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是陸時發的。

是方深跟他的朋友們慶祝完了，在淩晨給我發的消息。

方深：【你跟他說明白之前給我提個醒啊，我回來就見他坐在椅子上，沒有表情地凝視我，大晚上魂都要嚇掉了好嗎？】

00：13

陸時這個時候還沒有睡覺。

我沒管方深的死活：【他很生氣嗎？】

我的心忐忑起來。

方深很快回了消息：【倒沒生氣，就是看起來有點不高興，問了我為什麼那樣跟他說。】

我：【然後呢？】

方深：【什麼然後？沒然後了啊？他跟我說以後這種玩笑不要開，就去睡覺了。】

就……這樣？

方深：【你別太擔心，陸時情緒穩定的一批。】

情緒穩定又不代表心理沒有波瀾想法。

他現在是怎麼想的？

我咬了咬唇瓣，給陸時發了消息：【睡了嗎？】

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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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至少沒看見紅色感嘆號。

我這樣安慰自己，看著手機螢幕我嘆了口氣。

忽然，有些暗的螢幕亮起來。

【沒有。】

霎時間，我松了口氣。

在鍵盤上刪刪減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腦子一抽發過去：「我還能問你高數嗎？」

按下發送的那一刻我想捶死我自己。

我真的那麼好學嗎？

他：【嗯。】

好冷淡。

還不如之前的那個溫和「長輩」。

我半垂眼睛，認認真真地給他編輯道歉的話：【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隻是……】

隻是想多跟你說說話。

我沒能發出去。

拇指懸停在螢幕上，我怔了一下，腦海裏驀地閃現我在互聯網後宮評論區裏的發言。

各個精彩勇敢。

但現在我連這句稍微有點深意的話都不敢發給陸時。

我成了膽小鬼。

餘光看到聊天框上方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

我把我的話一點一點刪除。

陸時發來了消息。

【方深已經給我解釋清楚了，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也謝謝你沒讓我繼續蒙在鼓裏。】

我還沒說他就看出來了，反過來安慰了我。

我看著他的話愣神。

他又發來了消息。

【你的包我給方深了，到時候他還給你。】

掰扯得這麼明白，是想以後跟我一點聯系都沒有嗎？

不行。

我：【包裏有瓶香水，是送給你的，是謝你教我高數的謝禮，也是我的賠禮。】

不等他拒絕我接著說：【包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自己給我好了，今天太晚了，不聊了，晚安。】

我把手機靜音按下熄屏，不看他拒絕的消息就等於他沒有拒絕。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對面床簾裏忽然探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頭。

我嚇得心口一窒。

室友撥開了她的頭發，小聲問我：「睡不著啊？其實男人沒什麼好的，戀愛會讓人吃苦，不如跟我一起看小說，我們一起看別人吃苦。」

她又熬夜看小說。

聽著她的話有點想笑，我故意逗她：「可我就喜歡吃戀愛的苦。」

她頓了頓，輕輕嘖了一聲：「好歹毒的想法。」

她又把頭縮了回去。

我問：「你怎麼不勸我了？」

隔著簾子，她說：「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你就該被流放寧古塔挖野菜。」

好歹毒的想法。

託她的福，我現在一點都不緊張了。

我重新打開手機，看到陸時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

【晚安。

】

9

口嗨調戲帥哥我常幹。

但正經追求人經驗為 0。

我打開自己的收藏夾，企圖從這些帥哥種找到一些靈感。

打開評論區，我的評論都在點贊前列。

【網絡真的太糟糕了，老公在裏頭，我在外頭。】

【巴山楚水淒涼地，帥哥 look at me。】

【我評論了，他沒回，看來我們的關系已經到了要避嫌的程度。】

【色是一把刮骨刀，而我骨頭硬。】

夠了。

這些還都是能看的。

我簡直不敢想陸時看到這些會有多麼大驚失色。

……也不是，挺想親眼看看的。

我虛空許願，希望我能有名正言順對陸時口出狂言的機會。

我許願得太入神，室友回來就看我我對著手機拜神碎碎念，然後站起來在宿舍裏心焦地轉了兩圈。

她大為震驚。

「方曉，你瘋了嗎？」

她一把拉住我：「真沒出息，走，我帶你去見鮮活的小太陽，一個個都嫩得出水。」

她一個天天熬夜看小說的人，不知道哪來的牛力氣，直接拉著我出了宿舍。

「嫩得出水？」

不是我心動，是我有點好奇，在我印象裏蘇筠就是個宅女。

還能有這個管道？

蘇筠篤定地點頭，一臉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是你想像不到的嫩。」

一路公交轉地鐵。

一個小時後，我站在了陽光福利院門口。

蘇筠拉著我進去，裏面的老師跟小朋友都跟她很熟，圍著她叫姐姐。

我看著小朋友們稚氣的臉。

陷入沉默。

確實沒想像到。

陷入反思。

是我思想不凈。

忘了蘇筠每個星期都會做志願服務。

她拍了拍我的肩，對我挑了挑眉，一臉她說得沒錯吧。

我點點頭，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蘇筠背了一個大包，裏面放了挺多道具，用來教小朋友做手工，做遊戲。

我在她身邊做她的助手，看著她跟小朋友的笑臉，我有了一種被凈化的感覺。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我觀察到跟我們一起玩的小朋友裏有一個一直很安靜，笑得甜甜的，但是話少，動作也少。

我不自覺地對他多幾分關注。

蘇筠的課結束了，她在收拾東西，我聽到教室的門被打開。

那個安靜的小孩的眼裏好像瞬間被注入了光彩，一瞬間亮得驚人。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對著門口喊：「陸哥哥。」

好像有一道目光從我身後滑過，我莫名有一種預感。

我慢慢轉頭，陸時站在門口，看見我也微微發愣。

蘇筠跟小朋友們告別，小朋友一口一個「蘇姐姐拜拜，方姐姐拜拜」。

陸時跟蘇筠好像認識，稍微點了點頭。

原先一直沒怎麼動的小男孩這時候走過來，抱住了陸時的腿撒嬌。

蘇筠有些嫉妒地嘟囔：「怎麼沒向我撒嬌。」

我聽見了，陸時也聽見了，他笑了笑，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然後看著我：「你們要走了嗎？」

我點點頭，他說：「路上注意安全。」

蘇筠挎著我的胳膊走，剛出了大門我就迫不及待問她：「你認識陸時？」

她呆愣了一下：「陸時？誰？」

我往回指了指：「就剛才那個跟我們說話的。」

她恍然：「原來他叫陸時…….」

她看了我一眼：「你這麼緊張他幹嘛？」

她眨了眨眼，忽然停下腳步驚訝地單手捂住了嘴：「他不會就是你那個很快的男大吧？他，他，他不…….」

10

我漲紅了臉打斷她：「不是你想的那樣，收收你的腦子。」

我努力轉回正題：「你認識他？」

蘇筠聳了聳肩：「不認識，做志願的時候見過幾次，都沒說過什麼話。」

我現在有點佩服她了。

「沒聽你回宿舍提過。」

她又瞥了我一眼，神情頗為鄙夷：「你在說什麼瘋話，有什麼好提的，男人當然是紙的好。」

她的精神層次是我企及不到的高度。

我太俗了，耽於男色一大俗人。

回到宿舍，我給陸時發了消息：【我已經到了。】

他沒有回，大概還在跟小朋友們在一起。

約莫二十分鐘以後，我的手機震動。

陸時：【好。】

我撐著下巴看他的回復，心想沒有特殊關愛之後他正經到有點冷淡。

禁欲、修心、正經。

好好好。

我：【你結束了嗎？】

陸時：【快了，休息一會兒。】

我：【沒想到會在那裏見到你，那個小男孩本來很安靜的，一見到你就特別高興。】

陸時：【那個孩子熟悉之後其實話挺多，也活潑，但是身體有些問題，所以周圍的小朋友不太敢跟他玩。】

我：【身體有問題？】

陸時：【嗯，他是因為心臟病被遺棄到福利院門口的。】

我的手指不由得蜷縮，想起來之前的事。

陸時：【你今晚有空嗎？】

我愣了一下。

陸時：【我回去把你的包給你。】

我看了眼課表，今天隻有下午最後一節課。

跟陸時說定了時間，在我下了課之後，走出教學樓。

陸時拿著我的包，站在餘暉裏。

蘇筠在我旁邊戳了戳我：「哇哦，你的男大來找你了。」

我她說了一聲，小跑到陸時跟前。

我接過包看著他：「要不要嘗一嘗我們學校食堂？」

他想了下，對我點頭：「好啊。」

再次見面，他沒有我擔心的疏離，反而有了一點熟稔感。

隔著螢幕聊天就是會胡思亂想。

我壓抑著小小的歡喜，隨著人流跟他一起去食堂。

這時候吃飯的學生很多，各個店門口基本都有排隊。

陸時跟我站在一起，不急不緩地跟我閑聊。

從排隊聊到吃飯。

食堂熱鬧，聲音都不由得加大，飯後涼風習習，我送陸時往校門口走。

我問出了我想了一下午的問題：「好像，你挺關心心臟病人的。」

原本在看路的他偏頭看向我，有一點詫異嗎，隨後輕笑了一下。

「是嗎？」

我點了點頭。

他略微思索：「嗯，有一點吧……我哥哥是心臟病去世的。」

我的喉間哽了一下，下意識道歉。

他搖了搖頭：「沒關系，其實我沒有見過我哥哥，爸媽也很少提，但我見過媽媽獨自偷看哥哥的照片，無論過去多久，他們還是會難過。」

「聽說我哥哥從小就很聰明，可是，沒能長大。」

我一時無言，他看向沉默的我，勾起清淺的笑意：「已經過去了，你不用在意。」

無心的玩笑或許成了戳向他痛點的尖刀。

我抿了抿嘴唇，低聲開口：「抱歉。」

他嘆了一口氣：「真的已經過去了……我知道方深當時沒有惡意，再者你也很快跟我說清了原委。」

他的眸光顫動，猶豫似的抬起手，食指在我的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況且，我很高興，你有一個沒有病痛的身體。」

11

回到宿舍，我還處在一種遊魂的狀態裏。

蘇筠看見我發出了尖銳爆鳴：「你要死啦方曉，怎麼這麼紅？」

我恍恍惚惚，被她的聲音喚回神，愣愣地對她說：「蘇筠，我心動了。」

她擰著眉頭：「so？」

我又重復了一邊，捂著心口，心臟的跳動一直激烈到現在：「我心動了。」

她：「你看手機十分鐘能心動九次。」

我搖了搖頭：「這不一樣。」

一開始我隻是覺得陸時長得好看，所以想要接近，但是越接近越深陷。

他點我的額頭，為我而高興的時候，我望進他的眼裏，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原來心動是可以具象化的。

我莫名其妙笑了起來。

蘇筠一臉見鬼地看著我，忽然拿起了她的水杯，用手蘸水灑向我的臉。

我閉著眼，水珠滑落：「……你在幹什麼？」

她：「驅邪。」

……神經。

我去洗了把臉，把臉上的溫度降下來。

陸時有沒有可能，對我也有一點好感呢？

他點了我的額頭，這並不像他會隨便做的事。

我胡亂擦幹凈臉，給方深發消息：【哥哥哥哥。】

方深：【放。】

我：【平常陸時有沒有跟哪個女生比較親近啊？】

方深回得很快：【有。】

我的心口一緊。

方深：【他媽媽算嗎？】

我：【……？】

方深：【他爸媽都賊關心他，一周打好幾次電話，問他近況，讓他多注意身體不要隻顧著學習，怎麼咱爸就是我掛一科就讓我提頭回去呢？】

我：【那你多跟方深學學。】

方深：【？這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嘻。】

方深：【學不來一點，他天天十點半睡覺，早上七點起，你能做得到？】

我也不能。

我跟陸時差別蠻大的。

手機震動。

陸時：【我到宿舍了。】

方深：【他回來了。】

低落的心重新活泛起來

他跟我報備，他心裏有我。

【你的表情千變萬化的，幹啥呢。】

我循聲看過去，蘇筠在我旁邊，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我。

暗戀中人的復雜情感蘇筠是不會明白的，她的紙片人永遠愛她。

我對著她嘆了口氣，然後去回復陸時：【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他的回復依舊簡單：【好，你也是。】

我卻沒了之前那種怕他冷淡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