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她給沈茂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許久都沒人接，就在她準備掛斷時，才被緩緩接通。
路天明的聲音顯得有些戰戰兢兢：“顧小姐，沈總現在不方便，沒時間接電話，請問您有什麼事？稍後我轉告給他。”
顧清潼靜了靜：“不方便？是在搞女人麼。”
路天明一口氣沒傳上來，嗆的不住咳嗽，好半晌才緩過來，幹笑兩聲：“呵呵，顧小姐真會開玩笑……誰不知道沈總心裡都是您啊……”
顧清潼笑了聲：“是麼，那你問問他認不認這話。”
路天明支吾兩聲，似乎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好道：“顧小姐，您找沈總到底有什麼事……”
顧清潼淡淡道：“問他準備什麼時候和我解除婚約。”
顧清潼話音方落，電話那頭一聲巨響，好一會兒，沈茂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盡管他極力壓抑呼吸，也不難聽出聲音中的咬牙切齒：“顧清潼你是不是瘋了？”
“你不想被我玩弄，我放你自由不好麼？”顧清潼甚至笑了下，“還是說你舍不得啊？”
對面的沈茂似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你不是說我沒有什麼特別的麼？我覺得你說的挺對，沈茂，論乖巧識趣，溫柔聽話，你也和別人比不了啊？外面想要被我玩弄的男人一抓一大把，我真的有點厭倦……”
“你要退婚是麼。”沈茂啞聲打斷。
顧清潼感覺心痛的好像要裂開了，卻又似乎在這種痛苦中感受到一種自毀式的愉悅。
她輕輕咬唇：“是。”
“我最近沒空，你自己去和秘書約時間。”沈茂說完，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
顧清潼怔怔地看著手機，好一會兒，她埋下頭，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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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說那些話的，她也不想解除婚約，她打電話隻是想問問他，她的包好像在他的車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路天明接電話時就變成了這樣。
她覺得她好像真的瘋了。
她的精神似乎一分為二，一個在歇斯底裡，瘋狂的想要破壞一切，一個拼命的在一旁想要阻止，卻被牢牢禁錮。她的胸口仿佛藏了一個黑洞，貪婪的、不停的吸食著周圍的一切善意，卻好像永遠都不會滿足。
她明知道那些話會傷害他，可她好像就是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傷害他，然後從他的痛苦中汲取一點點隱秘而罪惡的快感。
可是她明明不想的！
她感到一種陌生的恐懼感，她的身體裡好像住了一個小怪物，小怪物靠著汲取罪惡的養分逐漸長大，長出人形，然後取而代之。
顧清潼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從車上下來，慌亂地轉身上樓，推開房門。
陳鳴剛剛上來提她拿包，這會兒正和鍾點工站在島臺前說話。
鍾點工吐了吐舌頭小聲和陳鳴抱怨：“也不知道這些飯菜是誰做的，顧小姐每次都讓我倒掉，太可惜了，不想吃就不要讓人家做了嘛，這又浪費糧食又糟蹋別人的心意，就算是花錢請人也挺過分的……”
顧清潼站在門口，一瞬間，所有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陳鳴和鍾點工聽到聲音回頭，鍾點工立刻閉嘴，陳鳴則是看著她沒有出聲。
三人一時僵持著。
鍾點工不知她有沒有聽到自己的吐槽，幹笑了兩聲：“顧小姐怎麼上來了？”
顧清潼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避開陳鳴略顯尖銳的眼神，低頭換鞋。
陳鳴道：“小高，麻煩你先出去一下。”
顧清潼微微一僵，卻並沒有吭聲。
鍾點工看了看陳鳴又看了看顧清潼，見顧清潼沒有出言反對的意思，意識到兩人可能有話要說，“哦”了聲，放下抹布轉身出門。
房門在身後關上。
房間裡一時就剩顧清潼和陳鳴兩個人，她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站在玄關，不知所措。
陳鳴擰眉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道：“過來坐吧。”
明明是顧清潼的家，可是這一刻，她好像才是那個處處等待著被安排的客人。
顧清潼在沙發上坐下，她張了張嘴，一時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鳴沉聲問：“顧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和你母親的關系。”他頓了頓才道，“如果是因為我……你的家庭不和睦，我在這和你道個歉。”
顧清潼攥緊了衣角。
陳鳴接著道：“你討厭我或者想要因此報復我，我都能理解，但是人應該往前看，你還年輕，我希望上一代的恩怨你能放下。”
顧清潼一直不說話，也不看他。
陳鳴皺著眉，輕輕嘆了口氣：“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繼續留在你身邊，我會找同事來接替你的安保工作，以後照顧好自己。”
陳鳴很快的收拾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離開前，他微微頓了頓，輕聲道：“你是阿玫的孩子，如果以後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清潼輕輕轉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太陽了，明晃晃的陽光落在她臉上，晃得眼睛疼。
她不知怎麼，忽然想起宋玫去世後不久的那段日子。
她想討顧嶼生歡心，自己親自下廚給他做了一頓飯，為此手上多了好些傷口，可是顧嶼生看也沒看一眼，轉頭就讓家裡的阿姨倒掉。
她現在，不過是把顧嶼生曾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又對著身邊的人做了一遍。
好像是一種奇怪的輪回。
顧清潼看到那隻長大成人的小怪物，原來就是顧嶼生，她終於變成了她最討厭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來晚了！
第五十八章
手機一刻不停的響著, 好一會，顧清潼接起電話, 工作助理在那頭問她什麼時候到, 會議馬上要開始了。
顧清潼平靜的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給他們說我路上堵車，二十分鍾後到。”
助理：“好的。”
掛斷電話後，顧清潼重新聯系司機來接自己, 然後去衛生間補妝，迎接下一場即將到來的戰鬥。
另一邊，路天明隻是進來送份文件, 沒想到會撞見老板和未來老板娘吵架, 這會兒尷尬的恨不得自己從未存在過。
他僵僵地在辦公室裡站了好一會兒，才盡量以最不易引人注意的方式小聲道：“沈總，那我先出去了。”
說完, 也不等沈茂反應便輕手輕腳飛速走到門口。
正準備拉開房門，路天明想起什麼, 腳步頓了頓, 猶豫了好一會兒，支支吾吾地問道：“沈總，那個……如果顧小姐真的聯系……”
不等他說完，忽然後背一涼，似乎連汗毛都立了起來。
路天明頭皮發麻, 到了嘴邊的話自動變成：“我知道沈總您最近忙, 沒工夫處理這些小事, 就算顧小姐要解除婚約您也沒空，我會讓她回去等著的！”
從辦公室出來, 路天明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隨後輕輕嘖了聲, 沈總也真是的，不想解除婚約就直說唄，找什麼借口……還讓人家和秘書約時間，又不是公事。再說了，就憑那位顧小姐能和董事長竄門的關系，真要解除婚約會打電話和秘書約時間？
路天明唏噓一番，忍不住搖了搖頭。
辦公室裡，沈茂眉頭緊鎖，深深的靠進椅背裡，他摘了眼鏡，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腦子裡控制不住地回想著有關顧清潼的一切。
理智一方面冷酷地告訴他，她就是這樣的人，自以為是，賭徒性格，覺得世界應該永遠以她為中心，想要什麼會不計代價的爭取，可得到以後，也從來不珍惜。
她從小漂亮到大，不熟悉的人頂多覺得她驕縱了點，但張揚明媚的少女，就算驕縱也是討人喜歡的。
初高中那會兒喜歡她的男人如過江之鯽，她也從不吝嗇對除他以外的男生展現她的魅力和好感，等到那些愚蠢的男人被她迷得暈頭轉向，開始瘋狂的追求和表白後，她再一臉無辜地表示：“雖然不知道哪裡讓你誤會了，但我真的不喜歡你。”
感情對她來說好像隻是一場狩獵遊戲，而她憑借著上天的優待，在這場遊戲裡無往不利，他也隻是她的獵物之一。
可另一方面，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是的，不是這樣。
他想到她每一次說討厭他，說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罵他是個混蛋的時候含淚的雙眼，想到她一邊說著討厭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想到她嘴裡吐出的話再無情，可她的身體騙不了人，她喜歡他的親吻擁抱觸碰，想到她寧可忍受痛苦也要和他做-愛，想到每次事後她不自知的快樂，想到她也會笨拙的向他示好，想到她不自覺的依賴，想到她也會因為他被人欺負而生氣……
他能感受到她越來越明顯的愛意，那些都不是假的。
可是沈茂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雖然以前他偶爾也覺得她有點毛病，但這次好像瘋的格外厲害。
她以前隻是熱衷在感情裡和他玩權利遊戲，可現在卻是在逼他，逼著他丟掉尊嚴向她俯首稱臣，亦或者是，和他一拍兩散，徹底結束這場角逐。
許久，沈茂睜開眼，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電話很快接通，周鴻在電話那頭問：“阿茂？”
沈茂嗯了聲，問他：“你什麼時候回江城，我有事找你。”
周鴻還在星城開會，聽到沈茂的聲音微微頓了頓：“周末。阿茂，出什麼事了。”
“清潼她……”沈茂皺了皺眉，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難道他要說，我覺得顧清潼好像有點毛病，你幫我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治？
沈茂頓了頓，還是道：“電話裡說不清楚，等你回來再聊。”
“好。”周鴻聽他提顧清潼，心裡多少有了些猜測，但沈茂不說，他也不多問，轉而道：“阿茂，你不是對元宇宙這塊很感興趣麼？我們學校實驗室有個項目正在找企業合作，你要不要投一筆？”
沈茂現在其實沒什麼談工作的心情，但還是打起精神問：“什麼項目？”
“正好今天下午在江大有個講座，你要感興趣可以去聽聽，資料一會兒我發給你。”周鴻道，“有意向的話，我把項目負責人介紹給你。”
掛了電話沒一會兒，周鴻就把講座的相關消息發了過來。沈茂原本沒什麼興趣，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微微頓了頓——
《論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技術在心理治療領域的應用》
周鴻是國內臨床心理學前沿領域的教授，做事又一向有分寸，顯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在他沒什麼心情的時候和他談生意推薦他去聽什麼講座。
沈茂心不在焉地看著周鴻發過來的資料，心裡微微沉了下，雖然有所猜測，但他寧遠自己想錯了，也不希望她真的有病。況且，她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很正常的，頂多脾氣壞了點，別扭了點，但絕對稱不上有病的程度。
好一會兒，沈茂吸了口氣，揉了揉額角，通知路天明取消下午的會議，抽空去了趟江大。
周鴻安排了學生在禮堂門口接他。
沈茂從車上下來，站在臺階上探頭探腦張望的女生理科上前：“沈總您好，我是周老師的學生，我姓溫，您叫我小溫就行。”
沈茂微微頷首。
溫妍沒想到還會在學校見到沈茂，偷偷打量了他好幾眼，見他似乎完全對自己沒有印象才松了口氣：“您請這邊來。”
溫妍引著沈茂一行人進了報告廳，在前排坐下，又給他倒了水：“沈總您有什麼事直接吩咐我就行。”
說著和負責招待的同學們退到一邊。
旁邊的師姐師妹們紛紛湊過來和溫妍打探消息：“那個就是周老師的朋友啊？也太帥了吧？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我聽說這位沈總是逸寧集團新上任的總裁，怎麼人家命就那麼好，年輕有錢又長得帥。”
“我剛剛注意觀察了，他沒戴戒指，這麼年輕應該也沒結婚，等會去要個聯系方式唄。”
溫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警告道：“我可給你們說啊，人家有未婚妻的，你們要是瞎打主意的話我就去周老師那舉報你們找論文代寫。”
“開個玩笑嘛，這麼認真幹嘛呀。”
“話說回來，這真的是周老師的朋友嗎？這種一看就賠錢的項目不會真的有冤大頭會來投吧。”
溫妍有點不服氣：“人家又不一定是為了賺錢。”
“不為了錢，難道還是為了愛呀？”
幾個女生小聲地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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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顧清潼正在公司會議室裡開集團會議。
這大半年來，她和顧嶼生早就把鬥爭從臺下搬到了臺面上，隻是在私人關系層面還維持著表面的平和而已。
這半年以來，顧清潼用各種手段培養了一批自己的人上來，雖然已經能夠和顧嶼生分庭抗禮，但其實現在並不是撕破臉的好時機。
可是這會兒，聽著雙方手下的人夾槍帶棒在會議上吵得不可開交，顧清潼忽然感到一種濃濃的厭倦
她微微抬了下手，爭吵漸漸停下來。
顧清潼看向會議桌對面的顧嶼生：“顧總，按照我們之間的協議，有你代持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會在我二十五歲時還給我，我看也沒剩幾個月，找個律師提前把手續辦了吧，免得大家整天因為意見不合吵架。”
顧清潼這話一出，整間會議室霎時一靜，顧清潼也懶得看其餘人是什麼反應，起身說了句散會便先行離開。
她回到辦公室做了沒兩分鍾，顧嶼生遍推門進來。
秘書一臉為難：“顧總，這個……”
顧清潼轉頭看了眼，淡淡道：“沒事，你下去吧。”
秘書聽話的退下，還識趣地為二人關上了門。
顧嶼生緩步走進來，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顧清潼，像一條暗中窺伺的毒蛇。
好一會兒，顧嶼生微微笑了笑：“我們潼潼心情不好？”
顧清潼回給他一個微笑：“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