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進別墅區,車燈在朦朧雨幕中探出一道光影。
靠在噴泉旁路燈下的溫妤驀地站直,往手心裡呵了幾口熱氣,然後仔細看出去。
這已經是駛入小區的第十七輛汽車了,不知道會不會是蔣禹赫。
距離他從餐廳離開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溫妤也在這裡等了兩個多小時。
溫妤沒有給他打電話,怕他拒接,更怕他已經把拉黑。
她不敢去承受那樣的尷尬,所以在這裡等他回來,想親自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好像隻有這樣做了,心底的那份愧疚才會少些。
汽車逐漸靠近,雨太大,溫妤竭力去看車牌,等看清時,她下意識地扣緊了手裡的雨傘,心跳也瞬間加重加快。
是蔣禹赫的車。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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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車裡的何叔也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路燈下熟悉的削瘦身影。
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雨刮器加速刮掉那些雨後,他驚訝地停下車,回頭告訴蔣禹赫:“老板,是,是小魚!”
溫妤從微弱的燈光下看到老何回頭跟蔣禹赫說了什麼,男人抬了頭。
看到了她。
隔著一層玻璃,隔著沉重的大雨。
可他的目光太淡了,淡到仿佛從不認識溫妤這個人。
溫妤心裡好像被什麼扯著,盡管難受,但還是努力讓自己走過去,想走到他面前把話說完。
可不知是不是天都跟她作對,剛走出兩步,一陣強勁的風迎面撲來。
晚上沒吃飯,又在風雨裡站了太久,溫妤一時沒抓穩,手裡的傘被風力衝得反方向朝後,她踉跄兩步,雖然平衡住了自己沒跌倒,傘卻倏地被刮出去了很遠。
這個畫面,滑稽又尷尬。
溫妤渾身迅速被打湿,漂亮的妝容模糊一片。
她狼狽地站在雨裡,本想馬上回去撿起那把傘,可就在轉身瞬間,她想起了晚上看到的那對情侶。
不知是什麼在作祟,她又改變了主意,縱容自己就那麼站著。
看著車裡的蔣禹赫,努力想從他眼裡找到一點冷淡之外的情緒,比如——
心疼。
過去她隻是輕輕紅一下眼睛他都會妥協的。
溫妤就這樣沉默地站著,而車就停在距離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一車一人,在雨幕中呈對峙姿態。
雨好像瘋了般的下,沒一會溫妤便湿透了,老何急得不知所措:
“老板,老板!這麼大的雨,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讓小魚先上車吧。”
可蔣禹赫最終冷漠地收回了落在那個身影上的目光。
“開車。”他說。
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老板——”
“我說開車。”
“……”
溫妤不知道車裡的人在說什麼,她隻是倔強地等著,或者也是賭著。
賭這個男人對自己最後的一點偏愛。
然而一分鍾後,那輛自己曾經坐過無數次的車,還是從身邊無情地開了過去。
擦身而過的那一刻,溫妤怔在原地。
過去每一次在蔣禹赫面前撒嬌賣乖他都照單全收的畫面此刻全都跳了出來,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溫妤以為自己會難過,可原來當所有希望都倒塌,冰冷現實擊碎她的自信後,剩下的隻有無盡的羞愧。
都這個時候了,你哪來的自信人家還會憐愛你。
溫妤自嘲地抹了一把臉。
行吧,結束了。
這些雨落在身上好像也沒那麼冷了。
可是她站了那麼久真的好累。
溫妤慢慢蹲下,隻覺得耳邊的聲音都在慢慢變遠,身體也在變輕,輕得像車禍那晚被撞出去的那個瞬間。
……
老何不知是不是故意,原本兩分鍾就可以開回家的一點路程,愣是開成了時速20碼。
車龜速在雨中前行著,他不敢開口幹涉老板的事,隻能希望自己開慢點,再慢點,蔣禹赫也許能回心轉意。
甚至開到轉彎的路口,老何私自做主停了下來。
蔣禹赫沒出聲,似乎默認了這個舉動。
他的視線一直停在後視鏡上。
他好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溫妤跟車追了兩步,看著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蹲下去。
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毫無波動下去,可當看到她差點要倒下的瞬間,平靜的眼底到底還是有了起伏。
隻是下一秒,一個人撐著傘出現並抱住了她。
緊接著那人扶著她慢慢離開,直到最後消失在雨幕。
蔣禹赫眼裡那一點微不可察的情緒也因此褪去,好像從沒出現過。
雨聲滂沱,半晌他才收回視線,啞著嗓子說:
“回去了。”
35. 第三十五章 你拿什麼負責
尤昕連扶帶攙, 好不容易把溫妤帶回了家。
“快,常常,幫我放點熱水, 我姐妹剛剛淋了雨。”
許常從裡屋出來,裹著發帶, 臉上貼著面膜,看著跟落湯雞似的溫妤,嘖了兩聲:“這就你老說的那個閨蜜啊, 這是怎麼了?”
尤昕沉默了下,“大概率是被甩了。”
許常閉了閉嘴,沒再說話,馬上去衛生間放起了熱水。
尤昕手裡拿著蜜桃茶, 給溫妤灌了好幾口後才問:“好點沒有?”
溫妤剛剛又累又餓, 一下子低血糖犯了才差點倒下去。還好尤昕及時趕到,不然明天的新聞大概就是妙齡女青年雨夜昏死街頭這樣的驚悚標題了。
“你說晚點聯系我, 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 打電話又關機, 急死我了,問遍全公司才打聽到蔣總家的別墅,才到就看見你跟個傻子似的站在那, 到底怎麼回事?”
尤昕話剛說完,許常出來:“水放好了,快先去暖和下。”
尤昕道了謝,轉身介紹道:“妤妤, 這就是我那個朋友,化妝師,叫許常, 叫他常常就行。”
“常常,這是溫妤,妤妤。”
溫妤抬頭看了眼,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你好。”
許常哎喲了下,“別這介紹了趕緊的,我再去熬碗姜湯。”
說著便朝廚房走過去,嘴裡還嘀咕吐槽:“什麼男的,眼睛瞎了嗎,這麼漂亮的女人還甩掉他是要上天吧。”
尤昕帶著溫妤去了衛生間,關上門,幫溫妤把湿成一團的衣服脫掉,等她站在淋浴房裡了,尤昕才拿個板凳坐在旁邊問:“你還沒回答我呢,到底怎麼回事。”
溫妤就那麼站在花灑下,任憑熱水怎麼衝刷自己,還是忘不了蔣禹赫冷漠從身邊經過的畫面。
比起各種身體上的傷害,她更無法接受這個男人一夜之間消失的那些偏愛。
“他都知道了。”溫妤輕輕說。
“你坦白他本來不就要知道嗎,你撒嬌了嗎?sexy裙子呢?哭了嗎?”
哭?
溫妤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
這種失去讓她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般,沒了知覺沒了感覺,五髒六腑產生不出任何情緒。
“我還沒來得及說他就都知道了,”溫妤伸手抹著臉上的水,頓了頓,“我發錯的那條微信他看到了。”
尤昕:“……”
坦白從寬和被動發現,區別太大了。
蔣禹赫的手段圈內人人皆知,根本沒人能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溫妤之所以能三個月都不翻車,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大佬本身對她有偏愛,所以很多事睜隻眼閉隻眼,不會去計較,去較真。
這位娛樂圈最具權勢的資本,手握多少藝人的命運,從來隻有他玩別人的份,如今竟然被溫妤算計了一場,以他傳聞中的那些手段,隻是把溫妤趕出來可能已經算留情面了。
尤昕嘆了口氣,“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水聲哗哗響,裡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才說:“回江城。”
頓了頓,低低的聲音有些委屈:“他不會再想見我了。”
尤昕有些不開心:“好不容易我來京市了,你又要回去……哎算了算了,隻要你開心就好,我有空就回去看你。”
水聲停止,尤昕從櫃子裡拿了條幹淨的新毛巾,又問她:“你帶睡衣了嗎。”
溫妤想了想,“我包裡有件襯衫,你幫我拿過來。”
十來分鍾後,溫妤吹幹頭發,穿好衣服回到尤昕的臥室。
桌上放著一碗姜湯,尤昕說:“常常給你熬的,趁熱喝吧。”
溫妤也沒客氣,端起便一飲而盡,“你不是說你那位化妝師朋友是姐妹嗎。”
“是姐妹啊,”尤昕眨眨眼,“gay蜜懂嗎?”
“……”
尤昕一邊鋪被子一邊說:“我這沒有蔣總那邊豪華寬敞,也沒有你家那麼大,你隻有暫時先將就一下,不過我還是想問——”
尤昕到底沒忍住:“你穿的這件襯衣是蔣總的吧?”
溫妤沒回,默默爬到床上,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偷了人家一件衣服這種事。
尤昕躺到她身邊,手撐著頭打量她。
襯衣很大,穿在溫妤身上剛好遮住了大腿,黑色本就襯她的膚色,尤其是男人的黑襯衣,那種男性力量的荷爾蒙穿在女性身上,更是有種致命的誘惑。
尤昕搖了搖頭:“失策了,就不該穿黑裙子的,你要穿這件黑襯衣去,我保證他話都說不出來。”
溫妤拉高被子蓋住自己:“我都被趕出來了,穿龍袍都沒用了。”
“……”也是。
尤昕也躺下,繼續安慰道:“別難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江城好男人多的是,明天我就給你推幾個。”
好一會沒聽到回復,尤昕側目去看,溫妤已經閉上了眼睛。
尤昕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安靜,看著好像什麼事兒都沒有,但尤昕知道她不過是把所有的情緒都積壓在心裡罷了。
一時沉默,尤昕輕輕拍了拍溫妤:“別想了,也許蔣總隻是在氣頭上,過兩天緩過來了就好了。”
溫妤在心裡搖頭。
不會了。
他從不會給犯錯的人第二次機會。
想到這裡,溫妤還是沒忍住轉了過來,把頭埋在尤昕懷裡,哽咽著說:“昕昕,我難受。”
知道破產的時候沒哭,看到沈銘嘉劈腿了也沒哭,腿被撞成那樣也沒哭。
可失去了蔣禹赫的信任並被驅趕出他的世界,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麼一直在腐蝕著溫妤的心髒。
悶在胸腔裡的疼,發不出聲音,喘不上氣。
尤昕拍著她,“我知道,你難受就哭吧,沒事我這衣服防水。”
尤昕十五歲認識溫妤,當時全校都沒幾個人願意跟自己玩,隻有溫妤不勢利。兩人的友情從那時到現在,經歷了太多。
她眼裡的溫妤是天之嬌女,是江城男人翹首盼望得不到的,會發光的女人,是趙文靜之流背後非議卻還是會默默跟風的大小姐。
可自從破產,被劈腿,車禍……她整個人生天翻地覆。
在蔣禹赫這件事上,她的確錯了,可溫妤對他的感情是假的嗎?
早在溫妤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尤昕就看出來了。
那時候她每次提到這個男人眼裡都有光,笑容是甜的,是依賴的。
尤昕一點一點看著她從那些厄運裡走出來,如今卻又打回原形。
帶著比之前更深的痛苦,再一次回到過去。
尤昕心酸又難過地想——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在江城溫妤第一次提出這件事的時候就應該阻止她。
阻止這場be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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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的蔣家,已經快夜裡一點了,可今天的十二姨還沒睡。
家裡氣氛陰沉沉的,比窗外的天氣還要壓抑。她做了這麼多年的管家,蔣禹赫的心情是好是壞,她一眼就看得出。
唯獨今天這樣的面無生機,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讓人擔憂。
凌晨一點二十,十二姨熱了一杯牛奶送到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