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房地產生意就是這樣,投入巨大回報也同樣豐厚。用不到五千萬的數目搏回一個多億的淨利潤,林驚蟄那次還以貸養貸自己甚至根本就沒出什麼錢,這筆生意放在不論放在哪裡,都挑不出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祁凱雖然看他不順眼,在這一點上還是能大方承認的,因此更不希望這個聰明的對手繼續壯大下去。
他用鋼筆在地圖上城南邊角面積巨大的二號地處畫出一個大大的圓圈,然後在旁邊畫了一個同樣醒目的星號。
齊清被他諷刺過後,頓時安靜下來,先前還有些不服氣,但仔細想想,卻也覺得祁凱說的確實有道理。
他腦筋轉得極快,見祁凱這樣慎重,立即猜出了這單生意裡恐怕蘊含了他難以想的利潤。上一回林驚蟄投資五千萬,就從當中賺取了一個億,現在這塊二號地少說也得六七千萬才能拿下來,又是什麼樣的回報才會驅使對方如此慷慨?
同樣的,他還在祁凱剛才同他說的一番話裡發現了更加重要的內容。
始於地產嚴防死守,甚至一直拖延到招標會申請環節即將結束才小心翼翼遞出資料,想必就是不願意自己的目標被競爭對手提前獲取。但一山還有一山高,他們機關算盡,卻也瞞不過祁凱的耳目,早上才交上去的申請書,這才下午,就連內容都被祁凱知道了個清清楚楚。地產招標環節保密措施有多嚴格曾經在群南同他們打過不少次交道的齊清不能更清楚了,尋常商人連走關系都摸不到門路的地方,祁凱卻仿佛當成自家後花園那樣逛。對方的能量,恐怕遠比他想象中要大。
想到這裡,他悚然一驚,當即打消了跟對方索要那筆額外人員開支的念頭。這實在是太短視了,雖然有可能暫時緩解他們的經濟壓力,但在公司才剛剛站穩腳跟的時候,犯得著為那幾萬幾十萬的得罪一個有能力帶他們一飛衝天的靠山嗎?就憑祁凱的能力,甚至不需要什麼大動作,隻偶如同現在這樣買地做項目時帶著他們玩一把,給點消息,所能帶給他們的利益,就已經難以估量了。
祁凱送走這對每日登門拜訪的夫婦,恰遇上那位為他通風報信的朋友。這位朋友專職消息販子,耳目十分靈通,既認識因為公司高薪近段時間在燕市職場小有名聲的齊清夫婦,又對祁凱公司裡的動向同樣一手掌握,進辦公室後不由好奇問他:“這倆人天天來你這幹嘛?”
祁凱先前在齊清面前一直裝作聽不懂對方欲言又止的隱意,現在聞言卻嗤笑一聲:“還能幹嘛,來要錢的。”
他心中頗覺嘲諷,齊清和江恰恰這兩人是不是有病啊?還來鎮雄要錢,真以為他做慈善呢?
辦公點是他們在用,招來的人也是齊清地產的員工,沒那個金剛鑽當初就別攬瓷器活兒啊,真以為他幫的那些忙都是無償的啊?
“不說他們了。”想到這兩個沒眼力見兒的鄉巴佬他就心煩,祁凱轉開話題,拉著朋友在沙發上坐下,迅速開始商談起始於地產交意向資料那事兒。
祁凱很謹慎,近段時間他和林驚蟄鬥得不可開交,除了一開始車被戳輪胎之外,林驚蟄後來一直都處於被動挨打狀態。以他對對方的了解,這人絕對不是這樣逆來順受的性格,保不齊肚子裡就在翻騰什麼壞水,想坑他一把呢。
朋友也深知他多疑,索性直接將林驚蟄遞上去的資料復印了一份帶過來。
看到這千真萬確的資料後,祁凱這才徹底相信,但對於二號那塊面積多大四十多萬平方的地,心中仍舊有些存疑。
他有些想不通,這塊地除了面積大一些外,在此次競標會地塊裡各方面都著實不大出彩。現如今燕市發展得最快也最前途不可限量的城區明顯是城北,地價一日一變甚至一日幾變,七塊地中城北的那兩塊也成了從開始宣傳以來最大的熱門。除它們之外,剩下的五塊地零零散散,都叫人提不起多大興趣,五寶山那雖然各方面也都不太差,但隻看他四十多萬平方才被業內估價幾千萬,對比幾個月前城北五十萬地王的一個多億,就能看出究竟有多麼的平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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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凱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始於怎麼會看上這裡呢?怎麼想都不應該啊。”
又有些提防:“我跟他們最近很不對付,你說姓林的會不會是故意放出消息,就為了坑我一把?”
這種猜測確切說來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早前祁凱已經被肖馳用類似的方式修理一遍了,搞得他拿著十庫巷那塊在當初沒有任何發展前景的土地足足磨了幾年。自那之後,他就有些杯弓蛇影,對對手這種指向性太過明確的目的難以全心信任。
但朋友卻覺得他有些多慮:“當初你跟迅馳地產競爭東泰小區那塊時地那就是這麼想的,後來退出競爭之後,結果怎麼樣?”
祁凱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桌面,耳朵裡聽到對方拖長的聲音一字一頓地朝自己道:“迅馳地產靠這個項目賺了個盆——滿——缽——滿——”
他猛然籲出口氣,眼神變得有些陰鸷,這個項目確實是他一直以來心頭猶如針刺的陳年舊傷。
肖馳當時就是用這種似是而非的手段讓他想太多然後退出競爭,第二次又用相同的方式再以另一種形式狠狠地坑了他一把。
他現在已經搞不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總之這種曖昧的態度下永遠埋藏著無數的可能。
想到這裡,他突然發問:“始於的資料文件你是怎麼發現的?怎麼會那麼湊巧,他們上午剛交上來,就被你給看到了。”
他朋友一聽這問題立刻來了精神:“這事兒可說來話長,真的是巧合得不能更巧合了。始於地產那個姓鄧的總經理特別小心,他不是直接交上來的,是找了我們管招標一個組長,私下裡喝了酒又給了好處,託這個組長偷偷夾帶進來的。按理說那麼小心就連我也不太可能發現,可他失策就失策在在他找的這個組長不太靠譜,人還嘚瑟,中午吃飯時三句話就跟我說漏嘴了。”
祁凱的眉頭皺了起來:“鄧麥這人平時看起來挺精明啊,怎麼會找這麼個人?”
“精明有個屁用。”這朋友嗤笑一聲,“我知道那人不靠譜,他從哪兒知道去?我就問你你知道麼?”
祁凱一想也是,不由點了點頭。
他朋友喝了口茶,臉色又緊張起來:“今天這事兒我就告訴了你,那個組長那邊我也讓他閉上嘴了,你這兒可別給我掉鏈子,瞞緊點知道麼?”
祁凱點了點頭,他心中已經初步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了,林驚蟄又是拖延到最後一周又是找關系的,做得如此謹慎,要說裡頭不帶著點大動作他還真覺得不太可能。
對方上一次出手城北地塊的時候也是這樣,像個傻逼一樣,在所有人都撤退的時候孤注一擲把身家性命壓在那幾塊看上去沒有一點前途的土地上,然後就這麼一飛衝天了。
對外他老說自己運氣好,但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那是編瞎話的,沒點底氣,他敢這麼幹?
這次對方又看上了城南那塊平平無奇的五寶山腳,這同上一次在城北時何其相似?
*******
林驚蟄全無預兆地出現在了競標現場,叫許多根本沒想到他會來的競拍者陷入了長久的竊竊私語中。
祁凱聽著身邊那些完全沒得到消息,還在奇怪明明沒有遞交申請林驚蟄為什麼會來的猜測聲,又看著帶領鄧麥入場的林驚蟄臉上一如往常帶著些許微笑的沉穩模樣,心中不禁有些自得。
看對方這有如勝券在握模樣,恐怕還以為自己那偷偷摸摸的手段有多麼天衣無縫呢,想來根本就不知道早就被自己打聽出來了。
會場不大,兩人順理成章碰上了面,祁凱這回倒是非常風度翩翩:“林總您遲到了啊,可讓我等了好久。”
雙方之間氣氛劍拔弩張,仿佛無數新仇舊恨從空氣的裂縫中洶湧傾瀉下來,林驚蟄定定地盯著祁凱的眼睛,面色略微收斂了一些:“祁總知道我要來?”
祁凱聽到這個疑問,立刻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膀,攤開手道:“怎麼會?林總您瞞得那麼好,我從哪知道去?”
林驚蟄微微側首,目光朝鄧麥的方向瞥了一眼,鄧麥也與他對視,視線十分警惕。
祁凱看他們這番做派,心中著實暗爽了一番,他就喜歡別人這樣惶惶不安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的可憐模樣。
林驚蟄再沒理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一點,迎著祁凱內容耐人尋味的笑,他與對方錯身而過,被招待小姐指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對上鄰座那位客人認真而鋒利的視線時,他緊繃著的眉眼當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前後也都是熟悉的面孔,那位燕市地產聯盟的領頭羊代高峰就坐在正前方,看他緊挨在肖馳身邊坐下,緊張地回首同他寒暄了好幾次,仿佛生怕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打起來。
林驚蟄一臉正經地同他說話,坐姿筆挺,上身同肖馳默契地拉開了一道大約十釐米的縫隙,在被椅背遮擋的位置,卻翹著二郎腿用鞋尖撩了好幾次肖馳的褲管。
肖馳盯著他,被撩得眼中有些熱切,垂下的手微微朝左滑動,覆在了他同樣撐在凳子處的手背上。
林驚蟄非常不真誠地掙脫了一下,手離開椅子,反倒被那隻火熱的大掌徹底捉住了。
按捺住想要勾起的嘴角,他斜斜睨著肖馳,似笑非笑地問好:“肖總,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肖馳從握著他手掌的狀態微微變動,手指一根一根穿進他的指間,收緊,雙方默契地十指交扣。
他道:“不怎麼好。”
林驚蟄最近裝修辦公室,變得特別忙,好幾天沒能跟他見面了。
林驚蟄輕輕搓摩指腹下對方手背的皮膚,交握的手心仿佛都被熱意熨出了一層薄汗,他外頭盯著對方的眼睛和嘴唇,想要說什麼又覺得沒那個必要,努力壓抑的笑意忍不住泄露出一些。
臥草,代高峰在前頭聽得心驚膽戰。
這短短兩聲問好裡,火藥味濃鬱得連他都聞到了,林驚蟄那聲嗤笑是怎麼回事?肖馳居然說自己過得不怎麼好!
這都他媽誰給安排的座位啊!居然把這兩人給安排在一起了!
四下裡因為這倆人的緣故一時噤若寒蟬,生怕被卷入什麼原本跟自己沒關系的紛爭裡。直至開拍儀式開始,氣氛才熱鬧起來一些。
林驚蟄的突然到場也不免讓人猜測紛紜,對方直至到場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泄露,顯然是為了某項勢在必得的交易在一直保密,眾人不免好奇他看上的到底是哪塊土地。畢竟這次參與拍賣的七塊地中,除了城北壓軸的那兩塊熱門一些之外,其餘的五塊都沒什麼特殊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