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苦生提著找到的食物回來,一見她在烤這東西,驚道:“你餓成這樣,山妖也要吃!”
她腦子壞了才吃這東西。羅玉靜一張嘴說:“是啊,你再回來晚一點,我餓極了就把它吃了。”
苦生露出個糾結的神情,將食物遞給她,催促道:“你快做些吃的,不要耽擱。”
羅玉靜吃著自己的晚飯,見苦生蹲在一旁望著某個方向,似乎有些焦躁,便問他:“怎麼去這麼久?”
苦生回頭看她一眼說:“在林中發現一隻厲鬼。”
他誅殺厲鬼都用誅邪劍,但誅邪劍在她手中,所以他肯定是沒有解決那隻厲鬼。
羅玉靜一愣:“怎麼不早說!”
苦生用一種“你怎麼無理取鬧”的眼神看她,奇怪道:“不是你自己說很餓嗎?趕緊吃完,吃完去殺厲鬼。”
他以前都是殺厲鬼最緊急,半點不耽擱,現在竟然讓她先吃飯。
羅玉靜放下碗起身道:“還吃什麼飯,現在就趕緊去,跑了怎麼辦?”
像這樣的山林裡,僵屍向來比厲鬼多,若是在這樣地方出現厲鬼,多半是因為被人帶到這種僻靜處謀財害命。
被害死的人心有不甘變作厲鬼,但他們很多又離不開此處,無法去報復仇人。等到有路人經過此處,被厲鬼害死,害的人多了,厲鬼身上血氣怨氣更重,死亡之地困不住他,才得以離開此處。
見苦生又斬殺一隻厲鬼,羅玉靜看著不遠處一具露出森森白骨的屍體,忽然問道:“香香,你斬殺過那麼多的厲鬼,有沒有想過……他們生前是善是惡?”
她在苦生身邊,也看他殺過好幾隻厲鬼,每一次她都忍不住去猜測,這隻厲鬼背後又有著怎樣怨憤難平的故事。
但苦生從來沒有這樣的情緒波動,他不論殺厲鬼斬僵屍,還是誅殺其他的妖精鬼怪都很平靜。從不猶豫,沒有遲疑。
苦生收劍入鞘,道:“若要計較這些,這世間要殺的人恐怕比厲鬼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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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來朝她伸出手,將她拉起來說:“回去。”
隨著他一同從斷崖這邊離開往回走,兩人走在沒有路的夜晚山林,羅玉靜望著他背影又問:“你以前說你不能殺人,如果殺了會怎麼樣?”
苦生頭也沒回:“殺了人的邪祟什麼下場,我便是什麼下場,自會有人來殺我。”
羅玉靜:“可是你和那些邪祟又不一樣。”
苦生:“都是非人之物,有何不同。”
羅玉靜覺得這話刺耳,不高興道:“是不是人又怎麼了,你做的是好事。”
苦生:“誅殺厲鬼算什麼好事,我隻是在做應做之事,又如何論好壞。”
他走得很快,發覺羅玉靜停在原地不走了,回頭一看,道:“快些走,你不是餓了?方才才吃了一半!”
卻見她擰著眉毛說:“這不公平,好人被人害不公平,厲鬼不能報仇不公平,你誅殺厲鬼邪祟救了很多人還要被封印也不公平!”
苦生瞧她一副和天賭氣的模樣,說道:“真是孩子心性。”
羅玉靜怒道:“你每天大喊‘可惡’的樣子看上去比我還幼稚,也好意思說我孩子心性!”
苦生一把將她扛在肩上,帶著她拂葉穿林。羅玉靜聽到他在呼呼風聲中說:“看待問題用孩子心性固然好,解決問題卻不可用孩子心性……待你再長大些吧。”
聽他一口一個孩子,羅玉靜憤憤地踹他的膝蓋:“可惡!”
苦生也說:“可惡,莫再踹我膝蓋!”
羅玉靜:“我不止要踹你膝蓋,還要洗你的衣服!”
苦生:“……”
羅玉靜:“不要以為做僵屍就能自暴自棄!”
苦生:“我何曾自暴自棄?!”
羅玉靜:“你連衣服都不換,又不是躺在棺材裡沒有條件!你這塊朽木!待會兒我就洗你的衣服,再把你擦一遍!”
苦生隻是聽她這麼一說,便感覺渾身不自在起來,立即說道:“等等,我們再來談方才關於善惡公平之事……”
羅玉靜:“不談了!我擦!”
第211章 17 三年
她當真備了一塊幹布專用作擦苦生, 其他地方不好擦,頭臉和手總會打理好, 一段時間下來,羅玉靜梳著苦生的亂發,覺得似乎順滑黑亮了些,沒從前那麼亂了,再看臉和手,白皙有光澤。
——你還真的需要盤啊。
不過擦著擦著,她發覺苦生越擦越香,那透骨的香味越擦越醇厚。
苦生靠在樹根上, 任由羅玉靜給他擦手,擦著擦著, 他忽然見羅玉靜盯著他的手, 悄悄捏了捏他的指骨與腕骨,輕聲嘀咕:“……這個香味……做手串。”
苦生一驚:“你竟想用我骨頭做手串!”
羅玉靜抬手把幹布扔他臉上:“你傻了嗎?我是說我給你做個手串!”
苦生覺得麻煩,拒絕道:“不必,戴著麻煩。”
羅玉靜一愣:“……朽木!爛木頭!”
苦生:“可惡, 好端端為何又罵我!”
苦生又去尋安魂木制香時,羅玉靜在一旁磨木頭珠子,做了兩串手串。
羅玉靜捏著他的手給他套上了一串木珠手串:“你要是拿下來我就每天催你洗澡。”
苦生看一眼她自己手腕上被袖子半遮半掩的手串, 也不知是被她的“威脅”嚇住,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沒再吭聲, 任由那木珠串掛在自己手腕上, 逐漸染上身上的香味。
又到冬日,趕路時下了大雪,苦生不要傘, 自己落了一身雪。羅玉靜替他將雪拂去,不許他再淋雪。
“是你說貴重木頭不能水擦,那就更不能落雪了。”羅玉靜說。
“這不一樣。”苦生還待再說,羅玉靜又是一句,“如果你一定要把雪堆滿身,就代表你完全可以洗澡,以後我洗澡你也要洗。”
苦生記得,自己剛將她帶走的時候,常威脅她,可如今,二人卻是不知不覺調換了位置一般。
不許他披雪淋雨的人,為他添置了蓑衣鬥笠。不論是冬雪春雨,都要將他藏在蓑衣與雨傘下,不讓他被雨雪侵蝕。
為他擦拭的手,比覆蓋滿身的雪更溫暖柔軟些。
如此,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又過了三年。
羅玉靜仍舊穿一身素衣,然而比三年前更顯得凌厲,那“白大仙”的名頭也更響亮。去的地方多了,增添許多誅邪的經驗,羅玉靜的符與劍能誅滅的邪祟更加厲害。
為此,苦生不得不緊緊盯著她,免得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給玩完了。
鑑於在苦生身邊耳濡目染,羅玉靜某些方面真如苦生教出來的一般,對上任何邪祟她都無所畏懼,一身是膽拔劍便上。
——苦生便是這個德性。
無數次追邪祟追到井邊,看到羅玉靜一馬當先去到井下,苦生疾奔到井邊,撐著井口往下喊:“給我上來!”
三年前,苦生還隻能在距離井口三米外轉圈,三年後,他已經能走到井口。一切都是因為如今日這樣的事發生的次數太多了!
饒是苦生對井著實厭惡,可一次又一次看到羅玉靜往下跳,他如今都分不清是忌憚井更多,還是忌憚二話不說跳井的羅玉靜更多。
兩年前的某一日,羅玉靜追殺一隻妖怪去到井下。那妖怪狡猾,在井下與她纏鬥,苦生左等右等不見人出來,再嗅到血腥氣從井下傳來,怕她出事,隻得往井邊走。
雖說不等他克服對井的厭惡,還沒走到井邊,羅玉靜就出來了,但那一次之後,這樣的事就接二連三。
最兇險的還要數一年多前,羅玉靜發現人家井下有一隻水鬼,下去誅殺,誰知底下除了水鬼還有妖盤踞,她陷在底下出不來……便是那一次,苦生克服陰影走到了水井邊。
腳剛踩上井口,羅玉靜冒出一個流血的腦袋,對他說:“你過來做什麼,在一邊等著就行了。”
後來,這般的事又發生了兩次,因此他現在可以一點猶豫都沒有,直奔井口。
眼見羅玉靜又從井口探出身來,苦生用力捶井沿:“你怎又跳下去了?我之前如何與你說的!”
羅玉靜渾身湿淋淋,今日這井裡有水,她弄了一身湿,扒在井口和苦生說:“你說不能跳井,但今日這又不是厲鬼,一隻小小的怨我能對付。”
苦生:“你自己數數,這是第幾次了?”
羅玉靜:“這怎麼數得清?”
苦生懷疑道:“你莫不是故意的?”
羅玉靜張嘴,打了個噴嚏。
這年冬日嚴寒,滴水成冰,在井裡渾身湿透,又出來吹了冷風,衣衫在身上凍結成一團,羅玉靜沒抗住生了病,臉頰燒得通紅。
野廟透風不好休息,苦生隻得帶她去住客店。羅玉靜燒得迷迷糊糊,嗅到熟悉的香味,不停往那邊擠,再加上身上發熱,下意識想找些涼涼的東西降溫,如此一來坐在床邊渾身散發冷香的苦生,幾乎被她撈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