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甚至越看越懷疑:難道真的是我讓你不快樂嗎?是我讓你變得黯淡無光嗎?
他一直以為自己曾拯救了她的人生。
也一直以為,無論是恩情還是愛情,她理應永遠忘不了他,分別隻是一時的矛盾,總有一天會解決。
然而就在那滯留愛丁堡接近半年的某一天裡,他才好像忽然明白:也許她真的,經由那些他看來不過是隨口一提的文字,並不傷人的忽視,在某一天,把她對他的愛殺死了。
愛的消亡,原來是從來不給人提示的。
或許隻是一句話,或許隻是一個岔路口的選擇。
正如很久以前,他笑話著網絡上那些矯情的男男女女,什麼“不想離開的人往往看起來最犟,卻會在鬧脾氣後默默收拾好一地狼籍;真正想離開的人,卻在某個天氣大好的晴天,穿上外套,平靜地和你告別,然後再也不再見。”
他隔著許許多多排的人群,隔著無數目光,就那樣打量著她纖細伶仃的背影,試圖揣測她的心意。
他真的努力過。
即便那在旁人看來愚不可及,即便連舒沅本人,甚至也從來不知道他的努力。
不知道他曾經在她背後,和她一起嘗試過難吃的啤酒炸魚排薯條套餐,喝她抿了一口就直皺眉推開的威士忌。
不知道他看過她在秋天穿著格子裙,圍著羊絨圍巾小跑著出門,和她一起在永遠派對看不到頭的大象咖啡館門前等過一整個下午,最後在隔壁的隔壁,幾乎異口同聲吐槽著糟糕的茶點。
不知道,他曾經和她前後腳登上卡爾頓山看日落,走過英裡大道,去到王子大街,她為吹著蘇格蘭風笛的街頭藝人放下五英鎊紙幣,而他給了兩千英鎊,告訴那個藝人,如果以後再看見這個女孩經過,請給為她吹奏《For the love of a princess》。
那是最嚴酷的冬天。
他告訴自己,如果到新年,她依舊沒有回過頭,那麼他的自尊不允許他繼續留在這裡。
於是,在新年狂歡的火把遊/行上,他戴著墨鏡與她擦肩而過,那是他們最近最近的一次,也是最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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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頭,他也沒有。
那之後,他離開愛丁堡,去往倫敦。
他讀不懂她。
那他放她自由,這樣能不能,也算愛她的某種方式?
*
偷偷去出席畢業典禮那天,蔣成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在養雲門前意外迎面撞上,她裝作不認識他,於是他也裝作沒注意,卻還忍不住回頭就去嚇唬小屁孩那天——他也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收到WR請柬那天,他告訴自己真的是最後一次。
在賭場,滿盤皆輸讓給她贏,面對Richard,不受控的開口維護,每一次他都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他以為自己能控制,夠高傲。
以為自己能忍住,能不回頭。
結果次次破例的都是他。
還好,這些不為人知的往事,他絕不告訴給她。因為其實唯一的答案,他何嘗不清楚,隻是這麼多年,他一直不敢承認——
他其實早就被她馴服,磨平了傷人的鋒利爪牙。
說出去她也不信吧?
她的評判標準那麼多,而在他這裡,僅僅是因為他真的很愛她,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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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又是一個萬裡無雲的大晴天。
周末下午, 舒沅剛帶著橙子從寵物醫院定期檢查完回來,還沒來得及照常領它沿著小區旁溜溜彎,就接到版權編輯打來的電話。
交談中, 對方提起因為特殊原因, 香港那邊的合作方希望她能夠提前動身, 就細節方面的情節刪改和路亞娛樂的團隊當面展開討論洽談, 並詢問她是否空得出時間。
“這麼突然?”舒沅問,“之前不是已經商量好了。”
她一向不喜歡臨時變更行程。
尤其是在經過新加坡一事及白倩瑤的提醒後, 她對霍禮傑的用心愈發感到警惕, 當下也沒考慮別的, 便即時追問原因:“為什麼突然要改?總該先給我個理由。”
“好像說是那個霍總身體不太舒服吧。”
對面躊躇片刻,還是如實回答:“之後人還要去法國療養, 就隻有明後兩天呆在香港。你要是沒有特別緊急的事, 舒沅, 最好還是提前去一趟。”
要不怎麼說這時機巧呢,跟算準了似的。
她昨天剛剛交上新小說第一卷的初稿,這會兒本就得闲休息中, 當下連借口也不好找。
末了,還是隻得在電話裡敲定好最新的機票時間,又順手給身在香港的好友林柿打了個電話告知,便匆匆遛著橙子跑回了家。
——“橙子啊, 你說你,是不是運氣格外差?”
她三下五除二,進門就給自己收拾好分裝的護膚品和必備衣物, 又輕車熟路,開始給橙子分裝每日狗糧。
一邊裝,看看腳旁不住轉悠的白色小土狗,也沒忍住由衷感慨:“明明之前我就天天宅在家。自從撿到你開始,就變成‘空中飛人’了,滿世界跑。”
橙子肯定是沒聽懂,隻會衝她尾巴直搖,汪汪叫喚。
不多時,又扭頭撒腿狂奔,把心愛的小企鵝玩偶叼來,方才在醫院裡病恹恹的狀態一掃而空,又回到精力過剩的傻狗狀態。
“汪汪汪!”
“……姐姐忙著呢,哪有時間跟你玩呀。”
舒沅失笑,矮身揉了揉它腦袋。
半晌,該做的事做完,卻又忍不住看著手機發起愁來——
主要,實在是事發突然。
因為早就知道要去香港,她其實之前都跟孫阿姨商量好了,到時候自己一走,麻煩她過來照顧橙子幾天,喂喂食、陪著玩一會兒就好,但偏偏行程提到今天,孫家阿姨和叔叔還在外自駕遊沒回來。
她原本還想過拜託顧雁把橙子領回去帶兩天。但陳懷言最近忙著準備回香港的各種手續,顧雁突發慈母心態,一定要個個流程過一遍眼,昨天在電話裡還說忙得焦頭爛額,她更不想去給好友再添麻煩。
所以,橙子怎麼辦呢?
雖說倒也不是不能寄送在寵物店,但是橙子這孩子欺軟怕硬慣了,她總覺得它在外人面前會受欺負,還是想找個熟人拜託一下。
然而電話簿翻來覆去也沒合適人選,正苦惱著,突然,屏幕上端卻緊接著蹦出兩條消息提醒——她眼神一亮。
【任方】:吃飯了嗎?
【任方】:[圖片]
舒沅:“……”
換了平時,她對對方千篇一律的營養午餐是絕對不感興趣、也懶得點開的。
然而今天或許例外。
因為就在剛才,她突然被很直觀的提醒到:這位先生,他的頭像,似乎是一隻家養哈士奇。
問題仿佛瞬間迎來迎刃而解的曙光。
舒沅飛快打字。
【圓】:吃過了。對了任先生,你頭像上的哈士奇是你家裡養的嗎,你也養狗?
【圓】:是這樣的,我突然緊急有事,要去香港一趟。原本商量好請人照顧一下我家的狗,但行程提前,就出問題了。如果你最近方便的話,能不能麻煩你照顧我家狗狗幾天?狗糧什麼的我都會準備好的,有任何花銷也可以找我報,不知道你方便嗎?
話雖如此。
冷靜下來,看著自己發出去的大片綠框字,舒沅手指動作還是莫名一頓。
後知後覺的,她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對任方過於信任——或者說是過於親近了。雖然從那次關於愛丁堡的聊天後,他們確實有那麼一點點拉近關系,但作為相親對象,兩人好像還沒到可以幫忙照顧寵物狗的地步?
她眉頭一皺,正要重新組織語言。
然而還沒來得及撤回,對面卻已搶先一步回復。
【任方】:是我養的,很方便。
【任方】:你家在哪?我現在在回上海的路上,等會兒先讓我同事去把你家狗狗抱來給我,你覺得可以嗎?
*
當天,蔣成從北京分部回來,剛一落地上海,就把剩下的工作安排在電話會議中迅速解決,馬不停蹄回了家。
推門進去,別墅依舊空闊。
唯有一樓客廳多了一人一狗,茶幾上,還多了些分門別類堆好的零食和狗玩具。
“老板,你、你回來了!”
這次派去接狗的,是方忍特意選的後勤部新晉員工。對他們家“復雜”的家庭關系全無概念,也不多話,隻一見他到家,便匆忙起身,緊張兮兮地打了個招呼。
“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不辛苦。然後,那位舒小姐把注意事項都寫在紙上了,我壓在那邊罐頭下面。”
“好。”
蔣成在員工面前,一貫是高嶺之花、雷厲風行的形象。
聞聲,不過淡淡點了點頭,禮貌表揚了兩句,對方已全然不敢再跟他搭話,拿了勞務費,便連連道謝著離開。
瞬間,室內便隻剩下從沒養過狗卻頂著微信哈士奇頭像的某人,和掛著“橙子”狗牌的某土狗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狗,面面相覷。
橙子:“汪、汪汪!”
蔣成:“……”
拴著狗鏈的橙子衝他龇牙咧嘴。
好半晌,見面前人絲毫不為所動,也沒被嚇到,突然又有點慫,叫聲稍稍弱下去。
但也隻緩了會兒。
沒半分鍾,它又“賊心不死”,衝著茶幾上的狗糧繼續汪汪叫,四腳並用地往那頭湊。
蔣成像個圍觀群眾,目睹它做無用功。
好半天,才終於從眼前這隻平凡得超乎想象的土狗形象中回過神來,又心想,果然狗隨主人,又慫又貪吃,這不就是青少年時期的我老……阿沅嗎?
它甚至還叫“橙子”。
橙——成。
狗牌上愛心滿滿的字眼一下擊中了他。
一瞬間,竟然還令他突然對眼前醜不拉幾(他看來)的土狗多了三分憐愛之情。
或許,這也是阿沅思念自己的一種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