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吳薇昂著脖頸,咬住劇烈顫抖的唇,一滴熱淚順著微有紋路的眼角滑落。
“李麗瑩那個蛇蠍女人,勾引我的丈夫,換了我的女兒。到頭來,還想讓你重回梁家,意欲架空我!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她忽然上前幾步,一把抓住梁時的胳膊,“小時,我並不想針對你,我也沒有辦法!你為什麼要回來?走得遠遠的不好嗎?媽媽有錢,媽媽送你去美國好不好?或者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送你去。求求你,別再出現了,把一切還給昀昀,還給我們母女吧?嗯?”
梁時的胳膊冰涼,目光毫無溫度,眼眶裡滿滿的淚水卻在打轉,像碎鑽一般。
“我不會走的。”她輕輕地說。
“這些本來也不是你的!”吳薇終於忍無可忍,將優雅和矜持的面具撕得粉碎,失聲咆哮道:“你隻是一個私生女!一個婚外情的產物!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妄想染指梁家的錢?”
吳薇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又重新攥住梁時的手臂,喃喃道:“你果然和那個狐狸精生母一樣嗎?寡廉鮮恥,貪得無厭,為了錢,什麼都不顧了?”
有眼淚順著梁時的臉頰滑落。
吳薇怒火中燒,臉上的線條都在猙獰地扭曲,“你以為陳琛喜歡你?他當年就對你不理不睬,如今又怎麼可能真的喜歡?隻是覺得新鮮罷了。男人啊,等過段時間玩膩了,厭倦了,沒有了家族的支持,哪裡還有你的地位?”
“所以,我要獲得家族的支持啊。”梁時迎著她噴湧的怒火,忽然笑了,“你看,我已經拿到泰啟的股份了。據我所知,比你手裡的還多呢。”
她抬起手,將吳薇緊扣的手指拂開。
那處酸酸麻麻的,依稀可見幾個淺淺的指印。
“你嫁進梁家一輩子,為了梁家勞心勞力,到頭來,股權還被一個私生女壓一頭。說真的,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梁時利索地揩掉眼角的淚水,臉上的笑容更明豔了,剛剛片刻的脆弱仿佛從不存在,“這麼恨李麗瑩……你還沒有見過她吧?”
她忽然湊過來,貼近吳薇的耳邊,“實話告訴你,我也沒見過。”
吳薇怔了怔。
Advertisement
梁時盯著她,眼神有些悲憫:“把一個從沒見過面的女人,當了一輩子的假想敵。而你連她長什麼樣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媽媽,你真的從始至終,都沒搞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
吳薇不禁眯了眯眼:“小時,別太猖狂。”
“我能這麼猖狂,是拜誰所賜?”梁時的眼眸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是你那位好老公,我的好爸爸啊!”
“當年強行擄走李麗瑩的人是誰?蒙騙了你又不願悔改的人是誰?趕走了梁昀的人是誰?給我股權、哄著我嫁去陳家以鞏固泰啟的人是誰?”
吳薇猛地一哆嗦,喉嚨有些緊繃:“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在揪著我不放?”梁時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媽媽,睜開眼睛看一看吧,別再騙自己了。”
“從一開始,你就搞錯了復仇的對象!”梁時收斂了全部的笑容,恢復了淡漠的神色,“但是沒關系,如果你堅持,我會奉陪到底。”
她退後一步,與吳薇拉開些距離,“就讓這個花園做個見證,從今天起,你我不再有任何關系了。”
你對我的所有養育之情,所有的惡意與傷害,都抵消了吧。
吳薇神色悽惶地看著她,剛想上前,卻又聽梁時說:“梁太太,警方的人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今天的事,您還是配合調查得好。”
院門口的方向響起腳步聲,警方果然到了。
對這個結果,吳薇早已經預料到。有人上前出示了逮捕令,請她配合走一趟。
她離開前,終是忍不住回頭問道:“你剛剛說,從未見過李麗瑩,是什麼意思?”
梁時的眼神帶著淡淡的哀傷,“李麗瑩早在很多年以前就不在了,邵輝就是殺害她的兇手。他當年帶著秘密找到你,隻是想利用你,報復我和梁秋聲而已。”
吳薇震驚得無以復加,腳下踉跄了一步,不可置信地問:“那你當年考來帝都,不是受她指使,要重回梁家?”
梁時咧嘴,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拜你所賜,我現在是了。”
*
梁時迎著月色,獨自穿過靜謐的花園,往別墅走去。
陳琛站在花園的入口。
月色在他的肩頭灑下一層薄薄的銀霜。
梁時遠遠看到他,立刻加快了腳步,甚至開始小跑起來,終於一頭撲進他的懷中,肩上披著的西裝外套抖落在地。
陳琛穩穩地抱住她。
梁時埋在他的胸口,什麼也沒說。陳琛感覺到那處冰冰涼,似有淚水將襯衣洇透。
懷裡響起悶悶的嗓音:“她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陳琛輕撫著梁時的頭發,將她摟得更緊,“當然。”
所有受過的委屈,樁樁件件,當然都要討回來。
第98章
吳薇抬眸, 觀察著這間冰冷的審訊室。
對面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不知為何,自從她被帶到這裡,就一直沒有人來詢問過任何問題。
她的手肘支在臺面上, 虛弱地撐著額頭, 感覺到自靈魂深處湧起來的濃濃倦意。
腦海裡不斷回響著梁時在花園裡的言語,和最後看向自己時那帶著水汽的眼神。
吳薇自嘲地笑了——她做妻子、做媽媽,都一敗塗地。
這時, 門上響起開鎖的聲音。吳薇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走了進來,似乎是一位律師。
而律師的身後, 竟然是陳琛。
吳薇愣怔地盯著來人, 一時沒法反應。
陳琛在對方驚詫的目光裡從容地坐下, 非常直接地跳過所有寒暄,遞過來一份文件。
“梁太太,我這裡有些東西,想請您過目。”
吳薇將震驚壓下,強行恢復了淡定的模樣, 接過文件看了起來。
片刻後,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梁秋聲在商場上的把戲,你倒是很清楚。”
陳琛謙虛地笑了笑:“我相信, 您手裡掌握的, 隻會比這些更多。”
吳薇不屑地一哂:“你又如何得知?”
“梁先生的那棟別苑,我仔細搜查過了, 想找到一些當年事情的證據, 卻發現——”陳琛清涼的目光掃了過來, 話頭卻止住了。
吳薇臉上的淺笑慢慢消散了。
陳琛雙手微微交jsg疊, 耐心十足地說:“之前您與梁先生夫妻一體,即便拿到證據, 也隻會為了自保,不會輕易示人。可如今……”
他靜靜環視著這間森冷的審訊室,“這麼久了,梁家的律師可曾來過?”
吳薇的目光這才移開,挪向前方灰淡的天花板。
她被帶走的那一刻,心裡非常清楚,自己已經成了梁家的棄子。
她的丈夫不會對她伸出援手。明天,她也許會等來梁家的律師,卻不是來幫她的,而是來送離婚協議。
今晚,梁時話裡話外,都在提醒她恨錯了人。
吳薇自嘲地想,她何嘗不知道呢?
可是身在其中,總是會忍不住自欺欺人啊。
這些年,恨著一個遠方的女人,似乎已經成了一劑安全無害的心藥,可以幫她消解掉內心深處所有的不甘和屈辱,平和地與她的丈夫生活下去。
飲鸩止渴,終會自取滅亡。
吳薇沉默地坐著。
而陳琛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並不催促。
少頃,她終於抬起眼睫,有氣無力地說:“我可以按你說的做,但有兩個條件。”
陳琛頷首,示意她繼續。
“第一,我要你保障梁昀在泰啟的利益。”想起女兒,吳薇黯淡的臉色又亮起一絲微光,“該是她的,誰也不能奪走。”
陳琛不置可否,“第二呢?”
“第二……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答應這個婚約。”吳薇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飄,似乎在強打著精神,“我想不出陳家為什麼會願意接受一個替換的女兒。”
陳琛的指尖在桌上輕輕點了點,玩味地說:“您是擔心我會把泰啟吞掉?”
吳薇沉默,並沒有否認。
陳琛的面上一片坦然,似乎毫不介意對方對自己的揣測,“我可以向您保證,泰啟永遠不會姓陳。”
得到這句承諾,吳薇終於松了一口氣。
就在陳琛即將起身離開的時候,吳薇忽然想通了什麼,驚訝道:“你這樣做,難道是為了梁時?”
看著陳琛沉默的背影,她釋然地一笑:“原來如此啊……我早該想到的。畢竟,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
她猶豫了片刻,才輕聲開口道:“雖然我已經沒資格說這些了,但還是拜託你……多多善待她。梁時她……承受了我們所有人的過錯。”
陳琛轉過身,“我還以為,在我走之前,梁太太會想為自己爭取減刑。”
吳薇哀婉地笑笑,搖了搖頭:“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一個兩個的,都虧欠了太多。”
她似乎終於放松下來,兀自慨嘆道:“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不會嫁給梁秋聲。”
*
梁太太在梁家的歡迎派對後被警方逮捕,消息不脛而走。人們紛紛感嘆,原來梁小姐那日並沒有誇大其詞,梁家內部的確是家醜頗多啊!
這個八卦沸沸揚揚地傳播了好幾天,卻並沒有發酵為更大的談資,畢竟,頂級的熱鬧接踵而至——轉眼就到了陳梁兩家舉辦婚禮的日子。
這個日子是陳老爺子親口定下的,兩家早早的就開始準備了,各方面工作已然到位。
然而,直到婚禮前一天,不少人還在觀望著陳家的反應。
梁家的歡迎宴那樣一波三折,梁時的身份也成了許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這位小姐生在帝都,長在眾人矚目的視線裡,從小就是圈子裡有名的刁蠻千金。
一直被視為陳家的準媳婦,卻在十七歲這一年橫生波折,一朝流落異鄉,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