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羅玉靜道:“這樣更快。”
苦生抱著她往前跑,速度果然更快,隻是他語氣有些糾結道:“你這樣,汗沾到我身上,莫不是又要讓我換衣服擦拭?”
聽了這話,原本隻是虛虛靠著他的羅玉靜,一把撈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貼上去。
苦生發覺她故意的動作,說道:“可惡!”
羅玉靜瞪他:“你才可惡!”
厲鬼氣息徘徊在一座舊宅院內。苦生從牆頭翻進去,見裡面許多屋舍都久未修繕,屋檐長草,門窗脫漆。
一個紅衣厲鬼從窗口撲出來,朝兩人猙獰嬉笑。
苦生將羅玉靜往旁邊輕拋,順手從她懷裡抽出誅邪劍打出去:“去!”
羅玉靜踩著欄杆站穩,見那隻厲鬼身體變作黑霧,一小片黑霧被誅邪劍刺中扎進木柱,厲鬼尖嘯一聲掙脫那一小部分黑霧,扭頭往隔壁院子鑽。
厲鬼沒有神智,如同被極致欲望掌控的野獸,唯一有的大約就是趨吉避兇的本能。察覺誅邪劍威力,又感覺到來者不善,當即要逃跑。
“誅邪劍!”羅玉靜將誅邪劍召回來的同時,苦生將她夾起,追著那厲鬼而去。
這厲鬼也算是厲害,在苦生手下幾次三番躲過要害,就這麼幾次消耗,那厲鬼身形縮小了一圈,最後躲進後院。
後院裡有一口井。
苦生:“……”
羅玉靜:“躲到井裡去了?”
井是一種特殊的所在,因為連通地下,井下本身為陰地,又有屬性為陰的水匯聚,陰暗潮湿常年不見天日,容易吸引穢氣。特別是這種老宅古井,厲鬼逃竄時慌不擇路,很有可能就會躲進井中來掩藏自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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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生將羅玉靜放下,煩躁地盯著那井口:“等著,看他能躲到幾時!”
羅玉靜掂掂誅邪劍,苦生要誅殺厲鬼,隻要用誅邪劍殺死的都算,他又怕井,不如她代勞。
她提著劍越過苦生,如今動作比原來快許多,苦生反手去拉也沒能拉住,眼睜睜瞧著她拿著誅邪劍從井口爬了進去。
“可惡!我不是與你說過不可衝動!”苦生站得離井口遠遠的,大喊。
羅玉靜的聲音從井裡傳來:“我沒衝動,我之前不也這麼做過,我又不怕厲鬼。”
“今時不同往日,給我回來!”苦生抓著頭發,實在想發脾氣。
見羅玉靜不回答,苦生往前走兩步,又喊:“你先上來!”
井中突然有了聲響,劍劃過石頭、有人踩過淺淺的水、符燃燒以及厲鬼的尖嘯……苦生皺眉分辨,還嗅到了一股血腥氣。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然而望著那大石壘起的井口,雙眼中如同翻湧著氤氲的水墨,如何都無法再往前。
突然,羅玉靜從井口冒出來,拿著誅邪劍趴在井口。
“好了,解決了。”她說著,露出另一隻滿是鮮血的手。
她走到苦生面前,先把耳朵堵上,說:“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堵著耳朵聽著。”
苦生伸手捏著她的胳膊看。她手上的鮮血來自手臂上的抓痕,這是厲鬼留下的痕跡。
“這隻厲鬼好像很厲害,都能抓傷我,我從前和其他厲鬼打架都不會受傷。”羅玉靜奇怪。
苦生從箱子裡摸出符咒,貼在她的傷口上:“怨氣越重的厲鬼越是厲害,從前你身上怨氣不比一般厲鬼少,自然不懼,但如今你的怨氣正在消散,所以厲鬼也能傷你。若沒有誅邪劍,今日你不隻要受這一點傷!”
卻見羅玉靜愣愣地看他,說:“怨氣消散……代表我在慢慢好轉是嗎?”
苦生又將一張符咒貼在她手臂上,怒道:“我是讓你謹記此事,不可再衝動大意!”
羅玉靜有沒有記住此事不好說,她們找了個地方清理傷口,稍作休息,羅玉靜在擦完自己手上的血漬時,還沒忘記拿著湿帕子走到苦生面前,好似清理花瓶一般作勢要擦。
她近來實在難纏,苦生深深覺得不能再縱容她。
他按住羅玉靜的手,說道:“日後未得我許可,不能再跳井殺厲鬼。也不可再經常這般用水擦拭我。”
“井的問題先不說,你不讓我擦你,”羅玉靜捏著湿布問道:“難道,你和那種貴重的、會散發香味的木頭一樣,不能用水擦嗎?”
苦生:“……你便當如此吧。”
羅玉靜想到,有些貴重的木頭,不能用水擦,保養的話,好像是需要包漿?
所以……需要盤他?
第210章 16 香香
種了棵棗樹的簡陋農舍內, 面色黝黑的農婦滿臉感激,口中不住道謝:“多謝大仙!多謝大仙!如果不是大仙,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羅玉靜被她送出門,又從袖中抽出一張黃符道:“貼在家門吧, 出入平安。”
她提著一籃子米面糧食, 在村子附近一棵樹下找到了等候她的苦生, 招呼道:“解決了, 走吧。”
從學會畫符咒後,羅玉靜便開始試著主動去幫人家驅邪殺鬼, 賺一些飯錢——先前這事都是苦生在做,如今羅玉靜自己頂替上來,自己為自己賺吃喝,苦生又變成從前那樣,隻誅殺厲鬼僵屍。
替人消災, 有些人家中富裕些,會給一些錢財作為報酬, 但更多人家窮苦, 隻用一籃子食物或者一隻雞來當做報酬, 羅玉靜也無所謂,撞上了就去看看。
今日這一家,就是家裡男人去山上打獵撞上邪祟附身, 在家裡發瘋傷人, 羅玉靜用符燒掉了那隻邪祟,使人恢復神智。
出門時見那女人被發瘋的丈夫打的眼眶發青, 神情萎靡,又順手給了她一道符安神。
羅玉靜也不是很懂,為什麼所有人連她名字也不問, 見她就叫她大仙,有些還私自加上白字,喊她白大仙。
隻是打一回交道,她懶得反駁,幹脆認下。
苦生說她的怨氣在慢慢消散,羅玉靜也覺得自己在好轉,隻是,和從前相比,她終究是變了很多。
對陌生人,她漠視警惕,尤其是成年男人,但凡對她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都會招致她的厭惡與遠離。
對年紀小的女孩,尤其是姐妹,她的態度最溫柔。
他們在鎮上買些必需品,看見街邊有人挑著擔子在賣柿子,旁邊一對小姐妹在吃柿子,姐姐吃一口,再給妹妹吃一口,兩個孩子吃的嘴邊一圈黃。羅玉靜那張不怎麼快活的臉,見到這很尋常的一幕,自然而然變得柔和下來。
若是去驅邪,人家家中有姐妹,她也會難得多說幾句,或是給兩個孩子糖吃。
苦生有時看著,覺得她所有的柔軟,似乎都寄託在了“姐妹”這一個詞上。
“又到秋天了。”羅玉靜瞧著頭頂飄下的黃葉,忽然說道。
“上一個秋天,我剛來到這裡。”她還記得自己那時候渾渾噩噩,被苦生背在身後,他在山裡摘的柿子又苦又澀,拋到她懷裡讓她吃。她當時可真是沒有心思動彈,否則就把那柿子砸他頭上。
從夏日走到秋日,她都沒有察覺,突然間看見樹上有橙黃的柿子,才恍然想起,已經過去一年了。
她跟著苦生到處走,每天都在路上,沒有時間停下來去想什麼事,於是日子也像這條長長的路,一刻不停地被她拋在身後。驀然回首看去,崎嶇難行的路,已經被她踩在腳下,走出去很遠。
羅玉靜忽然喜歡上秋日。因為這著實是個舒服的季節,她不會動不動出汗,也不需要想著怎麼清理苦生。
走在路上,食物也多了起來,若是遇不到人家,隨身攜帶的糧食吃完了,在山野間就能找到充飢的食物。
“存糧又吃完了。”羅玉靜坐在山間石頭上,掏掏空了的糧食袋,喊苦生,“香香,你幫我在山裡找點吃的吧。”
聽到她喊香香,苦生又露出那種十分苦悶的表情。
對這個稱呼,他拒絕過很多次,喊上一千次可惡,但並沒有什麼用,羅玉靜就是要這麼喊他。
原因自然是夏天的時候,苦生幾次三番拒絕洗澡,羅玉靜開始想叫他“臭”,但人家天賦異稟,天生帶著骨香,不好無視事實,隻好將“臭”變成“香”,反正效果是一樣的。
苦生最開始還想發脾氣,羅玉靜對他說:“苦生聽上去就很苦,叫香香難道不是更適合你嗎?”
“人的名字很重要,苦生苦生叫多了,感覺人生都苦了,但是叫香香的話,你以後的日子肯定一路芬芳,知道嗎?”
——她不知道哪來的歪門邪道之說,還格外固執,搞得苦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挖苦自己才叫這個名字,還是真的想給他換個好兆頭。
總之不管哪個,叫了一夏天,如今苦生都已經不再反駁了,隨她去。好在她也不會經常喚他。
“香香,下次你要往山裡走好幾天的話,提前跟我說,我也好多準備點糧食,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斷糧。”羅玉靜說。
苦生堵住耳朵,往密林裡鑽進去。
他走了,誅邪劍留在羅玉靜身邊。夜晚的山林裡並不安全,有許多山妖、木魅、山鬼、山魈等。篝火的光亮下,旁邊大石草木的影子都在不正常地跳動,羅玉靜無視這些窸窸窣窣窺伺的影子,自顧自燒火等吃。
苦生好一陣沒回來,附近的影子蠢蠢欲動,爬到羅玉靜裙邊,還要往她身上爬去。這種山中精怪厲害些的會食人魂魄然後化出人形,弱一些的也能迷惑人心智,使人發瘋。
羅玉靜伸手一招,將不遠處靠在大石上的誅邪劍召到手中,順手往腳邊一插。誅邪劍自帶克制鬼怪的能力,對付這種東西不在話下。
“吱呀——”一聲細細尖叫,爬在她裙子上的黑影蜷縮成一團。
劍尖抬起,從土裡拔出來一塊扭動的樹根狀東西,羅玉靜面無表情看它掙扎,順手放進火堆裡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