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景顏一下竄到他身後,毫不猶豫地告狀:「義父,她喂我吃了毒藥。」
陸亭生看了我一眼,語氣依舊淡淡地:「好玩嗎?」
我笑了:「好玩啊!這小傻子尤其好玩。」
我給他吃的不過是普通的蜜糖,姜景顏太過緊張竟連甜味都沒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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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我在書房給陸亭生研磨。
他寫折子的時候向來不愛說話,這點倒是從沒變過。
我斟酌了許久才開口:「侯爺,姜景顏他娘是怎麼死的啊?」
幾乎沒有任何鋪墊地長槍直入,陸亭生的筆頓了頓。
「問這個做什麼?」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好奇。」
陸亭生沒說話,良久之後將筆放下,把寫好的折子晾幹收好後才說道:「當年巫峽關一戰他爹戰死了,他娘在生下他後便也跟著去了。」
竟是殉情。
那一刻我很想問他,那你呢?
巫峽關一戰你做了什麼?
陸亭生見我沒說話,轉頭看我,猝不及防朝我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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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觸及到我臉的那一刻,我猛地回神一把將他的手打掉了。
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書房裡有些突兀。
陸亭生眸色深了些,再次伸手過來探上了我的鼻子。
我一愣,問他:「你這是做什麼?」
我僵直著身子沒敢動。
他粗糙的手指在我鼻子上蹭了蹭,有些痒。
「粘上墨了。」
「啊?」我看了看他指腹的墨跡,低聲應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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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幾日之後,我在偶然一次照鏡子時才猛然察覺,我如今的相貌跟前世竟已有六成相似。
這可不妙!
我頂著這麼一張臉就意味著我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陸亭生他前世能殺我一次,如今定能殺我第二次。
雖然我一直沒想明白,南蠻到底許了他什麼好處,讓他這般背叛我。
我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通過兩日的觀察,我發現陸亭生書房後面還有一間隱秘的密室。
我篤定我爹娘的解藥一定就在那裡面。
我得帶著解藥一起走。
趁著陸亭生進宮赴宴的間隙,我避開眾人耳目,獨自潛入了他的書房。
密室並不難找,就是機關有些麻煩,我找了許久才找到。
我一進去就直奔擺在架子上的一堆瓶並罐罐,我也不認識哪個是解藥,反正都帶回去指定沒錯。
我將袋子裝得滿滿當當,正準備溜之大吉時視線卻被密室最裡面的一個牌位吸引。
裡面光線昏暗,我看不真切,不由自主走近了些。
可當我看清了上面的字時,卻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上面寫著:安平將軍朱歡顏之靈位。
我的靈位?
陸亭生有病吧,把我殺了轉頭又來拜我。
是怕我化成厲鬼前來索命嗎?
牌位後面還有一幅畫像,我正要去看便察覺背後有些異常。
陸亭生回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扭頭便被他掐住了脖子。
他非常輕松地將我拎了起來。
窒息感鋪天蓋地傳來,我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他是想殺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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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這麼一拎我反而看清了那幅畫。
畫上是個穿著紅色鎧甲,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即使畫中人並沒有畫臉,但我還是知道畫的是我。
我顫抖著手指向那幅畫,艱難地從嘴裡蹦字出來:「那個人,我….…認識。」
陸亭生的視線移到那副畫上,手上的力道一下就松了。
我很滿意他的反應。
不愧是我,即使死了還是能給他這麼大的震懾。
陸亭生看著那畫像,語氣有些奇怪:「她死的時候你應該還未出生,你怎會認識她?」
我掙脫了他的手,道:「我在夢中見過她。」
陸亭生有些反常,他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一步步走近那畫像。
在幾步遠處停住不動了,然後一口血噴了出來,整個人無力地栽倒下去。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摸著脖子咳了好幾下
他躺在地上還有些理智,朝我伸手,嘴裡說了一聲:「藥……」
什麼藥?
我下意識蹲下來摸他的衣裳,摸到一半我停住了。
我是傻子嗎?
這可是殺陸亭生的大好機會啊!
我頓時興奮起來,抽出他腰間的刀就準備動手。
我早就想把他的心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可當我扒開他的衣襟時,動作卻頓住了。
前世我明明給了他一刀,就在胸口的位置。
可是傷疤呢?
就算他能僥幸活下來,總不能連傷疤也消失個無影無蹤吧?
我仔細摸了摸他的胸膛,皮膚光滑平整,從沒有受過傷的樣子。
眼看他氣息越來越微弱,我連忙將從他腰間找到的藥丸喂給他。
我得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能連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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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亭生被人抬進了房間。
我也跟著走了進去。
府上的大夫看了我一眼:「闲雜人等都出去。」
我衝他咧嘴一笑,將手抬了起來:「要不,您跟侯爺商量商量?」
我還不樂意跟過來呢,陸亭生把我的手緊緊抓著,掰都掰不開。
大夫臉色僵了僵沒再說話了。
直到眾人散去後,陸亭生的房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試圖把手抽出來,可抽了半天也沒抽動。
我一時火氣上來,一巴掌打在他頭上。
陸亭生的頭偏了偏,手一下就松了。
我呼了一口氣,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轉身就要出去。
但還沒走幾步就發現,這人把我的衣服給拽住了。
嗨,他還來勁了。
我正準備再來一巴掌,就看見床上的這個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呼吸微微一窒,已經開始思考以後該埋在哪了。
「歡顏….」他輕輕喚了一聲。
我眉頭一挑,這個稱呼有點耐人尋味啊。
我沒敢輕易答話,隻是站在他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當我沒有任何表情的時候,整個人就看起來冷冰冰的。
前世在戰場上還因為這副面孔得了個冷面將軍的稱號。
陸亭生看著我的眼神有些飄忽:「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次入我的夢。」
「歡顏……你在下面寂寞嗎?」
曜,他這是把我當成了前世的朱歡顏了。
我彎了彎腰,像很久以前那樣捏了捏他的臉。
感覺有點怪怪的,臉上的皮好像老了。
手感不太好。
我心平氣和地跟他商量:「我在下面可寂寞了,你下來陪我好不好?」
「亭生,你不是最聽我話了嗎?你下來陪我吧。」
陸亭生估計也沒想到夢裡的人真的會說話,一時有些怔愣。
我也沒指望他回答我,趁他不備抽出衣角就要走。
我的手剛碰到門,就聽見他開口了。
「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喊,狗都不信。
我毫不猶豫地推門出去了。
為了弄清陸亭生身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我不得不故技重施。
是的,我把姜景顏又逮來了。
他說什麼也不開口,我伸手扒開他的嘴又塞進去一個東西。
姜景顏咳了好幾下,瞪著我:「臭丫頭,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是嗎?」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咱們就打個賭好了,反正我又沒什麼損失。」
姜景顏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半響之後終於妥協。
我問他:「你義父的胸口處一直沒有刀傷嗎?」
他想了想,回憶道:「我小時候曾給他擦過身體,印象中好像是沒有的。」
「不過我義父這些年在外徵戰,難免會受傷。現在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我撐著頭思索,隨口應道:「現在也是沒有的。」
姜景顏嚇得蹦了起來,指著我:「你你你..」
「你看過我義父的身子了??」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這人會不會說話。
說得那陸亭生跟個黃花大姑娘似的。
我看著他忽紅忽白的臉色,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哎呀,竟不小心說漏嘴了。」我裝作懊惱的模樣。
「你義父如今也不過三十有二,我也已經及笄,男未婚女未嫁為何讓你這般驚訝?」
我半直起身,靠近姜景顏,低聲說:「你說..我做你義母怎麼樣?」
姜景顏睜大了眼睛,身子一仰跌在地上。
我愣了一下,至於這麼震驚嗎?
他指著我,語無倫次:「她.…我……我沒有說,都是她說的。」
我僵了僵。
直到此時我才感覺身後站了一個人。
我甚至都不用去猜是誰。
能把姜景顏嚇成這樣的還能是誰?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後淡定轉身:「侯爺,您的輕功練得真好!」
好到我三次都沒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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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亭生看了我一眼,然後一甩長袖:「你跟我過來。」
姜景顏低著頭應了一聲,爬起來就要跟上。
我實在看不下去,將他拽了回來。
「你義父叫我呢,你在這乖乖待著。」
我跟在陸亭生後面一路來到了他的書房,這次他甚至都沒有避諱我,徑直打開了密室。
他背著我站在我的牌位面前,聲音清冷:「你最好解釋清楚你之前說的話。」
我腦子飛速旋轉,然後開始胡說八道:「她嘛,朱歡顏,最喜歡騎馬喝酒,最討厭阿諛奉承。」
「我在小時候就常常夢見她,我猜測….!
我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身邊:「你說,她是不是還有什麼怨氣未消,想找人報仇啊?」
陸亭生看都不看我一眼,隻道:「還有呢?」
我又胡謅:「她說她十六歲就上了戰場,打了大大小小數百仗,可惜她命不好,死在了巫峽關。」
我悄悄打量著陸亭生,他卻依然背對著我:「接著說。」
我疑惑了,這人到底想聽什麼?
無法,我隻能從飲食習慣說到穿衣習慣,又從穿衣習慣說到行軍打仗。
末了,我實在忍不住正要破罐子破摔時,陸亭生終於轉過來了。
他目不斜視從我旁邊走過,我愣了一下連忙追上:「侯爺,您這是相信我了?」
陸亭生說:「沒有。」
我從不知他這般氣人。
偏偏我此時還打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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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我不由又仰頭看了看天空。
我開始思索我忍辱偷生的意義。
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
我又想起前世與陸亭生相處時,基本上都是我說什麼他都說好。
相處數十年,我基本不曾生過他的氣。
哦對了,印象中是有一次的。
我仍記得當年大敗敵軍,班師回朝,陛下為了獎賞我,竟當場要下旨賜婚。
那哪裡是獎賞,分明是想把我綁在京城。
皇帝他開始忌憚我了。
他給我指的夫婿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绔。
我當時都氣笑了。
但我也不想當面駁了皇帝的面子,隻道再想想。
可我沒想到,一向溫順聽話的陸亭生竟比我還要生氣。
他趁那公子在郊區賽馬的時候,將他雙腿打斷了。
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替他瞞住這件事。
因為這事我氣了他三天。
這人腦子真是不靈光,要想害人,大有那些兵不血刃的方法,何至於自己親自動手?
惹得一身腥。
除了那次,我就沒怎麼生過他的氣。
唉,他怎麼就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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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沒想到的是……
陸亭生要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