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站起身,撕開面包的包裝袋,自顧自吃起來。
“梁昀是梁秋聲的女兒,你就不是麼?有錢人家破事就是多。”
他抬了抬眼:“說吧,你離開梁家的時候,梁秋聲給了你多少錢?”
梁時還在思考他上句話的意思,反應有點慢,“他沒給我錢。”
“沒給你錢,你能買得起那塊表?”
梁時無奈:“是真的沒給我錢,表是朋友送的。如果我有錢,至於辦暑假班掙錢嗎?”
她看不出對方信沒信,又補充道:“如果你想要那塊表,我們回家,我拿給你。”
邵輝沉默地盯著她,過了好幾秒,忽然咧開嘴笑了。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外面黑黢黢一片,沒有任何地標可以辨認。梁時搖搖頭。
邵輝的語氣帶著一絲興奮:“這裡是中緬邊境。”
把梁時藥倒後,他換了輛小卡車,沒有往北開去省城,而是南下進入滇省,走了差不多一周才開到這裡。
“往南兩公裡就是國境線。出了那裡,再也沒人能找得到你。”
看到梁時臉上恐懼的表情,他終於滿意了,從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扔到她身上。
“打電話給梁秋聲,讓他付贖金。”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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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半山腰上的破敗村落,夏日午後,驕陽炙烤著大地,寬大的樹葉都被曬得打了卷,蔫蔫地垂著。矮舊的民房內空空如也,隻地上鋪了一張灰褐色的棕墊,粘滿了灰塵。
梁時躺在上面,手腳無力地蜷著。屋裡的氣溫很高,長久的悶熱讓她有些脫水。
三天了,距她撥出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三天前,她按照邵輝的意思給梁秋聲打了電話,電話關機。她又打到梁家,接電話的是崔管家。
崔管家無措地說,先生太太都去美國送梁昀入學了,這個時間的話,那邊應該是夜裡。不過,她會想辦法聯系到他們,讓梁時保護好自己,等她的消息。
然而,自那之後,一切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沒有一通電話打過來。
發生了什麼?崔管家沒有把話帶到嗎?梁時不信。
崔管家看著她長大,就像親人一樣。突然聽聞自己被綁架,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是沒聯系到在海外的梁秋聲和吳薇嗎?可是,都三天了,哪怕人在火星,也該聯系上了啊!
這時候,門上傳來一陣哗啦啦開鎖的聲音,邵輝打開門走了進來。他換上了一身當地農民的裝束,似乎已經做好了偷渡的準備。
邵輝一把拉起梁時的胳膊,二話不說就將她往外拖。
“三天到了,走吧。”
梁時在地上拼命掙扎,哭喊著祈求他:“我還有很多朋友,他們也很有錢!你讓我聯系他們,我聯系他們給你籌錢好不好?”
邵輝被她的哭喊聲激怒,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得梁時癱倒在地。
“看我好騙?你親爹都不管你,還指望什麼朋友!”他從地上拿起一條繩子,給梁時重新捆上,“三天了還不走,想等著人來救你?”
長時間的脫水加上飢餓,梁時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就這麼被他半拖半抱著上了車。
她躺在顛簸的車廂裡,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滾落。
剛剛意識到被綁架的時候,無論如何震驚害怕,梁時也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有錢人家長大的孩子,這方面的故事並不鮮見,她幼兒園時期的一個小伙伴就曾經被綁架過。小伙伴傳授經驗,遇到危險要先想辦法自救,千萬不能哭,哭隻會浪費力氣。
可是此刻,梁時實在撐不住了。她心如刀割,也再沒什麼力氣去構築心牆,抵擋那洶湧而來的淚水。
這一年來,她總是勸自己,雖然不再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了,但過去一起度過的十七年不是假的,養育之恩不是假的。
可是,在這個性命攸關的時刻,她愛了一輩子的父母,竟然不願意為了她出贖金。
五百萬對普通家庭來說不是小數字,可對梁家,並不算什麼巨款。
他們不出錢就罷了,甚至也沒有幫她報警。她心懷希望地在原地等了三天,誰也沒有等來。
*
紐約肯尼迪機場。
吳薇坐在VIP候機廳的沙發座裡,面前的拿鐵已經有些泛冷。
前天,她帶著禮物,和梁昀一起驅車前往波士頓,拜訪陳家小女兒——陳琛的姑姑,陳華瑛。
陳華瑛和吳薇是大學同學。上學的時候兩人本沒有什麼交集,畢業之後還一度失聯。後來,吳薇嫁給了梁秋聲,因為梁家和陳家的關系,和陳華瑛才再度熱絡起來。
陳華瑛大學畢業後就來到美國讀博,在這裡結婚生子,目前在一所文理學院任教。
她的家在波士頓郊區的一處半山獨棟豪宅裡。車子盤山而上的時候,梁昀看到大片蔥翠的山景,還有如地毯一般綿延不盡的綠地;遠處,碧藍色的波士頓灣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綴著點點白帆。
梁昀面帶歆羨,忍不住張大了嘴——好美啊,就像電影中的畫面一樣。
陳華瑛個子不高,留著一頭幹練的短發,講起話來能量十足,氣質像個小姑娘般青春灑脫。
老同學相見自然是一番熱鬧的寒暄,加上這次梁昀也跟著一起來,話題難免會聊到抱錯孩子的事情。說著說著,吳薇不免又紅了眼眶。
陳華瑛順了順她的背,以示安慰。
吳薇笑笑,順勢攬過她的手:“聽說小琛也來美國了?正好今天昀昀也在,孩子們難得湊一起,不如叫他一起吃個飯如何?”
說到這個侄子,陳華瑛擱下了手裡的咖啡杯,氣不打一處來。
“他那個大忙人,我可叫不來。每次打電話,都說忙得很……總之啊,搪塞你的理由一堆!”
吳薇笑道:“該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
“他哪敢?”陳華瑛眼角眉梢都是調笑的表情,“去年暑假在我這兒,好幾個小姑娘操辦了宴會歡迎他,他倒好,一個也不去。我還打趣呢,這梁時管得也太嚴了吧!”
此話一出,場面忽然有些尷尬。陳華瑛意識到失言,對著吳薇抱歉地一笑。
吳薇嘴角的笑容有點僵。
陳華瑛見狀,立刻轉頭對梁昀道:“以後常來家裡玩哦!我最喜歡年輕小姑娘啦,比小伙子可愛多了。”
梁昀趕忙應下:“好的,姑姑!”
陳華瑛笑容不變,心裡跟明鏡似的。這麼多年,除了陳家的孩子以外,隻有梁時跟著陳琛叫過她姑姑。如今梁昀和媽媽來拜訪,不叫阿姨,卻叫姑姑。
結合吳薇剛才的臉色……看來自己那個不省心的侄子還挺多人惦記的。
……
“以後別隻顧著學習,有事沒事要多來拜訪。”
回程路上,吳薇一直在叮囑梁昀:“陳琛和他小姑姑一家關系很好,什麼感恩節、聖誕節的,肯定少不了要過來的。你勤快點,到時候,自然有你們碰面的機會。”
梁昀喏喏應下。
正說著,手機鈴聲響,又是崔管家。
吳薇皺眉,臉上隱隱有些不耐。她沒好氣地接起電話:“說了多少遍了,我已經知道了,會安排人處理的!”
崔管家聽著有些著急,又繼續說了些什麼。
吳薇的口氣越發沒有耐心:“你不必再理會了,這件事也別告訴其他人。”
說完就掛了電話。
看著窗外的風景,吳薇想,邵輝這是什麼意思?她的條件明明隻要梁時放棄去C大而已,怎麼又開口要五百萬了?
還是有些不放心,吳薇給助理發微信,讓她去確認一件事。兩小時後,助理回復:梁時的確沒有去C大報道。
吳薇這才松了一口氣。
上飛機前,她從包裡拿出另一部手機。剛剛開機,邵輝的消息就彈了出來,時間是兩天前。
“給我尾款。”
吳薇想,事情果然成了,此人的確是有些辦法。
她把約好的酬金打到指定賬戶,然後給他回了一條消息:“錢給你了,嚇唬一下就送她回家吧。告訴她,梁家不會有她的位置,這輩子都不要回帝都來。”
沒有任何回復。
那五百萬應該隻是邵輝的煙霧彈,吳薇心想,當務之急,是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梁秋聲知道。
*
阿標是緬泰邊境小有名氣的蛇頭,做這行快二十年,接觸過南來北往、五花八門的人。
他最近這單生意還是個熟人。
“哧啦”一聲,火柴蹭亮,阿標給對面的男人點上煙:“阿輝啊,好久不見了,你還在中國找人嗎?”
“已經找著了。”叫阿輝的人深吸了一口煙,放松地緩緩吐了出去,“改做生意了,賺點家用。”
阿標笑起來,指了指屋子裡熟睡的人jsg:“你這個看著不錯,比他們整的那些有搞頭。那些都面黃肌瘦的,和本地妞沒區別。”
阿輝吐著煙圈:“我可指望她生財的。”
阿標眼珠子一轉,又望了眼屋子,渴望地咂了咂嘴。他露出一個賊笑:“報個價聽聽?”
阿輝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我不做熟人生意。”
眼看沒戲,阿標也隻能算了,給自己也點上一根煙,“你多留心啊,這個看著是精明的,別讓人反咬一口。”
一支煙很快抽完。
阿輝拍了拍褲子上的煙灰,抬頭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給我準備車子,晚上走。”
阿標比了個OK的手勢,拿起電話交代了一通。
梁時躺在木屋內的小床上昏迷不醒,手腳被細繩捆住,原本的衣服早就被換掉了,穿著當地時興的長袖長裙。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頭發未經修剪,已經有些長,胡亂地蓋在臉上。
邵輝走進屋子,將她扛起,輾轉騰挪間,梁時覺得自己似乎躺進一處狹窄的箱子裡,箱子上方有蓋子遮擋,隻隱隱能聽到車子啟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