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若這法子不成,大不了她就賣慘唄,把宋瑤月寫給自己的字據拿出來,就說自己被繼母繼妹欺負,實在無理拒絕繼妹的要求,隻能聽從繼妹的安排。
至於謝堯臣會怎麼處罰她,宋尋月也不知道,但是再慘,也不會比前世在顧希文身邊慘,她抗一抗能挨過去,左右一條命唄。
“哎……”大紅蓋頭下的宋尋月輕嘆一聲,她命真的好苦啊,怎麼這麼苦?
在一陣胡思亂想中,宋尋月被送進了琰郡王府。進行拜堂成親等禮節時,宋尋月全程渾渾噩噩,都沒尋思過味來,人就被送進了洞房。
她端坐在塌邊,聽著關門聲傳來,屋裡徹底安靜了下來。
眼下跟在她身邊的婢女,是宋瑤月身邊的紛兒。
紛兒還不知道換親的事,門一關上,就在宋尋月耳邊小聲興奮道:“小姐!夫人當真疼你,您知郡王府有多大嗎?奴婢一路進來,當真是開了眼。精致的雕梁畫棟,對稱大氣的院落,見都沒見過的稀木奇珍,後院還有幾隻孔雀,就在殘雪裡散步,美得跟天上的仙宮似得。”
宋尋月也不敢說話,怕被紛兒聽出異樣,隻嗯了一聲,沒敢多言。
紛兒又道:“眼下不知您那姐姐,在顧家是個什麼情形,不過想來陋巷箪瓢,心情肯定很難過。等三日後回門,小姐可得好好在她跟前說說郡王府的富貴,這可是她一輩子都見不著富貴,真想看看她羨慕又得不到的樣子。”
蓋頭下,宋尋月嘲諷的勾了勾唇,心道:現在陋巷箪瓢的是你主子。
聽見嘲諷的笑聲,紛兒以為自家主子也在期待,又是滔滔不絕一陣說。
聽著紛兒的話,宋尋月才知道,婚事初定時,宋瑤月有多期待看她落魄,不然紛兒說不出這些話來。甚至擇選顧希文為她的夫君,宋瑤月也出了一份力。
宋尋月聽在耳中,想起前世受的那些苦,當真氣得咬牙。
越聽紛兒的聲音,越覺得聒噪,比夜裡耳邊的蚊子還煩人。隻要能順利度過今晚,明日一早就把紛兒送回顧府。
宋尋月忐忑不安的等在房中,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天都黑了,她才聽見房門被推開,隨後便是一陣踏步有力的腳步聲,穩穩朝宋尋月所在的臥室而來。
這腳步聲,一聽便是男子。宋尋月腦海中,莫名出現今日那段繡著蟒紋的袍角,心一下高高提了起來,下意識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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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那雙雲紋靴再次出現在視線中。
他在自己面前站定,隔著蓋頭,宋尋月隱隱可見男子高拔的身形輪廓。
前世她見過謝堯臣一回,論身材,他能將袍子撐起最流暢養眼的線條,清俊但不顯單薄,挺拔卻不似武夫般魁梧。論樣貌,當真是京裡數一數二的出眾,“繡花枕頭”四個字,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你下去吧。”謝堯臣渾雅的嗓音響起,聽不出悲喜。但這聲音的音色,當真悅耳,隻可惜宋尋月根本顧不上聽,滿心裡都是忐忑。
紛兒朝謝堯臣行個禮,安靜退出了房間,將門關上。
宋尋月隔著紅蓋頭,看著謝堯臣的身影影影綽綽,他似乎將什麼東西放在了桌上,隨後對她道:“本王帶了酒,飲罷合卺,王妃可願同本王喝幾杯?”
話音落,宋尋月便聽見倒酒的聲音,那酒水緩緩流入酒杯裡清脆聲響,在靜謐的屋裡格外清晰,聽在宋尋月耳中就跟受刑一樣。
她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隨後硬著頭皮道:“成……”
剛一開口,宋尋月蹙眉閉嘴,她這聲音,極是幹澀,顯得她很緊張。
謝堯臣面露不解,前世他這蠢王妃,新婚之夜可是花繁的很,今日怎麼聽著有些緊張?
謝堯臣端了酒杯上前,將一杯遞給宋尋月,言簡意赅:“合卺未飲。”
宋尋月猶豫著伸手,終是將酒杯接過,心下疑惑:這流程不大對,按理來說,不該是先揭蓋頭,再飲合卺嗎?而且,不交杯嗎?
就在宋尋月疑惑間,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已握著酒杯遞了過來。
宋尋月無法,隻好與其輕碰一下,一手斂起蓋頭,另一手將酒杯抬起,準備一飲而盡。
怎知酒杯才堪堪抬起一半,眼前的蓋頭唰一下被揭開,一張俊美無雙卻又充滿疑惑的臉,就這般猝不及防的闖進視線裡。
宋尋月愣住,就以這般抬頭持杯的姿勢。
謝堯臣盯著她看了半晌,忽地一把將她手中的酒杯打掉。酒杯在地毯上骨碌碌轉了一圈,酒水滲進地毯中,留下一灘深色的水漬。
謝堯臣復又上下打量她一番,抬手指著她,忽地道:“你……”
他話在口中頓了一下,隨後道:“你不是宋瑤月的姐姐嗎?”
宋尋月聞言愣住,緊張與擔憂什麼的一時盡皆被詫異取代,反問道:“王爺認得我?”
謝堯臣怎麼會認得她?前世他和宋瑤月成親後,回門時才是第一次見面,他現在怎麼會認得她?
謝堯臣一番話噎在了嗓子眼裡。他當然認得,前世光祿大夫顧希文之妻,他那蠢王妃的姐姐。聽聞此女賢良淑德,是京城官夫人中,出了名的賢內助,不過都是聽旁人說的,真假不知,可惜就是身體不大好,前世因病早亡。
但這些都不是他關心的,他最想不明白的是,為何今天上他花轎的人是宋家長女,而不是他前世的蠢王妃?
謝堯臣困惑不已,對宋尋月的疑問,隨便找了個借口道:“之前本王私下去瞧過你妹妹,見過你。”
他復又看向宋尋月,語氣間滿是不耐煩,伸出食指指指她,蹙眉問道:“你先說明白,嫁我的怎麼是你?”
第8章
相看兩厭
宋尋月目光飄忽的看著眼前俊逸高貴的男子,隻覺手腳發涼,要是她生來嬌貴些就好了,受點驚嚇就暈過去,也能逃避眼前這一幕。
可一想到前世在顧希文身邊吃過的苦,宋尋月自覺一定得穩穩挺過這一關。她便按照之前計劃好的,可憐巴巴的說道:“我也不知怎麼會上錯了花轎,方才看到王爺時,我也很吃驚。這可如何是好?”
謝堯臣聞言氣笑了,這宋家兩姐妹,果然沒一個老實的。
他冷嗤一聲,毫不留情的拆穿:“一路迎你到王府,全程那麼多禮節,你會沒發現上錯了花轎?竟說看到本王才發覺,若不說實話,本王便上報父皇。”
謝堯臣此時的嚴肅同語氣間的冰冷,莫名便讓她想起前世在顧希文身邊那種壓抑的痛苦,見此法不行,她果斷啟動第二方案。
宋尋月抿唇沉默片刻,嘆了一聲,從懷中取出宋瑤月寫下的字據,呈給謝堯臣:“王爺英明,是妹妹非要和我換親。不信您瞧,有字據為證。”
謝堯臣橫了宋尋月一眼,伸手從她手裡接過字據。但見上頭寫到,宋瑤月憐惜姐姐被母親欺辱,要嫁窮秀才,身為妹妹,頗為不忍,願補償姐姐,自願與之換親。
謝堯臣看罷,滿心懷疑的再次看了宋尋月幾眼,見她兩隻手緊緊擰著,一副嚇壞了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有繼續撒謊的膽量。
而且這字據,不似作假。
隻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他那蠢王妃,貪心又虛榮,光有富貴還不夠,還想要萬人敬仰的尊重,一門心思的想著宮裡的金尊玉貴,怎麼可能為了幫這個姐姐,換親嫁給窮秀才?
謝堯臣不覺得他重生一回,宋瑤月就會轉性,可她為什麼換親?
謝堯臣想了片刻,忽地意識到什麼,眼睛微亮。前世父皇送來的毒酒,是兩杯,他和王妃一人一杯,難不成,不僅他重生,他那蠢王妃也重生了?
念及此,謝堯臣看向宋尋月,問道:“她這些日子可有什麼異樣?”
他突然說話,宋尋月愣了下,隨後忙理理思緒,回道:“有的。自我八歲外祖家離京後,便飽受繼母苛待,妹妹欺凌。但是半個月前,妹妹忽然說心疼我,要和我換親,我在家中做不得主,隻能聽從妹妹的安排。”
宋尋月不知謝堯臣為何有此一問,約莫他是想弄明白自己王妃換親的緣由,沒做多想。
謝堯臣聽罷,冷嗤一聲,將手裡的字據還給了宋尋月。看來他揣測的沒錯,宋瑤月和他一起死後,也如他一般回來了。
以前世宋瑤月對他的嫌棄,以及他對宋瑤月的冷待,她必然是不會再嫁給他,而換親的理由他再清楚不過。無非就是日後的顧希文,會成為父皇的左膀右臂,權傾朝野,那顧夫人的位置,確確實實是宋瑤月一直以來想要的生活,有權有勢,富貴且受人尊崇。她要換親嫁給顧希文為妻,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宋瑤月,合情合理。
如此一想,謝堯臣心情好了不少。
他原本今晚準備了一杯鸩酒,打算送那蠢貨歸西,就是他剛才打翻的那一杯。幸好宋尋月抬頭欲飲時,他看見了臉,否則險些傷及無辜。
他韜光養晦這麼多年,可不想再被蠢貨害死。誰知那蠢貨竟然自己換了親,倒是省了他許多事。
至於宋尋月……謝堯臣看了她一眼,都是宋家出來的女子,想來也是個心氣高的。這世間女子,大多渴望夫君能做出一番事業來,人之常情,他能理解。
但他母妃不受寵,母族沒落,兄弟們又各個不是省油的燈,唯有安於現狀,遠離奪嫡,反倒能得善終。這已是身處皇權中心,他能為自己和母妃做的最好打算。
他不覺得宋尋月能有什麼不同,就算做了夫妻,時間一久,八成也會像母妃、宋瑤月、吳嬤嬤一般規訓他,嫌棄他,勸他做些正經事,煩都煩死了,還是趁早疏遠的好!
左右宋尋月身體不好,前世便是因病而終,想必這一世也活不長久,在他府裡放著便是,等她死後自己又是瀟灑孑然一身。
謝堯臣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清水,杯子剛抬至唇邊,他正好瞥見站在塌邊的宋尋月,她低眉順眼,規規矩矩的站著,一副聽候發落的模樣。
若按她所說,她一直在繼母和妹妹手底下討生活,過得不大順利。宋瑤月字據中也說,那窮秀才,是孫氏故意安排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