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把魚湯遞過來,“他老板竟然叫陳琛!”
梁時已經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接過魚湯,漫不經心地問道:“所以呢?”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有個叫陳琛的人!”張雨綺笑了,“你上高中那會兒熬夜刷題,白天趴在課桌上睡覺,夢裡喊的就是這個名兒。”
*
同一時間,陳琛霸佔了院長辦公室,正在看林秘書帶回來的資料。
林秘書一趟馬來西亞之行可謂收獲滿滿,他帶來了梁時的案件卷宗和庭審記錄,裡面包含梁時在警察局的筆錄和法庭上的一切供述。除此之外,還有她的監獄檔案,上面顯示,梁時由於表現良好,在服刑4年8個月後出獄,然後被送到外國人難民營繼續關押。由於無人保釋,直到次年二月才正式獲釋,後經吉隆坡搭班機返回南城。
案卷是全英文的,陳琛看著看著,覺得每個字母都像扭曲的針,從紙端扎進身體,讓他有種痛心入骨之感。
這時候,小方來電,說那位梁小姐醒了,正在收拾東西準備要走,問老板攔還是不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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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時在護士站看到了自己的治療紀錄,估算了一下費用。
唉,私人醫院就是貴,這流水般的花費讓她恨不能穿越回暈倒前,就算死在路邊也好過再扛上一筆債啊!
債多真的很壓身!
張雨綺在旁邊驚嘆道:“你真的要走?不等那個陳琛回來嗎?我剛上網查了下,老天爺啊,他竟然是陳氏財團的老大诶!”
“……嚴格來說,他還不是老大,他爹才是。”
“嚯!你這口氣!”張雨綺急忙轉到另一邊,“多少女人的夢想啊,你難道不想抓住機會鹹魚翻身、嫁入豪門?”
“我憑什麼?”梁時想了一下,忽然笑了:“憑粿條炒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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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雨綺沉默了,她有點明白梁時的意思。過了一會兒,又再接再厲道:“哪怕嫁不進豪門,蹭點豪門的油水總行吧?聽我們媽咪說,這種級別的老板,包養費起碼這個數起步!”
她伸出幾個手指,比了個誇張的數字。
梁時驚訝地轉頭看她:“是誰跟我說,無論多難,都不能賤賣自己的?”
張雨綺心虛地一撩頭發:“嗐!這可是超級富豪,又不是路邊那些阿貓阿狗。”
正說著,電梯叮的一聲響,“超級富豪”在小方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陳琛還穿著那晚的衣服,顯然一直沒有回過家。熬夜讓他的眼角有微微血絲,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襯衫也早被梁時拽得褶皺衡生。邋遢成這樣,卻依然不影響那張俊逸出塵的臉,整個人生動詮釋了什麼叫頹廢美。
他走到梁時跟前:“談談。”
說罷,拉著她進了病房。
剩下張雨綺在原地一臉呆滯:“……這種姿色的富豪,誰包養誰啊?”
小方:?
*
“身體感覺怎麼樣?”陳琛一屁股坐進沙發裡,四肢舒展,抬起眼睛看著她。
梁時瞬間有點局促:“好多了。謝謝你送我來醫院。那個,醫藥費的事……”
“城管的罰款,醫院的費用,還有清理你那個小院的保潔費,加起來不少。”陳琛面無表情地說。
梁時微微睜大眼,這是要跟她算總賬麼?
“你的營業工具被沒收,短時間內沒法靠擺攤賺錢。你的房東似乎有意驅逐你們,今晚回去,你大概率需要搬家。”
陳琛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似乎隻是單純在描述一樁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實。
梁時的眼睫卻微微顫抖著,心底裡漫起一股久違的難堪,她感到整個臉頰都在燒。
“這樣好不好,我給你寫個借條,我可以分期付款。如果你想加利息,也可以。”
陳琛耐心地聽她說完,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微妙的笑:“把我當成高利貸嗎?如果還不起的話,我要怎麼辦,去你家潑油漆?”
梁時的喉嚨有點緊,已經沒法正常呼吸了。她一顆心跳得絕望而劇烈,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發抖。尤其是袖子下的手心,又湿又涼。
眼眶處已經湧上溫熱,她用盡jsg最後一絲力氣說:“我用人格擔保,會按時還錢。”
“哦?”陳琛坐在沙發裡,雙腿交疊,以一種非常慵懶的姿態,眼中卻是公事公辦的冰涼。
“恕我直言,我不太看好你目前的還貸能力。”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你打算怎麼還?先說好,你那位朋友的方法不可取。”
梁時猛然抬起頭,似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猶如看一個陌生人。
陳琛半仰著頭,坦蕩地回視。半晌,他站起身,踱著沉穩的腳步向梁時走來,宛如一個勝券在握的獵人,悄無聲息地逼近陷阱中的獵物。
“這件事情,也不是全無辦法。”
陳琛的表情似乎很是遺憾,他回身拿起桌上一包堅果,撕開包裝,仰頭喂了自己幾顆,才口氣隨意地道:“你也知道,我剛回國不久,家人也不在這邊。”
他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堅果,一雙眸子闲闲地瞥了過來:“我那兒還缺個做飯的保姆,看你粿條炒得不錯,來試試吧。”
第19章
梁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然, 不隻做飯,家務也一並包了,就當是全職家政吧。”陳琛一邊吃著堅果, 一邊走回沙發邊坐下, “算以工抵債。雖然領不到工錢,但包吃住。”
梁時不解道:“陳家還缺佣人?”
陳琛不以為然地說:“這裡又不是帝都。而且,陌生人我不放心用, 你嘛,還算熟。”
梁時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陳琛微不可覺地一笑, 又追加了一碼:“我著急用人, 你答應的話, 再送你個員工福利。”
他拿出手機點了點,遞過來一張照片——夜色朦朧中,微微發福的劉小柱站在路邊,懷裡摟著一個妙齡女郎。
“此人兩年前逃竄去了深城,在一家發廊傍上了有錢的女顧客, 竟然混得不錯。”陳琛笑笑,下巴微微一揚:“我可以把人帶回來,替你朋友解決她的大麻煩。”
說罷, 他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堅果碎,抬腳就往病房外走, “今天之內給我答復。”
陳琛的手才撫上門把, 就被忽然撲過來的梁時堵在了前方。她的胸廓微微起伏著, 眼睛裡水光瑩瑩, 連聲音都在發著抖:“我答應你。”
*
“竟然真的把自己賣了。”梁時睡著前,默默地想。
她和張雨綺回到小院兒, 大門緊閉,房東已經換了新鎖。
門口摞著一些舊物,是保潔整理出來的最後一些能用的東西。她翻了翻,在裡面看到了熟悉的《財經周刊》。
“你倒是走運,躲過一劫。”梁時把雜志塞進背包裡,剩下的東西都給了張雨綺。
蠅蟲圍繞著昏黃的路燈飛舞,她二人並排蹲在垃圾箱旁邊抽煙。
張雨綺打算接下來搬去城西生活,她有個姐們兒跳槽到一家高檔夜總會,把她也介紹了去,說那邊有錢人多,出手闊綽。
“朵朵秋天該讀小學了,你上點心。”梁時道。
張雨綺嗯了一聲,仰頭吐了一口煙圈,“你也小心,別免費給老板睡。”
被梁時一胳膊捅了個趔趄。
兩人在巷口分別。張雨綺去王奶奶家接寄住的張朵朵,梁時則回到醫院,等明天小方來給自己辦出院。
第二天,在早高峰方興未艾之時,小方就抵達了醫院樓下。梁時出來的時候,看到精神抖擻的方助理站在一輛雙色邁巴赫旁邊,身姿筆挺,滿臉洋溢著熱情的職業假笑。
梁時:“……”
對方助理來說,眼前的女孩子雖然一身廉價的地攤貨,頭發也似乎從來沒好好打理過,據說還是老板在夜市上隨便認識的,跟那些世家小姐或者娛樂圈的女藝人完全沒得比——但剔透如他,一眼就看清了這位的份量,是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小心對待的人。
車子一路行駛,很快進入一處高檔小區的地庫。
梁時隨著方助理上電梯,來到陳琛在南城的家。
這是一個四百多平的寬敞大平層,巨大的客廳不僅有俯瞰城市綠地的落地窗,兩面還被超長陽臺環繞。
裝修風格黑白灰為主,有敞亮的開放式廚房,冷峻的大理石島臺。走廊另一端竟然還通向一處風景絕佳的露臺,足有客廳大小。
方助理帶著梁時往另一個方向走,來到一間保姆房。房間中等大小,帶獨衛。右邊是保姆電梯,可以直通樓下;左邊是一處小陽臺,能晾曬衣物。
梁時覺得,這保姆房相比自己原來的家,都是雲泥之別。她懷疑陳琛不是在催債,而是在做慈善。
熟悉完房子,方助理把一份合同擺在梁時面前,裡面的內容讓她暗暗驚訝。
按照這份合同,梁時作為住家家政,要給陳琛以工抵債六個月。期間不限制工作時間和活動範圍(這代表她如果想出去兼職,也完全OK)。六個月後,如果表現良好,可以續籤勞動合同,工資待遇和福利一應比對東辰的總裁助理崗。
梁時機械地轉頭問方助理:“冒昧問一下,東辰總裁助理的收入是?”
小方微笑著回答:“月薪五萬。”
“……”
看著手裡的合同,梁時的嘴裡泛起苦澀。
她窮困潦倒,無家可歸,像一條流浪狗一樣被陳琛撿回家。陳琛不僅給她住的地方,還要給她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
小方在旁邊勸慰道:“陳總說了,後一份合同接受與否但憑您自願,梁小姐不必有任何顧慮。”
我沒有顧慮,梁時想,該有顧慮的可能是你老板。
她拿起筆,在上面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方滿意地帶著合同回去交差了。
梁時在房子裡轉悠了一圈,來到露天平臺上。這個平臺的視野極好,放眼望去,能看到小區精心養護的草坡隨著地勢起伏,一路延伸到遠處植被豐茂的河畔。
河流穿城而過,隱約可見設計風十足的吊橋——環境簡直可以用美不勝收來形容。
梁時想,今天的風似乎太大了點,吹得她有點想流淚。急忙走回室內,拉開沙發上的背包,想找根煙抽。
指紋鎖的聲音忽然響起,陳琛竟然回來了,就那麼站在玄關處看著她。
“你的行李呢?”
“啊?”梁時手一抖,把煙藏了回去,“在這裡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陳琛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初中畢業那年,他被迫陪梁小姐去歐洲散心,短短十來天的行程,梁時託運了三個箱子,還有一隻登機箱被陳少爺全程提著。
而如今,“舉家搬遷”的梁時,所有行李僅僅是一隻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