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本來麼,她秉持著惡毒女配的自我修養,一直刻意與男主拉開距離,但現在被系統狠狠诓了幾遭——
這原著本身就先天畸形後天發育不良,似乎也沒什麼理由來管她。
她正要開口,沒想到裴寂居然搶先出聲:“師姐。”
寧寧笑了笑,臉頰上隱隱顯出兩個淺淺的梨窩:“這麼晚了,你還在練劍啊?”
裴寂:“嗯。”
這句話說完,便不知道應該怎樣接下去。
他兒時成天被娘親關在家裡的地窖,幾乎與外界完全隔絕。後來長大拜入玄虛派,又因為魔族血統的關系受到排擠,連願意與之接近的人都寥寥無幾,更不用說所謂的“交朋友”。
對於裴寂來說,比起聊天,在九死一生中越級打怪要更加容易一些。
他不禁心底一陣煩悶。
煩他自己。
“裴小寂別放棄啊!”
承影在他心裡驚聲尖叫:“來來來,我給你支招!你就說那個、那個——師姐,我們來比劍吧!”
這是把同樣母胎單身的劍。
就它這水平,估計也基本告別脫單了。
“你沒有和鄭師姐一起去療傷嗎?”
寧寧帶了點好奇地朝他靠了一步,瞥見裴寂臉龐與脖頸上的血痕。她不知想起什麼,皺了皺眉:“真奇怪,為什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渾身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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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她看的那本小說裡,身為男主角的裴寂一路順風順水,連磕磕絆絆都很少有過,結果這幾回卻次次成了血人,慘得不忍直視。
“小傷,不礙事。”
他答得毫不猶豫,腦子裡的承影唉聲嘆氣:“錯了錯了,你應該做出很難受的模樣,從而搏得她的一些關注。這麼倔,幹脆一輩子一個人得了。”
它說得越來越起勁,一邊說一邊嘿嘿哈哈笑:“聽我說啊,你就突然捂著胸口半跪在地,努力擠出幾滴眼淚,然後聲音一定要輕輕顫,可憐巴巴地告訴她:師姐,寂寂疼。嘿嘿嘿!寧寧一定會心軟地紅了眼眶,一把將你抱起來帶入房中,然後你再略施小計嗯嗯啊啊這樣那樣,嘿嘿嘿!”
裴寂:……
“你受了傷,是不是從來不擦藥的?”
寧寧站在門邊,朝屋子裡望了望,白皙的臉龐被燭火染上幾縷緋紅色澤,微微揚起的嘴角旁,梨窩如同盛滿桃花的盈盈春水。
然後她又轉過頭來,指了指自己的右臉:“你這兒在流血。我房間裡有傷藥,想來用一用嗎?”
承影徹底瘋掉,一代巔峰神劍淪為瘋癲神經病劍:“用用用!快說你可以你想要!裴寂你要是拒絕,我就每天晚上給你念金剛經和大悲咒,每天早上為你深情朗誦《我和真霄劍尊的365天》!”
裴寂被它吵鬧得不勝其煩,剛要皺起眉,瞥見燭火下小姑娘清麗柔和的笑臉,惱意便不知怎地倏然消散了。
他說不清此時此刻的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情,抿著唇沉默半晌,用了很小的聲音回答:“……多謝師姐。”
客房的布置大致相同,踏進寧寧房間時,裴寂聞見一股淡淡的樹葉香氣。
他們倆都洗了澡,身上難免沾了來自迦蘭城中相同的氣息,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樹香連著樹香,將兩人之間的隔閡渾然消弭了。
裴寂心底的煩悶悄悄散去,低著頭不去張望。
女子閨房不宜直視,這一點他總歸是明白的。
“你在椅子上坐好,別動啊。”
寧寧用手帕輕輕點在他臉頰,拭去傷口再度裂開後滲出的血跡。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即便力道很輕,裴寂也還是能透過那層薄薄的手帕,感受到少女圓潤指尖上溫和的觸感。
他面無表情,其實早已屏住呼吸。
……她說來用藥,卻從沒說過,是她替他擦藥。
“你之前詐孟佳期的時候好兇。”
寧寧的語氣裡帶了笑:“我要是她,一定也會被嚇到。”
承影嘶了一聲:“我早就告訴過你,要溫柔一點!”
裴寂自嘲笑笑,眼底陰翳更濃,漫不經心地應聲:“師姐,我那不是詐她。”
他的性格本來就很糟糕,從來不討人喜歡。
承影: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這臭小子到底會不會聊天?真是句句都把話題往死路上引啊!你還是回答“嗯嗯啊啊”吧求求了!
它滿心忐忑,無比絕望地看一眼寧寧。
哪知小姑娘非但沒生氣,反而噗嗤笑出聲來,杏眼彎成小小的月牙形狀:“是嗎?那很好啊。”
承影噤了聲。
寧寧一邊說,一邊往手指沾了藥膏,抬起眼睛看向他臉上的劃傷。
他很少與誰有過這麼近距離的接觸,當女孩柔軟的指尖落在臉頰,讓裴寂無端想起夏天暖洋洋的風。
寧寧的手指溫暖綿軟,而藥膏又是清清涼涼,被她輕輕地上下塗抹時,牽引了微不足道的些許刺痛,仿佛有一絲絲微小的電流在血脈之間流淌。
……真奇怪。
裴寂喉頭微動,偏過視線不看她。
他聽見寧寧說:“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嘛。你如果真像話本裡批量生產的大俠那樣清風霽月、正氣凜然,反而不那麼真實了。現在這樣就很好啊,有血有肉的,挺可愛。”
這是她的真心話。
原著裡的他宛如一個懲奸除惡、闖關打boss的工具人,全篇見不到什麼喜怒哀樂,簡直是一座移動的裝逼大冰山,還是賊龍傲天的那種。
現在的裴寂有點慘,有點小傲嬌小毒舌,跟個刺頭似的,相比起之前那個,實在可愛到不行。
承影聞言,久違地安靜了好一會兒。
再開口時,帶了點老娘嫁女時的淡淡哭腔:“裴小寂。”
裴寂在心底“唔”了一聲。
“我如果是你,就在這一瞬間愛上她了。誰能不喜歡寧寧呢?”
承影悽悽慘慘戚戚:“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像塊石頭一樣。”
裴寂沒理它。
裴寂臉上滿打滿算不過幾道小傷,寧寧擦完了藥心滿意足,正要嘮叨幾句,忽然聽見屋外院子裡的一陣談話聲。
她透過窗戶向外望去,見到打頭走在最前面的鄭薇綺,以及嘰嘰喳喳的賀知洲、孟佳期與秦川。
賀知洲望見了她,當即咧嘴笑起來:“你們倆還秉燭夜談呢?快出來快出來,鄭師姐儲物袋裡有好多有趣的小玩意!”
寧寧也笑:“知道啦——!”
她說罷便起身準備出門,瞥見裴寂一動不動,於是又低頭停下腳步。
少女的青絲被長明燈光打湿,燭火攀爬上白皙臉頰與烏黑瞳仁,寧寧朝他勾勾手指,聲音輕快得像一隻貓:“來呀。”
他坐在燭火昏黃的房屋裡,窗外樹木的倒影直直落下,覆蓋一層濃鬱陰翳。
而寧寧站在長明燈底下,仿佛匯聚了世間所有朦朧卻明麗的亮色,笑意盈盈地向他勾了勾手。
嗓子裡前所未有地幹澀,裴寂近乎於無措地眨眨眼睛,低低回應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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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呢,叫花香口脂。和以往的口脂截然不同,無毒無害,甚至可以吃,絕對居家旅行必備良品,買到就是賺到。”
鄭薇綺口若懸河,說得兩個妖族兩眼放光:“還有這個!秘銀簪。簪子裡藏了根劇毒的針,戴上它,你既可以是風情萬種的禍國妖姬,也可以是遊走在黑暗邊緣的蛇蠍美人,怎麼樣,有沒有心動!”
她講得停不下來,猝不及防聽見秦川的雄渾中年男音:“這是什麼?”
鄭薇綺笑著扭頭。
笑容陡然凝固。
她之前胡亂塞給了他們一大堆東西,這會兒秦川左翻翻右看看,從裡面挑出了一本擁有鵝黃色封面的書。
封面上赫然是一串大字:《我和真霄劍尊的365天》。
秦川已經翻開開始看了。
還用了非常標準的、充滿童心的播音腔念:
[真霄奮力一頂,長龍陡入三寸。運勁收放自如間,前突後進,左勾右移,有如疾風驟雨,玉蕊飄搖不定,似雨打風吹去。]
寧寧:!!!
師姐!這是本什麼書!!!
鄭薇綺聽得頭皮發麻、顱骨升天,趕忙上前幾步,試圖從他手裡奪過那本書。
奈何秦川人高馬大,輕輕一抬手,就把書舉到了她夠不到的地方。
“期姐,這是什麼意思?”
他覺得這些言語生澀拗口,加上人族的字認識不多,於是帶了點好奇地翻到另一頁。
[真霄狠狠用力,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骨血。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這個女人面前潰不成軍,雙眼猩紅地低喃:“肯認錯了嗎,嗯?你這裡欠我的,用什麼來還?嗯?”]
寧寧快被那個“嗯”洗腦了。
這不是言情小說男主,他就是個不停嗯嗯嗯的電動馬達。
“完了完了。”
孟佳期渾身僵硬,壓低聲音:“秦川他在沉睡前隻是個七八歲大小的孩子,沒想到一醒來就成了這副模樣——他還隻是個孩子,你們千萬別帶壞他啊!”
原來這是名偵探柯南的鏡像版本,身體變老了,頭腦還是一樣。
——這也太慘了吧!難怪他的言行舉止總是看上去怪怪的!
鄭薇綺不愧是帶貨達人,硬著頭皮上去解釋:“這、這是在練劍呢!我們不是劍修嗎?你看那個‘長龍’,便是真霄劍尊的劍名。”
危,真霄劍尊,危。
那是被他知道,自己心愛的寶劍被叫成“長龍”,師姐你就沒了啊師姐!
“對對對!”
賀知洲信口胡謅第一流:“這兩人在風雨中練劍,把花蕊都盡數斬落。你看那‘前突後進’,正是玄虛劍派的一種劍招,名喚、名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