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壽安君見到外孫女,很是擔心地問,她知道魏娆今早隻是去跑馬,以往跑馬早回來用飯了。
魏娆摸摸肚子,撒嬌地對柳嬤嬤道:“嬤嬤快讓廚房預備早飯吧,我餓得眼睛都快花了。”
柳嬤嬤笑著去吩咐。
壽安君看著外孫女道:“剛剛陸……”
魏娆嘴快地道:“您別提他,我聽了倒胃口。”
壽安君無奈又寵溺地道:“行行行,你先吃飯,吃完再說。”
第55章
在軍營待了一天,傍晚陸濯回府後,主動去給英國公夫人請安了,賀氏恰好也在。
“昨晚老太君可說了什麼?”英國公夫人比較擔心壽安君,孫子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陸濯解釋道:“老太君並不知道我與娆娆爭執的內情,隻是娆娆不想見我。”
英國公夫人長松一口氣,小姑娘耳根軟好哄,若壽安君知道孫子做的好事,恐怕不會放魏娆回來。
放松之後,英國公夫人看親孫更加不順眼:“你看娆娆多懂事,你那般欺負她,她還替你遮掩,替咱們陸家留了情面,否則叫壽安君知道我教出了你這種無禮的子孫,我都沒有面目去見她!”
賀氏白日已經從婆母口中知曉兒媳婦為何生氣了,這事她完全站在兒媳婦那邊,跟著婆母數落兒子:“守城啊,你能說出那話,是不是覺得娆娆她娘歸家改嫁不對?這種事,你一個爺們懂什麼?內宅婦人若沒了丈夫,等待她的便是漫長孤單的一輩子。像咱們家,人口興旺,我平時與你兩位嬸母說說話打打牌,聊聊你們幾個堂兄弟,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娆娆她娘在承安伯府的時候隻有一個妯娌,膝下又隻有娆娆一個女兒,她當然要趁年輕時給自己謀條後路,否則等娆娆出嫁了,她連最後一點寄託都沒有了。”
英國公夫人點點頭,看著陸濯道:“娆娆她娘已經不錯了,魏二爺去世後,她又在夫家守了三年,以她的脾氣,那三年應該是為了娆娆,她真的歸家時,娆娆已經十歲多懂事了,我聽說當年她想帶魏娆一起走的,是魏老太太舍不得孫女。”
陸濯目光復雜地看向兩位長輩,她們對寡婦改嫁竟然都是贊同的態度?
陸濯還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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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公夫人看懂了長孫的眼神,想了想,嘆道:“虱子長在自己頭上才痒,什麼婦道婦德都是男人編出來約束女人的,你看那些喪妻的男人,有幾個這輩子就不娶了的?可能妻子才下葬,轉眼就把新婦娶進門了,有誰議論嗎?這些道理,本來不該跟你一個兒郎說,誰知道你竟然那般迂腐。”
陸濯慚愧地低下頭。
“罷了罷了,昨日你去的匆忙,明日休沐再去一次吧,賠禮我都安排好了。”
陸濯告退。
回了松月堂,祖母果然已經把賠禮都送過來了。
陸濯叫阿貴備水,昨晚睡在地上,他要沐浴。
翌日,陸濯在家中用過早飯便出發了,他騎在馬上,阿貴牽著無棚馬車,車上擺的全是賠禮。
街上百姓來來往往,見此都好奇地湊過來打聽。
這次,阿貴沒好意思再回答了。
隻是這樣的陣仗,過不了幾天少夫人被世子爺氣跑的事定會傳開來。
一個時辰後,陸濯一行抵達了闲莊。
陽光明媚,魏娆與表妹周慧珠在闲莊的大花園裡一起蕩秋千,暖暖的春光灑在身上,舒服的想要睡覺。
壽安君派了小丫鬟過來,請魏娆去會客廳。
魏娆愜意地倚著一側的秋千索,漫不經心地問:“可是出了何事?”
小丫鬟道:“世子爺帶了一馬車賠禮,要向少夫人您賠罪。”
周慧珠“哇”了一聲,從隔壁的秋千上探頭對魏娆道:“娆姐姐,表姐夫前晚才來過,今天又來了,他可真在意你啊。”
魏娆瞪她道:“你懂什麼,他真在乎我,就不會氣我,再有,我氣沒消之前,你喊他世子,不許叫表姐夫。”
周慧珠縮縮腦袋。
魏娆對小丫鬟道:“你去回老太君,就說我玩累了回房休息了。”
魏娆常在闲莊住,這邊的丫鬟們都知道她的脾氣,沒再多言,笑著去復命。
周慧珠一邊晃秋千一邊歪著腦袋看魏娆,稀奇道:“娆姐姐,表……世子那麼俊的人,換做是我,都不忍心生他的氣,你竟然能狠得下心來。”
魏娆哼道:“越是俊的,越自視甚高,對人越不客氣。舉個例子,如果現在有一個比他還俊的世家公子站在你面前,指著你的臉喊你小肥豬,你生氣嗎?”
周慧珠登時氣紅了臉。表姐妹四個她長得最胖了,雖然也不是特別胖,祖母都沒說什麼,母親、姐姐卻一直勸她少吃點,時間一長,周慧珠就最討厭有人說她胖。現在魏娆拿小肥豬舉例,便準確地踩到了周慧珠的痛腳。
“何止生氣,我還要揍他!”周慧珠氣鼓鼓地道。
魏娆就笑了。
會客廳,壽安君打發走小丫鬟,無奈地朝陸濯搖搖頭:“這是還沒消氣呢,你們到底為何吵的,世子跟我說說,我也好幫忙勸勸。”
陸濯哪敢說,真把壽安君氣出病來,魏娆要恨他,家中祖母母親也要繼續責備他。
“老太君可否說服娆娆與我見一面?”陸濯懇請道,這一次,他真的知道該怎麼賠罪了。
壽安君見他很有信心的樣子,道:“下午試試看吧。”
晌午陸濯照舊陪壽安君用的午飯,飯後跟著李公公去客房休息,到了與壽安君約好的時間,陸濯由李公公帶路,來了園中湖邊的一座水榭之中。水榭由一條堤壩延至湖中,四面臨湖,清幽雅致,很適合一個人靜心,或是兩人談話。
李公公命人備了茶點,這就退下了。
陸濯坐在茶桌左側,側對那條蜿蜒曲折的堤壩,如果魏娆過來,他的餘光便能發現。
堤壩兩側種植了垂柳,二月時節,垂柳枝條上結滿了密密的芽苞,隻待春風變暖便冒出嫩葉。
一條魚躍出水面,咕咚一聲又掉了進去。
陸濯的注意力慢慢落到了這片園景中,因為郊外的地方夠大,闲莊的造景大氣與雅致並存,單論景色,國公府都不如闲莊。
碗中的茶水漸漸沒了熱氣,暖陽也從半空緩緩朝西邊移去。
等了太久,陸濯有些口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涼茶。
放下茶碗時,餘光中灰蒙蒙的早春之景,終於多了一抹豔色。
陸濯偏首,看到了長堤另一頭的魏娆,她穿了一件梅紅色的妝花褙子,同色的裙帶勾勒出一把雙手可握的纖纖細腰。無風時,那輕盈的裙帶靜靜地挨著白色長裙垂落,一陣湖風吹過來,梅紅裙帶與雪白的裙擺同時搖曳,仿佛仙子踏風而來。
丫鬟碧桃止步在岸邊,魏娆自己走了過來,她手裡拿著一把團扇,邊走邊興趣寥寥地晃動著,薄紗扇面一會兒遮住她精致的下巴嬌豔的唇,一會兒又露了出來。
陸濯收回視線,離席站了起來。
魏娆真不想見陸濯,可外祖母說了,如果她不來,陸濯便要在闲莊住下去,等到她露面為止。
跨進水榭,魏娆便停下腳步,看著走過來的陸濯道:“世子想說什麼?”
一副說完馬上就離開的不耐模樣。
陸濯垂眸道:“不瞞姑娘,從我初回京城,第一次聽說姑娘母族之事時,便在心中無法認同老太君縱容周家女子改嫁之風,無法認同姑娘肆意出城進山之舉。究其原因,在於我父親與兩位叔父戰死沙場,母親與嬸母們清心守寡,我便以為天下女子都該當如此。”
魏娆撇撇嘴,猜到了。
陸濯繼續道:“所以我從昏迷中醒來,發現新娘是你,便認定你絕非我陸家賢妻人選,待姑娘也極為不敬,衝動之下更是屢次口出惡言。大錯已經鑄成,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今日前來,陸某隻是想告訴姑娘,祖母、母親都很喜歡你,也理解令堂為何改嫁,我亦從她們口中明白了女子守寡的難處。今日開始,我不會對令堂再有任何不敬之心,更不會再對姑娘存任何偏見,還請姑娘看在家中長輩的份上,隨我一同回府,同時安了兩邊長輩的心。”
魏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奇道:“這話是你自己要說的,還是老夫人教你的?”
陸濯抬眸,正視她探究的眸子道:“陸某方才所說,字字皆是肺腑之言。”
魏娆嗤了下,搖著團扇往旁邊走了幾步,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道:“我早知世子看不起我,不過我也不在乎,我答應衝喜並不是為了你這個人。這次我負氣離開,是因為世子辱我至深,我心中憤懑,便是世子誠心悔改,我一時半刻也忘不了當日受到的屈辱,你現在叫我回去,我實在不甘。”
陸濯理解,看著她白嫩的側臉問:“那你打算在這邊住到何時?”
如果魏娆能選,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去,可現實擺在眼前,她沒有任性的資格。
苦笑一聲,魏娆喃喃自語似的道:“我想住到月底,又怕老夫人擔心太久,這樣吧,世子若願意,下個休沐日再來闲莊做做樣子,屆時我同你一起返回國公府。”
她不是原諒陸濯了,而是不想給兩邊長輩添太久的麻煩。
陸濯能看出她對闲莊的眷戀,就在這一瞬間,陸濯明白了祖母的話。
祖母一直在誇魏娆懂事,就算魏娆賭氣來了闲莊,祖母給他定下的哄好魏娆的期限,也是這個月底。魏娆也想住到月底,但她妥協了,主動將歸期提前了十日,免了英國公府繼續被百姓們多議論十日。
“多謝。”陸濯誠心道。
魏娆諷刺地斜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水榭。
陸濯辭別了壽安君,一行人進了京城城門,又被路上遇見的百姓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陸濯得了魏娆許諾的歸期,心裡十分安穩。
英國公夫人、賀氏得知魏娆願意回來了,暫且放過了陸濯。
可接下來幾日,不斷有相熟的女眷登門,抱著關心的名義,紛紛打探魏娆為何跑去了闲莊。
婆媳倆隻說小夫妻倆鬧了口角,並把過錯攬在了陸濯頭上。
京城官民津津有味地議論著陸濯夫妻,就連戚仲愷都聽說了,跑來質問陸濯做了什麼。
戚仲愷那神情語氣,頗有替魏娆打抱不平之意。
幸好陸濯知道戚仲愷對魏娆的感情更像一種護花惜花之情,並非多深刻入骨的男女情愛,便也沒有與過於關心自己妻子的好兄弟計較什麼。
“與你無關。”陸濯淡淡地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