,所思所想都會呈現。」
寧嗣音的話忽然點醒了我,原來很多細節我都沒注意過。
我想吃甜點,沈京辭就會恰好買回來。
我一口渴,水壺裡就剛好有溫水..
寧嗣音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並非真的對你無能為力,南柯令不止我一個人。
「是你對沈京辭的情誼讓我想起了故人,她與你一樣,愛上夢中人。
「可夢總是要醒來的,醒來後,你經歷過的一切隻是夢境。你還有正常的人生要繼續,你能承擔這份痛苦嗎?」
寧嗣音的詰問讓我啞口無言,我並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隻是在逃避。
良久的沉默後,我軟了態度。
「我知道了,但我想陪沈京辭走到最後。
「他是個好人,他現在不愛齊惜瑾了,他沒有理由被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