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李麗瑩死了。
屍體在海邊被人發現。警方結合她長久以來的心理治療紀錄,判定是自殺。
這個結論震驚了所有jsg人。
對於警方的調查結果,Lucas和父親都難以接受。
他的媽媽雖然一直有情緒上的問題,但非常愛她的家人,就算是自殺,也絕對不會選擇他最喜歡的那片海灘去死——難道是為了給兒子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嗎?
Lucas開始偷偷調查媽媽的死因。
他翻看她的日記,打探她所有的社會關系,去心理診所偷看她的診療記錄,到她的教堂走訪……
他用收集到的細枝末節,逐漸拼湊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屬於她的過去。
——原來,李麗瑩之所以患有嚴重的心理問題,是因為她過去的一段人生經歷。
她曾經有過一個女兒。
卻親手放棄了她。
李麗瑩在日記裡記錄了自己人生的至暗時刻。
逃離醫院前的那個深夜,她默默地盯著眼前熟睡的嬰孩,鬼使神差的,收回了伸向親生女兒的手;轉而抱起了另一個孩子。
她在日記裡寫道: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
你的身邊,大概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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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為什麼你的惡行還沒有受到懲罰?
我的力量太微弱了,拼盡了全力,也隻得到一個苟且逃離的機會。
又哪來的力氣去毀掉你呢?
於是,我做了一個絕望的決定。
我帶走了你的女兒,留下我的女兒。
我的女兒,就是你惡行的罪證。她會被你養在身邊,在陽光下平安長大。直到有一天,像炸彈一樣,將你冠冕堂皇的假面炸成粉末,讓世人看清你醜惡的嘴臉。
就由我代替神,審判你吧。】
*
“她的目的達到了。”梁昀的唇邊泛起一絲苦笑,“的確是顆炸彈,把我們全部炸上了天。”
Lucas單手撐在窗棂上,遙望著療養院後方那片植被蒼翠的山丘,嘆了口氣。
“她在後來的日記裡,承認自己當年太過年輕,因為一時意氣做出了這種荒唐又自私的舉動,非常自責。”
他轉頭看向梁昀,目光裡流露出哀婉的歉意:“所以,一直到她離世,都沒能逃離心魔。”
梁昀沉默了片刻,猶豫地問道:“她是……怎麼離開的?”
“所有人都說她是自殺,可是我不相信。”
Lucas的臉上帶著決然的凜冽,“我復盤了媽媽生前的行動軌跡,發現她那段時間一直在和一個男人見面。”
“那個男人……是邵輝?”梁昀的聲音有些發緊。
Lucas點了點頭。
“我查到這個人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他早已經離開了澳洲。在租車公司的記錄上,他留的是一個馬來西亞的地址。我試圖聯系那個地址,一直都沒有人。後來我查到,在這個地址的隔壁,有一家民宿。”
“於是我就聯系上了民宿的老板,出錢請他幫我盯梢。後來,終於有一天,老板聯系我,說邵輝回來了。”
梁昀猜測道:“你去了馬來西亞?”
“嗯。”Lucas點了點頭,“那時候,我恰好跟著學校的棒球隊去新加坡參加比賽。便趁著休息日,偷偷溜了過去。那是一個海島,遊客很多。我就住在他家隔壁的民宿裡,一直觀察著屋子裡的動靜。”
“後來呢?”
Lucas的眼神逐漸飄遠,聲音卻是緊繃的:“後來……我終於見到了那個追蹤了好幾年的男人。可是,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個女孩。”
*
熱帶的海島上潮湿黏膩,蚊蠅叢生。往常還算風涼的夜晚,如今竟然憋悶得厲害,沒有一絲風。
一個少年蹲在民宿的屋頂上,白皙的臉龐被白日的紫外線烤得通紅,頭發給汗水打得透湿,一縷縷的粘在臉頰邊。
而他仿若未覺,拿起棒球帽扣在頭上,端著當地出售的遊客望遠鏡,緊盯著隔壁的屋子。
白天的時候,屋子裡隻有一個女孩。
大多數時間窗簾緊閉,他看不清女孩的臉,也不知道她在裡面做什麼。
夜色中,邵輝提著打包的燒烤,出現在了小路的盡頭。
Lucas克制住手上的顫慄,在望遠鏡裡第一次看清楚了這張臉——黝黑,消瘦,比資料上的照片滄桑很多。
隨著一陣嘰哩哐啷開鎖的聲音,邵輝打開門,走了進去。
Lucas立即起身,將望遠鏡往背包裡一塞,順著鏽跡斑斑的旋梯爬下了屋頂。
如一隻潛伏的獵豹,沿著牆角,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唯一的那扇窗戶。
白天的時候,屋子裡的女孩開了窗,一直都沒有關。
他剛剛蹲下,客廳裡便傳來一陣丁零當啷的響聲,接著響起家具碰撞的摩擦聲。
罵罵咧咧的聲音在房子裡響起,一陣喧囂後,邵輝似乎坐回了沙發上,看著球賽漸漸入睡。
Lucas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蹲在窗下,屏聲斂氣。心髒因為緊張和興奮而劇烈地跳動。
他抬起頭,望著灰淡的夜空裡那枚銀亮的皓月。
這裡的月光和澳洲的一樣,瑩白又皎潔,似流水一般灑在人世間。
溫柔得如同李麗瑩每晚哄他入夢的軟語清甜。
想到媽媽,Lucas的心中一陣酸澀。
他默默祈禱——媽媽,求你保佑我,查清真相吧。
一切又回歸了寂靜。
漆黑的夜色中,Lucas活動了一下酸麻的四肢,猶豫著要不要等天亮再來繼續。
卻忽然聽到室內一陣酒瓶翻倒的碰撞聲。
緊接著,微弱的燈光亮起,那個女孩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而邵輝,卻匍匐在地上抽搐著,看上去很是痛苦。
周圍非常安靜,Lucas可以清晰地聽到牆上鍾表的聲音——滴答,滴答。
就在女孩試圖奪路而逃的時候,邵輝卻忽然蓄力,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毫不猶豫地將人拉至身前。
“你以為,給我下點藥就能逃脫了?”邵輝的聲音打著顫,隨著滿地的酒精味道飄出窗來。
Lucas皺了皺眉。
“蠢丫頭,你就算走出這間屋子,也走不出這個島!敢動這種心思,哼,我現在就可以宰了你……”
邵輝喘著粗氣,臉上因著疼痛和恨意而現出癲狂之色,“就像我殺掉李麗瑩那個賤人一樣!”
此話一出,他身下的女孩,和窗外的Lucas,同時呆住了。
*
“你竟然……殺了她?”
梁時低啞的聲音在屋中響起。
邵輝已經掐上了她的脖子,喪心病狂地笑道:“誰能想到,我隻是輕輕一推,她就咻——的,掉了下去!”
他臉色漲紅,眼神裡忽然流露出痛苦的哀傷,“我是那麼愛她……那麼愛……可是她呢?先跟著中國的富豪跑了,又去給澳洲人當闊太太,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隻有我這個傻子,辛辛苦苦等了她那麼多年!”
他手上猛地發力,梁時瞬間感到絕望的窒息。
“背叛的人,必須受到懲罰!”
邵輝忽然俯下身,緊貼著梁時的側臉。
“聽人說,你在中國已經訂了婚,還有一個小男友?”
他伏在梁時的耳邊,露出魔鬼一樣瘆人的笑容:“你猜,如果你也消失不見了,他會不會到處找你?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有一天,把自己變成下一個我?”
想到那一幕,邵輝目眦欲裂,爆發出瘋狂的、惡毒的笑聲。
梁時痛苦地拍打著擒住自己的手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瞪視著對方:“他不會……就算我死了……他也永遠不會是你……你……根本不配和他相比!”
邵輝的狂笑忽然停滯,隨即被巨大的憤怒湮沒。手上一個使力,掐得梁時的脖子咯咯直響。
梁時感到肺裡的氧氣已經耗盡,即將墜入死亡的深淵。她能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滿心的不甘,還有對這個世界無限的留戀。
在即將崩潰的前一秒,梁時的眼前忽然閃過陳琛的臉,心裡還是有些遺憾。
同時,又慶幸地想,幸虧陳琛不喜歡她,不會為了她的死而傷心難過。
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滾落。
就在梁時的意識即將沉入黑暗之時,突然,有什麼東西帶著勁風從窗戶的方向猛地飛來!
淚眼模糊中,梁時看到一顆白色的棒球,以強勁十足的力道,正中邵輝的眉心,將他直直地擊打出去。
在這全力一擊之下,邵輝本就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徹底告罄,身體像崩塌的山石,“哐當”一聲栽倒在地,終於不動了。
而那顆救她了一命的棒球,在敲碎了邵輝的腦殼之後,竟然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反彈到了天花板上,卡進了鏽跡斑斑的風扇燈箱裡,消失不見了。
梁時躺在地板上,大口呼吸著jsg,撫著自己的脖子,艱難地仰起頭。
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少年在窗外一閃而過。
失去意識前的瞬間,梁時衝著少年的背影,露出一個虛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