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見我還在沙發上呆坐著。
也不責怪我沒有收拾,反而體貼地問我:「容容,要不要我幫你收拾行李。」
顧淮安一如既往溫柔的模樣,可我卻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極了。
「顧淮安,」我叫了聲他的名字,「我們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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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蘇笑發我的文件,給了顧淮安看。
顧淮安掃了幾眼就放下了,眉目沉靜,似乎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
「顧淮安,你有什麼想要解釋的?」
顧淮安輕輕嘆了口氣:「容容,那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情,忘了也好。」
我強調:「這是我的事情,我有權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那個時候傷得很嚴重,我很怕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會一蹶不振。我想等你身體恢復了,再告知你事情的真相。後來,我有了私心,你的世界隻有我一個人,也很好,」顧淮安沉靜地解釋著,「但我沒想過瞞著你一輩子。在帶你回國的那一天,我就做好了你知道真相的準備。」
顧淮安意外地坦蕩,眸子澄靜。
斥責的話到了嘴邊,我卻有些說不出口。
「所以,你究竟是我的什麼人?」
顧淮安說,我們倆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塊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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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倆會走入婚姻的殿堂。
我生日那天,他準備向我告白,卻出了車禍,昏迷了三年。
醒來時,我已經成了顧行朝的女友。
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漸漸恢復了健康,並不打算打擾我們倆的生活。
後來,他見我過得不好,便回國來找我,無意中救下了我。
「容容,我隻不過把你拉到了那一條本該走的路上。」
我聲音很輕:「你就這麼自信,你不出意外,我會跟你在一起?」
「我們合該如此,我是屬於你的,就如你屬於我一樣,」他語氣平靜無波,裡面卻藏著淡淡的偏執,「容容,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即使我跟你說,我是你男朋友,你也不會跟我在一起,不是嗎?」
道理是這樣沒錯。
可這依舊改變不了我所謂的幸福生活,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
我緊抿著唇,臉上沒多少血色:「我需要一些時間,消化這一切。」
「好,我們遲些回國,」顧淮安見我臉色蒼白,給我倒了一杯蜂蜜水,「容容,對不起,這一次是我害你傷心。」
我撇過了頭,沒去看他溫柔的眉眼。
怕自己心軟,很輕易就會原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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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約了顧行朝在咖啡廳見面。
顧淮安能騙我五年,毫無破綻。
他坦白的話,我並不敢全信。
一見面,我就開門見山:「蘇笑把我們的過往,告訴了我。」
「你知道了,」顧行朝苦笑,「你一定恨透我了吧。」
「沒有,那些事我都已經忘記了,談不上愛恨,」我語氣平淡,「就是覺得你挺惡心的。」
那一瞬間,顧行朝的臉變得慘白。
他語氣苦澀:「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連恨都不配讓你恨。」
我無動於衷。
死渣男,早幹嘛去了,現在做出令人作嘔的深情模樣,又是給誰看呢。
我喝了口咖啡:「你能跟我講講,我和顧淮安之間的事嗎?」
大概是對我心懷愧疚,顧行朝點點頭。
「好,我知無不言。」
我從顧行朝的嘴裡,驗證了這一次顧淮安並沒有騙我。
而我從他的嘴裡,還卻聽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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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顧行朝那裡打聽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後,我正要離開,他叫住了我。
「還有什麼事?」
顧行朝看著我,目露遲疑。
他垂著眸喝了一大口咖啡,像是下定了決心,對我說:「容容,其實你不隻失憶了一次。」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顧行朝說:「那時,哥出了車禍,生死不知。你憂思過重,有些恍惚,在有一次趕去看哥的路上,你出了車禍。人沒什麼大礙,就是腦子裡有個血塊壓迫神經,你沒了有關哥哥的記憶。我想,你後來會二次失憶,也是之前那次車禍造成的後遺癥吧。」
「我就是那個時候,乘虛而入,追求了你多年,最終成功。」
「可我發現,你即使是失憶了,心裡還是有我哥,你會做我哥愛吃的食物給我,你有時候會無意識地把我叫成我哥……」
「我心裡嫉妒得發瘋,卻沒有辦法。」
「後來,我遇到了蘇笑,她跟沒失憶前的你很像,陽光,熱烈。」
「更重要的是,蘇笑她喜歡我,我便放任了她的接近。」
「我以為我喜歡的不是你,而是你這種類型,後來,我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你就是你,是無可替代的存在。」
「這些年,我過得很痛苦。我很後悔,沒有從綁匪那裡救下你,我真的很想很想你。我隻有靠吃大量的安眠藥,才能勉強入睡。」
「容容,對不起。」
顧行朝捂著臉,神情無比痛苦。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有些無動於衷,甚至覺得顧行朝更惡心了。
我抬起手,給了他兩巴掌。
「顧行朝,這種話騙騙我就得了,別把你自己也騙了。當初欺騙我的人是你,追我的人也是你,把我追到手後,肆無忌憚地傷害我的人也是你,你裝出這副深情自責的模樣,又是給誰看呢,你不覺得可笑嗎?」
「容容,我是真的後悔了。我認清自己的感情後,就跟蘇笑斷了。這些年,是她一直糾纏著我……」
我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你要是真喜歡我,得知我的死訊後,就該殉情。我看你活得也挺好的啊,吃得好,睡得好。我失去的是生命,你失去的可是愛情啊。你是不是以為你向我懺悔,我就會原諒你,做你的白日夢。」
我轉身離開。
顧行朝被我的話刺激到了,身體搖搖欲墜。
他想解釋什麼,卻又無從解釋。
同樣是欺騙,我會毫不猶豫地給顧行朝兩巴掌,卻會心平氣和地向顧淮安要一個解釋。
或許,就如顧淮安所說的。
我是愛他的,無論是在失憶前後。
25
離開了咖啡廳,我朝停車場就走去。
有一輛車突然沖了過來,開車的人是蘇笑。
她神情猙獰,嘴裡喊著去死。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避之不及。
就在車剛剛要撞上我的那一刻,顧行朝沖了過來,推開了我。
我的世界天旋地轉。
等我意識回籠,顧行朝倒在了地上,滿身都是血。
而失去理智的蘇笑,車頭撞到了柱子上,變了形,她困在裡面出不來。
蘇笑看到她撞到的是顧行朝,發瘋般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顧行朝,你為什麼要救她,你就這麼愛她嗎?」
顧行朝嘴裡大口大口地吐著血,卻朝我笑著說:「容容,這一次,我終於救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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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情況亂糟糟的。
警車,救護車都來了,各種聲音混雜在了一塊。
蘇笑被警察帶走了,嘴裡惡毒地咒罵著我去死。
顧行朝被送進了急救室。
我給顧淮安打了電話,電話裡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隻跟他說了顧行朝在醫院,讓他趕緊過來看看。
很快,顧淮安就趕了過來。
他神情慌亂,按住了我的肩膀:「容容,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有事的是你弟弟,是他救了我。」
「你沒事就好,這一路上,我很擔心你。」
顧淮安擁住了我,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骨血裡。
他的臉頰碰到我的皮膚,泛著淡淡的冷,身體隱隱發抖。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的模樣。
之前顧淮安陪我做康復訓練,我賭氣將他的胳膊咬得血肉模糊,他神情依舊寧靜,包容地看著我,會問:「容容,你現在好點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顧淮安緩了過來,恢復了曾經沉靜的模樣,詳細問了問今天發生在我和顧行朝以及蘇笑之間的事情。
我沒有隱瞞,連同那一場和顧行朝的對話,都告訴了顧淮安。
顧淮安眸光泛著冷:「原來,他是用了那樣卑鄙的手段,達成了和你在一起的目的。」
「你不也是。」
「我不一樣,」顧淮安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龐,用目光一寸寸描繪著我的容顏,「你是愛我的,哪怕你失憶了,愛我依舊是你的本能,不是嗎?不管有沒有欺騙,我們都會走到一起。」
「所以顧淮安,我們和好吧。」
他一怔:「什麼?」
我說:「顧淮安,我原諒你了。」
在蘇笑的車子撞上來的生死瞬間,我想的是如果我死了,顧淮安和甜甜該怎麼辦。
我終究還是愛顧淮安的,不管是顧行朝說的失憶前,還是我再次出了事故的失憶後。
那就別為難自己,也別為難他了,白白蹉跎了這大好的時光。
我隻有一點不解:「其實你不用跟我說謊,在我最絕望最晦暗的時候,是你拉了我一把,陪伴了我一年。那個時候,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你隻要在那個時候表白,我肯定會答應的。」
顧淮安說:「容容,我和你錯過了太多年,我不想等,也不敢賭。對於欺騙你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不後悔。」
因為過分在乎,所以不敢賭那微乎其微的被拒絕的可能性。
最後,他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容容,我沒你想得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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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安曾跟容容說過,他從車禍中醒來,得知她和顧行朝過得還算不錯,並不打算打擾他倆的生活。
事實上,顧淮安從未想過放手。
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他就在籌謀把容容從顧行朝身邊奪回來。
哪怕那個時候,容容在顧行朝身邊,過得還算幸福。
但成全、祝福、放手,在他的字典裡,從來都是不存在的。
結婚了,還有離婚的一天。
更何況,容容和顧行朝還隻是男女朋友。
那個時候,顧淮安還不知道容容失憶了。
他也不恨她在他車禍期間,跟顧行朝在一起了。
並且足足有三年的時間,她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容容那麼好,一定是顧行朝阻止她這麼做的。
他如此堅信不疑。
在他出了車禍養病的那段時間裡,他一直關注著他認定的愛人。
雖在國外,但顧淮安派去的人,拍下了許多喬容容的生活照,發給了他。
在容容出事的時候,也是因為他派去的人及時發現她被人綁架,還算及時地救下了她。
後來,像是老天都站在他一邊,容容失憶了。
他如願以償地成為了容容的男友,乃至丈夫。
在他看來,他那弟弟實在是愚蠢。
換做是他,他絕不會因為容容心裡有別的男人,而背叛她。
隻要容容身邊的男人是他,就足夠了。
過度的貪婪,隻會害了自己。
容容有了別的心思,也該怪那個把她心思勾走的男人,把那個男人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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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結束,顧行朝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但雙腿沒有保住,截肢了。
往後餘生,他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而蘇笑因為謀殺未遂,被關進了監獄。
顧家憤怒於蘇笑把顧行朝害成了這副模樣。
連帶著,蘇家也遭到了顧家的報復。
曾經偌大的蘇家,漸漸分崩離析,很快就破產了。
等以後蘇笑出獄了,迎接她的也是困苦的日子。
29
在回去前,我曾去看過顧行朝。
昔日的京圈太子爺,再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一下子老了十歲,有了白發。
他的眸子裡多了滄桑,還有些死寂。
他見到我來,眼睛裡總算有了些神採。
「你來看我了,」他局促地用毯子蓋住了他空蕩蕩的下半身,「容容,我不後悔救你。對我來說,你能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顧淮安淡淡道:「這本來就是你該救的,沒有你,她也不會被蘇笑盯上。」
顧行朝的神情黯淡了下去。
他苦笑:「是啊,不是我,容容不會受那麼多的罪,一切都是我的錯。容容,你現在能原諒我過去做下的混賬事了嗎?」
我撇過了眼:「都過去了。」
他現在成了這個樣子。
談不上原諒不原諒,我隻是突然就釋懷了,也放下了。
3回去之後,我和顧淮安的生活恢復了曾經的平靜。
婚後的某一天晚上, 我突然就記起了昔日的種種。
我夢到那一年生日宴, 我得知顧淮安出了車禍, 生死不知,有多麼的崩潰與無措。
那一天,我提前察覺到了顧淮安要跟我表白, 特地穿了一條我最喜歡的裙子, 又化了美美的妝, 又讓好友務必一定要記錄下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之一。
卻沒想到, 我等來的不是顧淮安的表白, 而是他出事的消息。
我的家庭很復雜。
母親去世,父親很快再娶, 外公就把我接到了他家生活。
那時我已經十來歲,基本上是住校,所以我與外公家的關系其實不算親密。
顧淮安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算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崩潰、無措、彷徨,各種情緒混雜在了一起,心裡亂糟糟的。
大雨夜,我開車去看顧淮安的時候, 就出了車禍。
再後來, 我牽扯進了和顧行朝的那段孽緣裡。
顧淮安說的沒錯,他對我說的那個謊, 不過是把拉到了我本該走的那條路上。
我們本來早就該在一起了。
「容容, 怎麼了?」
顧淮安醒來, 見我開了盞小夜燈,背對著他, 不由得問了我一句。
「沒什麼, 做了個噩夢。」
我悶悶地說。
顧淮安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在哄小孩:「沒事, 有我在。」
我翻身擁住了他:「是啊,有你在。」
一切都很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