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久久回不過神,姜景顏說婚約是早就定下來的。
對方是成王的女兒安陽郡主。
我恍然。
成王這人我知道,為人處世最為圓滑,他女兒出世喝喜酒的時候我還帶著當年隻有十三歲的陸亭生去過。
這一轉眼的時候,竟也要嫁人了,還是嫁給陸亭生。
緣分啊,真是妙不可言。
眼看著仇人和和美美,這日子過得滋潤,我竟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前世種種,羈絆太深,我想放下了。
我躺在屋頂上,看著下面眾人歡天喜地準備聘禮。
我轉頭問姜景顏:「我帶你走如何?」
他愣了愣:「去哪?」
我咬著一根狗尾巴草:「去哪都行,我可以帶你回寨裡,咱倆也可以一塊浪跡江湖。」
姜景顏低頭看著底下,突然就悟了。
「你是因為我義父要成親了才走的嗎?」
我挑眉看他:「關他什麼事?」
「我就是有點想開了,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多為自己而活才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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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景顏顯然不信,他現在看我的眼神像極了在看一個被愛所傷的怨婦。
我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他多說。
他爹當年為情所傷時還是我開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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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找到解藥的速度無比快速。
我準備在陸亭生成親當天趁亂跑走。
當我收拾好行李鑽進姜景顏屋子裡時他一臉驚恐地看著我:「你真要帶我走?」
我說:「對啊,我從不打誑語。」
他攥著被子動也不動,我有些不耐煩地把他從床上拖了下來。
「你快些收拾行李。」
「你義父就快成親了,到時候這候府有了女主人哪裡還有你的立足之地?」
「萬一對方是個不好相處的,你寄人籬下難免憋屈。」
「再說了,外面山高水遠,你也是時候出去看看這大好河山了。」
我半恐嚇半誘惑地把還在呆愣著的姜景顏拐出了候府。
我也不是非得帶著這個小拖油瓶,實在是陸亭生我捉摸不透。
把他放在這,我不太放心。
偌大的候府很久沒有像今天這麼熱鬧了,到處掛著綢緞,賓客如雲。
府門前看熱鬧的百姓更是人頭攢動。
我本欲帶著姜景顏現在就走。
可這小子非得等新娘子過來,看著義父拜了堂才走。
我拗不過他,隻好應了。
鎮北侯和安陽郡主的婚禮格外盛大。
穿著鳳冠霞帔的安陽郡主在喜婆的攙扶下進了候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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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
但變故卻陡然而生。
新娘子蓋著蓋頭將手放在陸亭生的手上。
然後從寬大的衣袖裡瞬間掏出了一把匕首。我眼神比一般人要好一些。
當我看見那安陽郡主的手伸進袖子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呼吸一窒卻來不及阻攔。
她手中的匕首直直地朝著陸亭生的胸膛刺去。
陸亭生似乎早有預料,伸手一下子鉗制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挑落了她的紅蓋頭。
我松了一口氣,慢悠悠靠在了門廊之上。
還不忘把身邊著急往上衝的姜景顏給拉住。
這次刺殺,不可能成功了。
那安陽郡主長得倒是挺美,就是此時的面目有些猙獰。
白瞎了她的美貌。
陸亭生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三下兩下將她壓制住,旁邊的侍衛立馬上前把人綁了。
安陽郡主躺在地上,眼睛還在瞪著陸亭生。
她的眼神滿是憤恨。
喲呵,這兩個人有故事啊!
陸亭生居高臨下地瞧著她,然後彎腰掰過她的臉,細細摸著。
我大驚。
他竟如此浪蕩!這麼多賓客瞧著呢,他就開始上手佔人家便宜?
幾秒後,陸亭生好似摸到了什麼東西,目光一凝。
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把安陽郡主的「臉」撕下來了。
「曜!」
「竟是她!」
我跟姜景顏同時驚呼出聲。
我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猛地轉頭看著他:「你認識?」
此時安陽郡主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
是個臉上有可怖疤痕的女子,樣貌普通,全然不似先前耀眼。
「她是南蠻十三城的俘虜,義父先前有意放走了她,誰知道她竟然恩將仇報!」
姜景顏跟我解釋了一下。
「陸亭生這麼好心?」
我對他的話抱有懷疑的態度。
「當然不是。」姜景顏毫不猶豫地否定了我:「他隻是想利用她吊出她背後的大魚。」
「不過眼下看來,好像失敗了。」
我挑了挑眉,漫不經心道:「那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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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場鬧劇,賓客哪裡再敢待下去,紛紛告辭離去。
原本喜慶的大堂此時卻被鮮血染得更紅。
那女刺客被陸亭生當場殺了。
我看著陸亭生信步闲庭地朝我走來,下意識想跑,雙腳卻跟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陸亭生走到我跟前,看了眼站在我身邊的姜景顏。
他問我:「怎麼還沒走?」
我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他是怎麼知道我準備跑路的?
明明我事事隱蔽。
姜景顏還沒等我看他就急忙撇清關系:「我可沒說。」
陸亭生嘆了一口氣:「走吧,帶著這個小傻子一道走吧。」
「秦歡顏,你聰明機靈,往後多照看他一些。」
我驚疑不定地瞧著他,這話怎麼跟託孤一樣。
我撇了撇嘴:「沒給我任何好處還想讓我給你養孩子,侯爺,你這算盤打得我龍虎寨的兄弟們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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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景顏跟在陸亭生後面哭喊:「義父你不要我了嗎?孩兒不走啊!」
我朝他擺擺手:「小傻子放心,我去跟你義父談個好價錢。」
小傻子哭得更兇了。
這次是我主動來到那間密室的。
我直接問他:「你把當年的真相告訴我,若我滿意,那小傻子我幫你養。」
陸亭生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淡的:「你想知道什麼?」
我問他:「當年巫峽關一戰,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手指著畫像,眼睛卻緊緊盯著陸亭生。
陸亭生看了那畫像許久,才說:「戰死的,被困於巫峽關險境,孤立無援,戰死的。」
我又問他:「為什麼會沒有援軍?」
他說:「我去求援,中了敵軍的陷阱被俘了。」
「所以你就背叛了她!」我的聲音陡然變大:「所以你就帶著南蠻軍找到了那些殘兵!」
陸亭生猛地轉頭看著我,眼底一片猩紅:「我沒有!我永遠不會背叛她!」
「當年我九死一生逃出去後,帶兵回到巫峽關的時候他們已經..
我冷笑一聲:「當年的人都死絕了,你如今說什麼也死無對證了。」
陸亭生不說話了,目光緊緊盯著身前的牌位:「你可知,南蠻有個家族最擅長易容術。」
「他們造出來的人皮面具就是最親近的人也難分真假。」
我渾身一震,想起倒在前廳大堂的女刺客。
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變冷了。
如果陸亭生所說的是真的,如果真有那般神奇的面具,那當年之事就有另一種解釋了。
帶人圍剿我們的人不是陸亭生,隻是個帶著陸亭生面具的南蠻人。
而他胸口處並無刀傷的事也可以解釋得通了。
我有些恍惚,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腦袋頭暈得厲害。
陸亭生一把將我扶住,聲音有些沉:「我會讓人送你們離開。」
我看著案臺上飄起的嫋嫋青煙,隻來得及在心裡罵聲娘就徹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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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醒來時,人已經在出城的馬車上了。
姜景顏在我旁邊睡得昏天黑地,很明顯,也是被他義父敲暈的。
我伸手拉開車簾,正在趕車的副將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說:「把車停一下。」
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如了我的願。
此時我們身處郊外,城門也早已關閉。
我爬上附近最高的一處山坡,朝京城的方向看了看。
京城全然不似以往平靜,到處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火光乍起。
我說:「京城這又是誰在造反啊?」
副將說:「侯爺帶兵圍了成王府。」
我恍然:「也是,說好的新娘子突然變成了刺客,是得去討個說法。」
副將搖了搖頭:「不是討說法,侯爺是去滅門的。」
我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他,滅門兩個字他說的倒是輕巧。
怎麼陸亭生手底下的人都跟他一樣,這麼瘋!
我問他:「怎麼,難道這刺客是成王派來的?」
副將看了我一眼:「不,是侯爺自己引來的。」
「刺客的事隻是由頭,侯爺真的要針對的人是成王。」
「當年巫峽關一戰,援兵遲遲未到,就是成王背地裡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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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他這話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成王這人與我確實有些嫌隙。
畢竟當年被陸亭生砸斷腿的紈绔就是他的獨子。
那紈绔腿斷了之後,第二年因為意外死在了青樓。
成王便將新仇舊賬一塊都算到了我頭上。
我倒是沒想到他會在行軍打仗上給我下這麼大的絆子。
直接要了我的命。
副將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皺眉看他:「你有話直說。」
他倒是心直口快:「你是不是安平將軍朱歡顏的私生女兒?」
我一驚:「你這是何出此言?」
他說:「你倆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正在想理由該如何反駁,副將又補充道:「而且,自從你出現後,侯爺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這算哪門子理由。
我覺得有些可笑,嘴角的笑還沒勾起就被他的下句話凍僵住了。
「侯爺喜歡安平將軍這麼多年,突然得知她竟在外有個女兒肯定傷心。」
誰?
誰喜歡誰?
我指著副將:「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副將嘆了口氣:「侯爺的心思我們這些個跟在他身邊的老人誰人不知,又怎會是空穴來風。」
我如遭雷劈般待在原地。
腦海中一直回蕩著他剛剛的那句話。侯爺喜歡安平將軍那麼多年...
喜歡安平將軍那麼多年..那麼多年...
什麼時候?我竟從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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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亭生將成王一家滅門了。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率領著數十萬兵馬出了京城。一路浩浩蕩蕩往南方去了。
我問副將:「他這又是要去哪?」
副將說:「去南蠻,給故人報仇。」
我目送著黑甲軍離開京城,為首之人依舊一眼就能看見。
直到這時我才肯好好的打量他。
他與我記憶中聽話溫順的陸亭生截然不同,卻又跟我記憶中的他那麼相似。
一樣的固執,一樣的唯「朱歡顏」獨尊。
許是高處的風沙太大,我不小心被迷了眼睛。
隊伍前方的人我漸漸地看不太清了,便轉身下了山。
「走吧。」我說:「你不必送我們回龍虎寨了,你跟他們一道去吧。」
副將臨走前深深看了我一眼,他說:「若我們能回來,不論生死,你過來迎侯爺一程吧。」
我點頭,朝他笑了笑:「好。」
副將似是松了一口氣,翻身上馬,朝著南方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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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陸亭生離開京城已經有兩月了。
期間皇帝朝邊關發了數十道聖旨讓他停戰,立即返京認罰。
可陸亭生呢?
用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撕毀了聖旨,還以擾亂軍心為由斬殺了前來傳旨的太監。
陸亭生與朝廷也算徹底撕破了臉。
皇帝坐在高堂之上,天天膽戰心驚,生怕哪天陸亭生帶著人馬殺回來了。
就像當年忌憚我一樣。
但陸亭生可沒有這個想法,他一心隻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