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陸濯眼中的誠懇瞬間被慍怒取代。
可看著魏娆明明在諷刺人卻仍然豔麗的臉,陸濯又不得不承認,他這話的確說得遲了,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機,再想想他以前對魏娆的種種,她如此誤會也情有可原。
陸濯甚至都無法澄清這個誤會。
“就算我真是這麼想的,你我做真夫妻,對你也沒有什麼壞處,不是嗎?”
提著燈籠,陸濯靠近魏娆,露出她熟悉的溫潤笑容:“你我相敬如賓,兩家長輩都會欣慰,等娘娘與殿下回京,有英國公府的支持,別人即便想算計他們,也要忌憚幾分。姑娘可別忘了,就算太後歸天,宮中還有皇後在,還有三位成年的王爺虎視眈眈,我陸家不會參與皇子間的爭鬥,保護一位皇子平安長大還是綽綽有餘。”
魏娆震驚地看著陸濯,他竟然連那麼遠的事情都想到了?
“樹大招風,娘娘雖有盛寵,卻也因此危機四伏。”陸濯俯視著魏娆,輕笑道:“姑娘是聰慧之人,該明白這個道理。”
他的話就像一顆石子,蕩亂了魏娆心中的平靜。
其實又何止母親弟弟,外祖母能在闲莊逍遙度日,都是因為有元嘉帝的禮遇,一旦元嘉帝出了事,繼任的新帝不落井下石就好了,絕不會再袒護她們這一大家子親戚。外祖母、祖母都希望她高嫁,為的不就是攀附權貴,為家人撐腰嗎?
之前魏娆隻想著太後死了她們就沒事了,可太後下面還有皇後妃嫔,她們會高興母親受寵?
母親的確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支撐。
問題是,陸濯率領英國公府支撐母親,有什麼好處?
“你現在怕娘娘在皇上耳邊說你壞話,願意與我做真夫妻,可我如何相信,皇上走了,你不會跟我跟母親翻舊賬?你們陸家世代忠臣,隻要你們肯與我們斷絕關系棄暗投明,誰做皇帝都不會處置你們陸家。”
魏娆仰頭,直視陸濯道。
陸濯又怒又笑,她究竟把他想成了何種陰險小人?
“皇上龍體康健,你說的情況至少還要再等十幾二十年,到那時,你我已經兒女成群,虎毒尚不食子,我陸濯又豈會拋棄你們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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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娆這才反應過來,如果她答應與陸濯做真夫妻,陸濯會對她做什麼。
再看陸濯的笑臉,魏娆便覺得他猥瑣又下流,也許提出做真夫妻,還有對她美色的垂涎,否則怎麼這麼快就想到兒女成群了?
“此事甚大,世子容我考慮幾日。”魏娆走出幾步道,與他拉開了距離。
陸濯溫聲道:“不急,姑娘何時想清楚了,給我答復便好。”
說著,他來到魏娆身邊,將手裡的燈籠靠近她:“天黑了,姑娘小心腳下。”
第78章
到了別院,宮人已經準備好伺候夫妻倆了。
魏娆下半晌才沐浴過,傍晚涼快身上並未出汗,這會兒就不想洗了,一天泡太久身體也不舒服。
“泡泡腳吧。”魏娆對宮人道。
宮人看向陸濯,陸濯頷首,意思就是他也隻需泡腳。
宮人自去準備了,屋裡還有兩個宮女候著。
陸濯若無其事地脫了外袍,交給宮女掛好,隨即走到床邊坐下,等著洗腳。
魏娆見了,坐到梳妝臺前,讓一個宮女幫她梳頭。
兩人配合熟練,睡前的戲沒露出任何破綻。
“今晚奴婢在外守夜,世子爺與少夫人早些休息吧。”
等夫妻倆都洗完腳,都躺到床上後,小宮女放下帷帳掩好,恭聲地道。
魏娆嗯了聲。
小宮女落了燈,倒退著出去了。
魏娆滿心防備地躺在裡面的被窩中,聽到小宮女關上門,她等了一會兒,發現旁邊的陸濯一動不動沒有半點要起來的意思,魏娆蹙眉道:“世子打算今晚便與我同床了?”
陸濯低笑道:“不敢,隻是好奇姑娘能忍耐多久。”
說完,陸濯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再挨著床躺在了外面的地坪上。
這是一張拔步床,架子床外還有一段回廊,木質的地坪擦拭的幹幹淨淨,非常適合打地鋪。
他隻是人下去了,枕頭、被子還在上面,魏娆嫌棄地推了下去。
“多謝。”
陸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坐起來,笑著擺好枕頭,蓋好被子。
其實新軍打仗時他習慣風餐露宿了,天氣又暖和,不蓋被子也沒有關系。
魏娆沒有理他,謹慎地掩好帷帳,躺下之前,魏娆看著地坪上模糊的人影道:“我相信世子是個君子。”
陸濯:“姑娘放心,除非姑娘願意,陸某不會強人所難。”
這點魏娆比較信他,隻是再信,孤男寡女的,魏娆不可能一點都不擔心。
她躺在床的最裡側,面朝著陸濯的方向,閉上眼睛,心中一片紛雜,就像胡亂糾纏成一團的線團。
嫁給陸濯當然有好處,否則當初她就不會衝喜,可她與陸濯就像水與火,讓她與一個打心底不待見她的男人生兒育女,魏娆實在不甘心。
魏娆承認,太後活著時,她嫁給陸濯利大於弊,關鍵就在於太後死後的事,元嘉帝會如何對待母親,宮中妃嫔、三位王爺會如何對待母親與弟弟,甚至等元嘉帝駕崩的時候,宮裡又會是什麼形勢?
因為時間跨度太長,所以才充滿了變數。
那些變數讓魏娆頭疼。
魏娆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漸漸加重的疼壓過了心頭的煩躁,當甜腥味兒爬上舌尖,魏娆忽然有了決定。
還是先與陸濯做假夫妻,等母親回宮了,她再看情況與母親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走。宮中情況究竟如何,母親比她更清楚,如果元嘉帝真的繼續盛寵母親,如果母親有把握護著弟弟平安長大,那她們就不需要與英國公府達成什麼協議。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當然要與家人商量,特別是外祖母,外祖母能夠在宮中全身而退,想的肯定比她周全。
思路理清楚了,魏娆全身都放松了下來。
“世子睡了嗎?”她看著帷帳問。
等了片刻,下方傳來陸濯無奈的回答:“姑娘問話,我不應,怕姑娘有要事商量,應了則證明我還沒睡,姑娘會不會懷疑我別有居心?”
魏娆沒他想的那麼多,道:“我的確有話跟你說。”
陸濯雙手墊在腦後,悠悠道:“洗耳恭聽。”
魏娆很平靜:“世子說的對,婚事絕非兒戲,你我馬上和離,兩家長輩都會擔心,所以我想與世子繼續五年之約。真夫妻的事暫且就先算了,你我心裡都清楚,強扭的瓜不甜,不過世子大可放心,你我之間並無私仇,便是將來斷了姻緣,我也不會求母親替我做主什麼,絕不會報復英國公府,這點我可以用性命起誓。”
陸濯沉默了。
她不信他是真心想娶她,還是選擇繼續做假夫妻。
不過,可能顧忌到麗貴人母子,她並沒有把話說得太死。
仔細斟酌一遍她的話,陸濯道:“我傷了姑娘太多次,姑娘不想嫁我乃情理之中,但如果接下來的幾年,我能贏得姑娘的芳心,姑娘可願與我做真夫妻?”
魏娆笑道:“求之不得。”
陸濯從她的笑聲裡聽出了諷刺。
但這諷刺與新婚時他對她流露出來的不屑一顧相比,又不算什麼。
翌日,小周氏帶上女兒、女婿、兒子,一起暢遊行宮。
行宮之大,四人遊了一日也才隻逛了風景最好的幾個地方,用晚飯的時候,小周氏問女兒女婿明日想去哪裡玩,這邊既可以登山,又可以跑馬,還可以在湖上劃船。
陸濯笑著看向魏娆:“娆娆定吧。”
魏娆想去草原跑馬,她還沒有去過草原呢。
小周氏當然會滿足女兒的願望,提前讓宮人去準備了,待用完晚飯,小周氏攜著魏娆的手對陸濯道:“後日一早你們就要走了,這兩晚讓娆娆多陪陪我吧。”
魏娆喜上眉梢,她早有這個想法了,怕母親不願意才沒有主動提出來,畢竟她是出嫁的女兒。
陸濯恭敬道:“理應如此。”
小周氏便一手牽著兒子一手牽著女兒上了馬車。
當晚,魏娆娘倆依偎在同一張床上,聊聊這個聊聊那個,快三更天才睡。
天一亮,就是端午節了。
早飯有粽子,小周氏讓廚房包了女兒小時候愛吃的棗粽,一個拳頭大小的粽子裡裡外外裹了九個棗,棗汁將糯米都染成了漂亮誘人的紅色。
小周氏目光如水地看著女兒:“你小時候最愛吃棗粽,卻總是啃了棗就不吃糯米了,嫌糯米不夠甜,這次娘讓人多放了幾顆棗,看你還挑食不。”
魏娆眼裡就漫上來一層水色。
陸濯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娆娆習武後胃口大開,這樣一個粽子都不夠她吃飽,哪裡舍得剩下。”
魏娆的眼刀子便掃了過來。
陸濯賠罪似的道:“你盡管挑棗,剩下的糯米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