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人雙手交握,一派正經。
唯獨在她身旁入座的宣展看得發笑:“禮傑哥,你這麼嚴肅幹嘛?我說了,舒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嚇到她了。”
霍禮傑聞聲,對舒沅露出個禮貌笑意。
明明隻是一眼,但面對眼前這個黑發藍眸的混血兒,她卻莫名有種對方城府極深的錯覺。剛才還放下心的“陌生”,如今變作記憶裡的快速檢索:霍禮傑?霍禮傑……
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呢?
她有印象,隻記得他和香港程家結親,重振霍家,有著和蔣成如出一轍的做事風格。不過蔣成是當斷則斷,霍禮傑是該狠就狠。她隻從旁人口中或電視報道裡聽過幾次,能記住,隻是因為他在如今沉淪不已的香港商圈殺出一條血路。
這樣的人,會莫名其妙看上自己的劇本?
“舒小姐?”
三人面前的銀制火鍋已經預熱,銀廬餐廳臨湖而建,僅設二十八座,用餐規制和量份都是固定,海鮮湯香氣馥鬱,熱息氤氲,舒沅聽他提醒,這才稍稍避開滾燙熱氣,抬頭說了聲謝謝。
霍禮傑用餐斯文,和一旁動不動咋咋呼呼給舒沅介紹自己最愛餐點的宣展不同,除了必要時候提點兩句小心碰到鍋壁燙傷,全程極少言語。
末了,餐點上畢,他才施施然放下竹筷。
“聊聊正事吧,舒小姐。”
“霍生,你說。”
他聽她忽而一口地道粵語,不由笑笑,並沒點破其中用心,隻道:“看來我的普通話講得太不普通,要舒小姐遷就我了。”
“不算……對不住。”
舒沅本有樣學樣接話,忽而察覺到旁邊有人過身,手指擦過她肩,急忙收緊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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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卻看也不看她,匆匆疾步而過。
短發,闊肩長腿,風衣衣邊掠來淡淡薄荷香。
舒沅愣了下。
但也隻是一瞬間,再細看那頭一眼,人已走到隔壁意大利餐廳,全無回頭意。
*
半小時後,這場餐桌談話便以明面上賓主盡歡的氣氛結束。
或許是舒沅多想,她總覺得霍禮傑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注意到她的戒備之後,便愈發詳盡細致地介紹著自己的想法,表示霍氏去年才收購路亞娛樂,這此購買版權,也隸屬於他授意下的第一次電影項目。
之所以選中她的小說,則是因為他妻子很喜歡這部作品,但是妻子此前因車禍陷入昏迷狀態,所以他才希望通過拍攝這部作品來表達對妻子的想念。
即便這個理由聽來深情,但實際可能是三分真七分謊,不過也足夠動人。
何況舒沅來跟他見面,本來也隻是想看看對方是否與蔣家有私交,再決定是否要求WR進一步權衡各方因素。眼下既然對方聊天中並無多少破綻,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部電影開拍前工序繁多,前期準備至少大半年,不過過程中,我會讓人隨時和舒小姐保持聯系,這點你可以放心。”
“當然,如果有任何問題,在籤約前,也歡迎舒小姐隨時聯系我——這是我的名片。”
舒沅將那張寫滿沉甸甸履歷的名片收下。
雙方都秉持著成年人的客套禮貌,表示期待這場合作的未來前景。
舒沅也不再含糊,從包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鋼筆,打開雙方早已備好、心照不宣放在一旁的文件袋,取出合約。
“不會,我想我們的這次合作會很順利。之前已經討論了大半年,這次也是錦上添花而已。”
話畢,合上鋼筆,復又歸還文件,一式兩份,各自保留一件。
兩人皆禮貌微笑,隻有一旁聽得昏昏欲睡的宣展一個小雞啄米,驀地清醒,滿臉迷茫。
“談完了?”
舒沅:“……”
舒沅:“談完了。走吧,霍先生今晚要回香港,我們送一下。”
養雲安缦前坪,入目盡是豪車。
但即便如此,霍禮傑徑直走向的那輛國內並不多見的加長款林肯城市,依然足夠奪人眼球。巧的是,舒沅甚至還在那裡又看到一張熟面孔。
雖然今早才剛見過,但見了又見,也免不了“驚喜”。
“陸堯?你怎麼在這?”
舒沅同他簡單握手。
對方顯然也驚訝,看看霍禮傑,看看宣展,最後又看向她:“你怎麼也在這?舒沅,這幾位是……”
“我是她……唔唔。”
舒沅一把捂住宣展的嘴,將人攔到身後。
隨即才開始介紹:“這是我朋友,宣展,老板的兒子。這位是霍先生,嗯,是我們公司的合作伙伴。”
陸堯這才回過神來,急忙伸手。
“啊,霍總,久仰。我是紀氏基建……”
“知道的,你是紀司予身邊的特助。”
“啊,是。”
“司予已經上車了?”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霍禮傑旋即轉身,對舒沅和宣展點頭示意,“我在內地這邊的朋友會送我去機場,舒小姐,Zack,我先走了,下次見。”
舒沅笑笑:“下次見。”
“見”這個尾音堪堪落地。
她忽而臉色一變。
開門瞬間,似乎隱約見裡間車廂有兩人手握高腳杯闲聊對飲。
右邊的她見過,陸堯的老板,那位生得如小菩薩清雋的紀家四少,紀氏基建掌權人。
隻是,靠左邊那位——
她瞳孔巨震。
看見熟悉的黑色風衣,以及一股不願承認,但確實曾縈繞她鼻尖多年的薄荷香,又一次盈盈而來。
對方卻並未面對她。
隻是與人碰杯過後,輕抿一口香檳。
高腳杯輕放酒櫃,一聲脆響。
是他握杯太緊。
“舒小姐,再會。”
霍禮傑靜站車邊半晌,才說完這句,上車。陸堯隨即跟上,不敢耽擱。
車輛悠然遠去。
宣展半天沒回過神來,打了個哈欠,復又扭頭握她手臂。
一頓。
他驚訝,彎身細看她:“……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是最難寫的過渡,不過還是趕上了!
155551,成崽長大了,知道忍,知道進退了,請期待他從蔣狗變蔣少吧(二十八歲還能少嗎?狗頭保命)。
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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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你確定是蔣成?!”
電話裡, 伴著一陣稀裡哗啦脆響,顧雁的聲音分貝驟然拔高。
舒沅將電話從耳邊挪開寸許,單手擦拭著半幹的湿發。
隻等電話那頭的咕咕哝哝終於平息, 她眼簾低垂, 俯視著落地窗外、街頭人群熙攘, 沉默半晌, 這才輕聲應了句:“是他吧,我還不至於把蔣成給認錯了。”
雖然, 他把一直養在他認為合適長度的半長發徹底剪短, 背影看起來利落挺拔, 恍惚更像年少時裝作一派松竹模樣,完全不像她認識的他。
不過, 他們畢竟曾經朝夕相處了八年, 要真說一個側臉還認不出對方, 也實在圓不過去。
索性就不要裝傻。
顧雁在電話那頭咽了口口水。
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比她還緊張,很快,又禁不住連連發問:“但他不是之前就去英國了嗎?不會是在英國沒找見你, 剛好就這麼湊巧,也一起回國了?——這可怎麼辦,你們現在到底算是結仇還是、還是那什麼的關系啊?”
“就前妻和前夫的關系而已,還能是什麼。”
舒沅嘆口氣:“雖然是有點過節那種, 但好歹不至於拿刀砍吧?”
“……你別說,我真懷疑他做得出來!”
顧雁語氣誇張。
不知不覺,又開始翻起舊賬:“你想想三年前, 就差那麼一點——就一點!晚五分鍾,你就差點給他在機場逮到了,之後在香港也是差一點。你自己說的,前腳從那個什麼古教授那裡走,後腳就看到蔣成的車進校門。還好你留了一手,夠聰明,騙到他以為你在倫敦。但是說到底,你們離婚也確實離得太倉促了,我感覺他這幾年呆在英國不回來,應該還是因為你們那些事吧。”
可不嗎?
誰讓當時仿佛在演電影,仿佛蔣成是在背後追她索命的鬼,說話沒法好好說,逃跑倒是一個比一個快——從這點上,她其實有點能理解蔣成後來的憤怒。
卻不想顧雁聽她不說話,還以為她聽到傷情,又連忙小聲補充:“……雖然後來他確實做得不太地道就是了。”
不、太、地、道。
等等。
這麼一句,又瞬間將她打回完全不“小說”的現實——
其實,當年離婚的事發生之後,結果最終超出了所有人本來的預料。
譬如,原應該在暴怒和尋找無果之後,為了維持臉面自動跟她劃清界限,等到再過幾年,就能趾高氣揚從她身邊走過的蔣成,雖然的確再沒有主動聯系過她,之後,卻一反平時在大眾面前的溫文常態,直接凍結了她持有的銀行副卡(她本來也沒用),甚至在離婚案開庭之後,直接要求她淨身出戶,割離了兩人所有的共同財產(她本來也沒要)。
然而同時,這人又二話不說,不知道是要震懾她,還是要在彼時主動放棄財產的她面前把握時間多多炫耀,直接從公司總部調任倫敦,駐扎兩年,把蔣氏旗下的地產項目直接做成了倫敦華人區無可忽視的頂尖級別。
大概是恨不得昭告世界,不幸的,舒沅在愛丁堡勤工儉學給人做家教時,也確實在華人主顧的家中看到了他“洋洋得意”的傳單。
不過她原本確實是想大方且衷心,祝福他前程壯麗,賺得盆滿缽滿的。
怪隻怪女主人和她談論間,一句“聽說這個蔣總很早結婚又離婚了。之前我看過他的採訪,說他前妻和他離婚鬧得很不愉快,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放著金龜不要在那鬧脾氣?”
——直接就把她的祝福堵在了嗓子口。
不僅堵在了嗓子口,後來翻到他那篇全英文採訪,看到在形容她時用的那幾句刻薄用詞,她終於讀懂,這人對她的耐心已經耗盡,怕不是要因愛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