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桃杏猶解嫁東風 3854 2024-11-13 15:20:26

如今再瞧,熱症似乎已經好了,頸項白皙又光潔。


比起盧州知府馬夫人的熱情,跟前的姜夫人言語溫和,面色溫柔,倒是讓芸娘舒服許多,笑著應道,“屋子裡放了冰,不熱。”


“嗯。”姜夫人點頭,同她一道坐回了屋內的長榻,細聲問她,“來江陵,覺得如何”


一進城便遇上了那麼一樁糟心事,芸娘實在誇不出來。


知府夫人自然也聽說了,輕聲一嘆,“應天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世道至此,這江陵便也如同垂暮老人,吊著最後一口氣罷了,能堅持到何時,誰也不清楚,少夫人也不必太過於憂心,無論什麼世道,都有自己的活法,當真無可救藥了,也是國運到了頭,想起當年你母親前來江陵時,鬥志滿滿,立志要當一名英雄,後來還是抵不過嫁了人,夫唱婦隨去了。”


芸娘一愣,“夫人認識家母”


姜夫人點頭,抬目慈愛地看著她,終是喚了她一聲,“滿滿。”


滿滿是她四歲之前的名字,姜夫人能知道,定是在王家遷出江陵,她兩歲之前,便認識了她。


嬰孩時的記憶,哪裡還能想得起來,芸娘完全沒有印象,愣愣地看著她。


姜夫人解釋道,“我與你母親是發小,自小一塊兒長大,你一歲時,我曾在王家住過一段日子,看著你長大,一聲一聲地親口教你喚我為姨母。”


姜夫人說的這些,芸娘絲毫不知,王家遷移之前在江陵的事,母親從未同她提起過半個字。


見她一臉茫然,姜夫人也明白了,心裡更是難受,低聲道,“她這是不想我受到牽連,竟狠心到如此地步。”


難得遇上個母親的故人,芸娘也覺得親切了起來,立馬改了口,喚姜夫人,“姨母,當年王家的院子還在嗎”


一聲姨母,終於讓姜夫人崩了情緒,落起了淚,拿絹帕拭幹了眼角,才點頭,“在的,少夫人要是想去看,我帶你去瞧瞧。”


當年王家奉聖旨搬進了臨安,剩下的一些王家遠親,這些年七零八散,早就沒了音訊。


她去看,也隻能看個空殼子,可到底是自己父母曾經居住過,也曾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去看上一眼,也是一份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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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過來時,芸娘剛出去,知道她是跟著姜夫人去了王家老宅,倒沒怎麼擔心。


江陵知府的底,他早就摸清了,姜夫人和當年的顧家有些淵源,王荊的兩千兵馬能藏在江陵,不讓人察覺,必定也有他姜大人的一份功勞。


趁著這功夫,裴安去找知府要人。


姜大人在書房招待了他,門一關便是一臉愁容,“不瞞裴大人,張治並不在卑職手上。”


裴安眉頭一擰,做出一副意外的神色,“不在姜大人手中陛下收到的消息可是從你們江陵傳回的臨安,如今姜大人說不在,不是同本官開玩笑嗎。”


姜大人慌忙跪下請罪,苦惱地道,“卑職一直鬧不明白,陛下這消息,到底是從哪兒聽來,卑職收到消息後,一直讓人捉拿,每個關卡都派了人手把守,幾個月了,連張治的影子都沒見著,別說人了。”


裴安不買他的賬,“姜大人是在為難本官。”


“裴大人攜旨意而來,卑職哪敢有所欺瞞,卑職是怕耽擱了大人,隻能先如實相告。”


裴安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道,“人在不在江陵姜大人都不敢確定,這不是欺君嗎,如何讓本官回去交差”


姜大人額頭點地,“還請裴大人指一條明路,卑職任憑裴大人差遣。”


範玄死前遺願,願南國山河完整,百姓不受欺凌,他讓自己去找顧震,顧震所謀何事,他豈能不清楚。


今兒一進城,他姜大人便同自己玩了一招激將法,他也看得清楚。


但他的野心沒有那麼大,確切來說,一點野心都沒,他的目標隻在臨安,報仇雪恨,拿回屬於他的東西。


至於這天下如何,誰當主子,與他無關。


臨安之外的事,他不會插手,“姜大人找錯人了,本官手裡隻有死路,沒有活路。”


說完他起身,又道,“有勞姜大人再多找找。”,,


第75章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十幾年過去, 王家老宅被風雨侵蝕,門上的牌匾已開始腐朽,大門一推開,歲月的陳舊感撲面而來。


兒時的事, 芸娘已記不得了, 可當她看到院子裡的陳設時,還是有一股熟悉。


跟前的一磚一瓦, 似乎也勾起了腦海裡一些片段的畫面, 確定自個兒曾在這院子裡住過。


宅子空下來後,這些年姜夫人時不時會派人來打掃,院子裡沒什麼荒草, 隻不過冷冷清清,沒有人氣兒, 姜夫人帶著她去了之前二爺和二夫人住過的院子。


比起臨安,老宅的院子並不大, 許久沒有人住,穿堂內的地磚上,布了一層青苔,旁邊以石頭砌成的一排石牆,隱約能瞧出是個花臺。


姜夫人指著左側一間屋,笑著同她道, “小時候,你便住在這兒。”


舊事舊物,免不得讓人懷念, 何況還是自己嬰孩時生活過的地方,不隻是芸娘好奇,青玉也好奇, 上前推門進屋,東瞧瞧西摸摸,床榻,木桌,椅子,都瞧了一遍,倒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卻又能品出幾分不一樣的味道來。


姜夫人沒進去,立在門口等著,讓她慢慢瞧。


屋裡的東西,當年搬家時能帶的大多都帶走了,唯有這些搬不走的陳設家具還在,青玉打開櫥櫃,在裡面驚喜地發現了一個破舊的竹籃,竹籃裡裝著幾樣嬰孩玩耍的物件兒,應該是芸娘小時候的,青玉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遞給了芸娘,“主子,您瞧瞧,還有用沒”


物件兒舊得不像樣,芸娘拿起一隻撥浪鼓搖了一下,“叮咚”幾聲響,竟還沒壞。


主僕二人在裡面翻箱倒櫃,恨不得挖出一箱寶藏來,正在興頭上,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道急切的腳步聲。


人未到,王荊的聲音先到,“小姐。”


自打進了盧州,王荊便被裴安調開,不讓他現身,範玄一死,裴安帶著小姐索性不見了人,衛銘也不告訴他兩人去了哪兒,隻打發他在江陵等。


他到江陵都好幾日了,一直沒有消息,這一趟本是為了去接小姐,人沒接回來,自己先回來了,神婆子險些沒叨叨死他,聽說今兒兩人已經進了城,他立馬去了知府要人,從衛銘口中又才得知兩人這一路並不太平,還墜過河。


王荊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會有這樣的風險,姑爺就算拿劍指在他腦門上,他也不會離開小姐半步。


到了芸娘跟前,王荊上下端詳了她一陣,見其完完整整,面色也不錯,這才放了心,“撲通”一聲跪下,同芸娘請起了罪,“是屬下護主不周,小姐受苦了。”


他這樣明目長大地對她行大禮,姜夫人還在外面,芸娘心下一跳,忙打眼往外瞧,卻見門口姜夫人早已沒了身影。


“王叔叔趕緊起來,不過是意外,誰能料到,我這不是好端端的來了嗎。”她一面說著一面去扶王荊。


王荊起了身,也沒打算走,擺出來的架勢同青玉如出一轍,勢必不離開她半步。


芸娘一個頭兩個大。


早前她就聽王荊說了,父親留下的兩千兵馬都在江陵,如今她人來了,必然會面對,這麼多人沒有戶籍,明面上都是死戶,安置便是個大問題。


江陵人雜,是個藏人的好地方。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官府眼皮子底下藏這麼多人,且還是戰場上驍勇善戰的兵將,不太可能。


知府的姜夫人,她母親,王荊


適才不覺,如今將這些人湊在一塊兒想,頓覺千絲萬縷都指向了一個矛頭,比起裴安,保不準,如今她才是那個造反大頭目。


芸娘驚出一個機靈來,又聽王荊道,“之前屬下同小姐稟報過,當年將軍用命護下來了兩千戶,如今都在江陵,一直等著王家的人前來差遣,小姐既到了江陵,從即刻起,都將聽取小姐號令。”


她能號令什麼。


她倒是想讓他們將那些為非作歹的北人都趕出去,可兩千人哪裡夠,隻會將他們推入火坑,唯有交給裴安,還能助他一臂之力。


她不懂朝堂,不懂權衡利弊,也沒有那麼多的瞻前顧後,隻明白一個道理,與其苟延殘喘,等待別人將刀架在脖子上,不如先發制人,拼一份生機。


王家祖母一輩子小心謹慎,一切以家族前程為重,為何會在她出嫁之後,將王荊給她,應該也是看清楚了,如今朝堂已經危機重重,想投幾枚雞蛋在別的籃子裡。


裴家國公府就是她的籃子。


成功了,王家跟著佔一份功勞,不成功最多是雞飛蛋打,犧牲了她一人出去。


隻是如今裴安計劃到了哪一步,是怎麼想的,她也不知道。


從臨安出發時,裴安是奉了兩道聖旨,一是送明陽公主和親,二是押送欽犯南下。


明陽公主早已交到了北國迎接隊伍手上,如今怕是到了北國,那日皇帝跟前的第一總管,追到了廬州之外,將所有欽犯都殺了,按理說裴安不用再南下,皇上卻並沒召他回去,想必一定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密旨交付於他。


以昨兒姜大人見到他時的態度,她猜著,皇帝要他辦的差事就在江陵。


如此正好,她得同他好好商議一番,王荊的兩千人馬該如何打算。


在王家老宅呆了一個下午,出來後芸娘又同姜夫人去了酒館,回到知府,府內已經燃起了燈。


裴安不在,隻有童義守在屋內,見到她主動稟報道,“夫人,主子有事出去了一趟,估計回來得有些晚,主子讓夫人早些洗漱歇息,不用等他。”


這時候出去想必是重要之事,芸娘點頭進屋。


七月底的天氣,早晚已沒有那麼熱了,用不上冰,反而半夜還得蓋被褥。童義將屋內的冰塊移出去,又去馬車上抱了一床春秋季節用的被褥交給青玉,自個兒的被褥蓋習慣了,別人備得再好,也總覺得不合適,想起車上以防萬一準備的幾床厚被褥,童義轉身走到芸娘跟前,道,“出來時小的怕天氣冷,備了幾床厚褥子,如今主子怕是用不上了,夫人前去果州,一路往西,路上隻會越來越冷,小的待會兒一並交給青玉,夫人都帶上。”


童義說完人走到門口了,芸娘才反應過來他那句話裡的意思。


裴安不會再往前走了,江陵是他的最後一程。


他不會再跟著自己去果州,待江陵的事情一結束,他便會立馬啟程回臨安。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壓根兒就沒打算帶她去果州。他最後的路程隻到江陵,至於果州,是王荊與他達成的共識,想讓她完成父母的遺願,回去替外祖父上香。


芸娘突然才意識過來,他們要分開了。


雖說能理解,但心裡總覺得有些失落,兩人在一起這麼久,他從未同她提過要分開的事,一句都沒有。


芸娘坐在榻上,腦子裡亂哄哄一團,又回憶起前不久明春堂的人臨走之前,一臉嚴肅,揚言要等他回堂,一看就知道是有大事要商議。從江陵到果州還有半月的路程,自己到果州,他也該到臨安了。


芸娘猛然一驚。


他不會趁著自己去果州的這段日子,攻進臨安吧


沒什麼不會的,以他的行事,極有可能。


天色黑了裴安才進了一家酒肆。


看店的伙計頭也沒抬,“客官不好意思,今兒個打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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