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明新婚夜說好,等我考中狀元,你就與我成周公之禮。
「現在看來全是你的花言巧語,唬我的吧!」
啊,說到這兒我想起來了。
成親四年,我們卻從未有過夫妻之實,新婚之夜他發誓不考中狀元,堅決不會對我行逾矩之事。
不得不說,這小子還挺能忍,每次親親抱抱,臉都憋得通紅了,袍子下也藏不住滾燙,卻總能在最後一刻忍下來。
行,算他狠。
那我一血氣方剛的妙齡少女也不好意思直說啊,也不得不屢次咬牙忍下來,常常憋得腦門冒痘。
他還在控訴:「一個男兒能有幾個四年,我最好的青春都給了你,不想你竟如此棄之如敝屣。
「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眼裏,那就……那我也不會給你挪地方,你休想讓別的小妖精上位!」
他喋喋不休數落了我無數罪狀。
我越聽越迷茫,僅存的理智讓我唯唯諾諾舉起手:「請給我個申冤的機會?」
他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
我隻能摟住他的腰,踮著腳給他擦著淚。
在對上他盛滿了委屈的眼睛時,無奈地勾住他的脖子,貼上他柔軟的唇瓣,唇齒間泄出甜蜜的埋怨:「真是個冤家。」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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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我被裴雲慎從被窩裏拖出來,扶著酸軟的腰坐在桌前。
裴雲慎春風得意地給我撐盛碗粥的工夫,陳氏就帶著雙眼腫得跟核桃一樣的江盛顏,捏著帕子哭哭啼啼地要給我跪下。
陳氏那眼淚說來就來,潸然淚下,「晚鶴,為了你姐姐的名節,讓她進門做個妾也好,女子名節便是命啊,你總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吧?」
我一臉為難,猶豫了一下。
說實話我實在不信江盛顏這麼輕易就尋短見,畢竟她可是拋下落魄婆家的老小,直接來禍害我的人。
但萬一她真出了什麼事兒,也倒是個麻煩。
我還沒想好怎麼應對,裴雲慎立刻一臉幽怨地撇過頭。
他淚光盈盈,咬著下唇:「好,我死!」
然後他捧著白綾就要找棵樹去上吊,滿院家丁立刻擁上去阻攔,抱著他的腰將他舉起,他揮舞著四肢:「放開我!」
喂!我隻是猶豫了一下啊!
我連忙舉手發誓:「姐姐的名節絕不會被毀,這院子裏都是我們自己人。
「絕不會把昨夜之事透露出去,現下你們也看到了,夫君確實容不下姐姐。
「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丈夫投繯自盡不是?伯母您就別難為我了。
「我一定會給姐姐備好豐厚的嫁妝,做主給姐姐找個好人家。」
陳氏還要張嘴,我立刻打斷,「若我夫君出了什麼事,這家便也塌了。
「伯母與姐姐恐怕就徹底沒了倚仗,無處可去了。」
江盛顏母女沒了法子,隻能憋屈地回了屋。
一大早鬧得是雞飛狗跳,我頭痛地扶額,揮手喊來小憐,讓人收拾出京外的莊子,過幾日就讓她們母女搬過去。
裴雲慎這才含著淚從樹上下來,我撲了撲他身上的灰,哄著:「行啦,你今日休沐,我帶你去錦玉樓吃飯好不好?」
他輕哼一聲,算是同意了。
我正準備鬆口氣,這口氣才呼到一半,門口又有喧囂聲傳來。
外院的小廝連滾帶爬來報,「夫人,是長公主來啦!」
長公主?
陳氏母女聽到動靜也開門來瞧熱鬧。
陳氏擔憂地握緊了帕子,「長公主怎會到我們家來?」
江盛顏興奮地拎著裙子跑出來,沖我幸災樂禍,「還能為什麼,這家裏唯一能入長公主眼的也就隻有裴郎了吧。」
她輕蔑地擦過我的肩膀,低聲傳入我的耳朵:「江晚鶴,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8
裴雲慎的俊臉皺成一團,急忙向我解釋:「娘子,我從未見過長公主,也從未單獨跟女子說過話,我很守夫德的。」
「別慌,我信你。」
我倒是沒什麼好擔憂的,長公主在外名聲尚佳,做不出那欺男霸女強搶民男的事兒來,若真是要奪人所愛,那大不了我帶著裴雲慎亡命天涯去。
隨即便整了整衣衫,準備去迎見。
長公主步履翻飛,很快就到了門口。
美人眉梢淩厲,帶著上位者的高傲風度。
陳氏母女趕緊湊上去行禮,江盛顏小嘴叭叭的,說的大抵都是一直反對我們成婚之類的話。
長公主細長的眉眼一瞇,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人家夫妻伉儷情深,要你們兩個外人來反對?」
說完,長公主看也不看臉色青黑的二人,進門直接走向我:「你就是江晚鶴吧。」
連半個眼神都沒給我身旁的裴雲慎。
我雖然心裏納悶,還是規規矩矩行了禮,「正是民婦。」
長公主一把扶起我:「別管那些虛禮啦,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談一樁生意的。」
9
今年北方乾旱,是個糧食欠收的年景,正趕上北域動亂,國庫收緊了時刻準備打仗,實在是沒辦法拿出糧食銀錢來賑災。
長公主此次的來意也很簡單,籌備賑災款。
她找上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三年前我在雲京立穩了腳跟,靠著我從南方做起來的水運,從異國帶來的資源,這三年帶著雲京的商戶們一起賺得盆滿缽滿,如今在商戶之中說話也算有些分量。
隻要我帶頭捐款,那雲京城的商戶們不出點血可說不過去。
鄙人沒有什麼特長,就是錢多得根本花不完。
我沉吟半晌,提筆寫了幾十封信,讓小憐安排將信件寄往我名下的各個商鋪酒樓。
安排完後,我看向半個時辰喝了四盞茶的長公主:「七日內應當能籌出三萬兩銀子,半月後從水運那頭應當還能籌出五萬兩銀子,我會親自送往公主府。」
「在下為臣家眷,現如今隻能籌備出這些現銀,略盡綿薄之力,還望殿下不要嫌棄。」
長公主一拍桌子,喜笑顏開:「我就知道你人可好咧!我回去定讓我皇祖母也去寺裏替你供一盞長明燈!」
「殿下謬贊,我最初也是吃草根樹皮才能活到今日的,知災民之苦。」
送公主出門時,裴雲慎擔憂地在門口轉來轉去,對上滿面紅光的長公主,他一咬牙:「殿下,臣曾經發過誓,此生隻娶一位妻子。」
長公主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一臉費解:「你怎麼會自作多情,覺得我對你有非分之想?
「我若要強取豪奪,也是奪你夫人。」
說完,她甩袖而去。
徒留裴雲慎,愣在原地,抬起頭,眼眶裏熱淚滾滾:「夫人,長公主她對你……」
我揉了揉他的腦袋:「停止你的遐想,吃飯去。」
10
外頭的莊子已經收拾出來了,江盛顏母女卻不肯搬走。
江家家族大,唯獨我們這一支人丁單薄,就隻剩我跟江盛顏母女了,若我不好好安置她們,江家老宅那些老頭子怕是要拄著拐杖來敲門了。
我倒是不怕什麼,隻是現如今裴雲慎正值上升期,怕被不軌之人捏住把柄。
在江盛顏第二次穿著清涼,從裴雲慎房前走過,一個不慎拐倒了前年他過生辰我送他的花瓶。
這花瓶他常常拿出來擦凈曬曬太陽,中意得不得了,現在變成了一地碎片,裴雲慎終於忍無可忍,指著江盛顏對我道:「娘子,這個家中有她沒我!」
「這一家子才來了半個月,把我們家弄得雞飛狗跳,平日裏添的麻煩夠多了。
「現如今你可看見了,她幾次三番覬覦我身子妄圖輕薄於我!」
我嘆了口氣,「明日一早就讓她們搬走。」
裴雲慎氣呼呼,「不行!今夜就得搬走,我一刻都不能跟他們多待!」
江盛顏不可置信,西子捧心狀垂淚:「裴郎!你當真如此絕情?」
裴雲慎擼起袖子,把她往旁邊一撥,「滾滾滾,我跟你這個登徒子能有什麼情分!」
收拾好行李,江盛顏一步三回頭看著裴雲慎。
裴雲慎嫌她走得慢,擼起袖子幫她扛起包袱,齜牙咧嘴差點被包袱壓得仰倒。
他震驚地看著江盛顏,那眼神明晃晃寫著,你到底拿走了我家多少東西?
不料江盛顏再次曲解了他的意思。
她淚眼婆娑捂住嘴,一臉感動,「裴郎,我就知道你對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裴雲慎把她的包袱往門外一扔,把她跟陳氏往外一推,「啪」地就把門關得嚴嚴實實,還麻利地落了鎖。
片刻後,門外傳來一聲爆哭。
11
災禍不等人,我為了籌備賑災銀兩忙得焦頭爛額,沒想到此時突然又被天降大禮砸了個措手不及。
看著被塞進宅子的一溜鶯鶯燕燕,我一個頭八個大。
小憐面無表情地一一介紹:「這是禮部員外郎莊大人家送來的庶女,這是戶部陳提舉家送來的表小姐,這是工部……」
想來裴雲慎在朝中應當是做得不錯,得了聖上賞識,剛任職還沒多久就升到工部都水司,這才能讓我有此眼福。
這些大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你往裴府塞一個庶女,我也不能落了下乘,我也給裴府送一個,一來二去,我這裏成了美人窩了。
書房中,掌櫃們都搜集了銀票,等著交到我手裏,我實在沒時間安置她們。
夜已深了也不好全都送回去,就都讓小憐暫時安置在外頭的院子裏,等裴雲慎回來了處理。
我撥著算盤清算了手裏的銀票,打算先把手上的交上去,能早一些撥下去,就能多些人活下來。
等銀子送去長公主府,我回到家裴雲慎已經下值,坐在堂中皺著一張俊臉,欲說還休地看向我。
我端起茶壺牛飲一陣,裴雲慎拍了桌子,一瞬便紅了眼眶。
「江晚鶴,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平復下呼吸,我勉強問出:「何出此言啊?」
他指著後院的方向,「那一群是什麼?」
我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哦,那些都是官家娘子,送到咱家來給你當姨娘的。」
裴雲慎不可置信,手指顫抖地指著我:「你要給我納妾?」
我剛要辯解,他眼角水光微晃,抬手把桌上的賬冊掃落在地,「我就知道你心裏沒我。
「平日裏那些甜言蜜語都是隨口說來哄我開心的,偏我愚鈍,看不透你的路數。
「終究是我一廂情願,在你眼裏,就連這些破賬本都比我要緊得多!」
…….誰來管管這個無理取鬧的碧螺春啊!
唉,我隻能握住他白皙的小手,犧牲色相了。
12
翌日晌午,長公主來跟我八卦。
說裴雲慎早朝告到皇帝那裏,告給他塞美人的官員試圖破壞他家庭和睦,壞他道心,居心叵測,直把那些往裴府送人的官員說成了不忠不孝不義之輩。
那官員給嚇得連連擦汗,面色慘白,更有那心性不佳的差點昏倒。
聽聞他在朝堂上據理力爭,字字珠璣的壯舉。
實在不敢想,這是昨夜還在我懷裏紅著眼抹淚,怕我不要他的小郎君。
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在京都帶起一陣男德之風。
聽到茶樓酒肆中談到當今最惹眼的裴郎君賢夫語錄,我差點忍不住嘴角抽搐。
下了值,官員們邀請裴雲慎去喝酒。
他都會一口回絕,「我要回家陪夫人用飯。」
就連皇帝讓他伴駕遊湖,他都敢跟皇帝說沒空,「我要帶我夫人去踏青。」
好在陛下是個宅心仁厚的明君,不跟他計較。
同僚打趣他是娘子迷。
他則理所當然:「我娘子貌若天仙,德才兼備,我不迷我娘子,迷你嗎?」
曾有一位同僚節日邀他去喝花酒,他退避三尺。
「那種醃臜地方,我可不去,我要恪守男德,我可是有娘子的人。」
那位同僚仍未放棄:「承歡樓新花魁可是一頂一的貌美!」
裴雲慎連個眼神都欠奉:「這世上與我無關的美人如恆河沙數,而我發妻隻此一人而已。」
「況且在我眼中,這世上所有皮囊都沒有我娘子好看。」
他對同僚毫不客氣:
「我記得王兄你也是有家室之人。
「你能在前方打拼事業,要多謝娘子在身後辛苦操持家中大小事務。
「你如此行徑若是叫你娘子知道了,她難道不會心寒厭棄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