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素來沉穩內斂的霍玦,聞言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西亭侯府的確尊榮富貴,可韓遼妾室子女無數,簡直是個美人他都要撲過去耕耘一番,完全把女子當玩物當生孩子的工具,更別說韓遼上面還有一個不慈的母親,慧珍表妹若嫁過去,恐怕骨頭都要被那一家人吃幹抹淨。
“西亭侯世子好色成性,京城閨秀避之不及,還望舅母三思。”霍玦直言勸說道。
王氏低著頭,手裡的帕子都快被她擰斷了。
道理她都知道,可這年一過,慧珍都十七歲了,去年春天去雲霧山上丟了好多的臉都無合適的世家公子問津,眼看著魏娆嫁進了英國公府被無數閨秀羨慕,她的慧珍若真聽婆婆的招個沒出息的上門女婿,豈不被全京城嘲笑?
韓遼再好色,女兒嫁過去,都是堂堂侯府的世子夫人,熬個十幾年,惡婆婆一走,女兒變成了侯府的當家主母,誰還敢說闲話?
再說了,韓遼好色,女兒有豔色,必然不會失寵,生了兒子後腳跟更是站得穩穩的。
為了女兒,王氏抗住了婆婆與外甥帶來的壓力,低著頭道:“那畢竟是西亭侯世子,人家二度來提親,咱們再拒絕,恐怕傷了和氣。”
壽安君一聽,閉上眼睛,靠到椅背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再不呼出去,她怕自己會被王氏母女活活氣死。
雖然隻有王氏自己坐在這裡,可壽安君知道,大孫女周慧珍比王氏更盼著嫁到西亭侯府吃香喝辣去,可惜傻姑娘不懂,吃香喝辣容易,侯府的尊榮卻不易得,要自己夠好,也要家人幫扶,那西亭侯府,誰能護著她?誰願意護著她?
“母親,您就應了吧,慧珍那麼美,您就忍心讓她被一個碌碌無為的上門女婿糟蹋?”
王氏跪到壽安君面前,哭著替女兒爭取道。
她的女兒容貌不輸大小周氏什麼,也沒比魏娆差多少,憑什麼那娘仨嫁的一個比一個好,她的慧珍卻隻能淹沒在這處遠離京城的徒有其表的莊子上?一想到壽安君要挑選一個厚道老實的普通男人倒插門,王氏自己都受不了,更何況一心高嫁的女兒?
“母親,兒媳求您了,西亭侯世子戰功赫赫,再怎麼說也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啊。”
哪個男人不好色呢,好色的英雄總比好色的孬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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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西亭侯府的闲雜人等,王氏真心覺得韓遼本人很不錯了,要貌有貌,要本事有本事,隻比那陸濯差了一點點而已。
壽安君仍然閉著眼睛。
就在此時,緊閉的門板突然被人推開,周慧珍手持剪刀衝了進來。
“表妹這是做什麼?”霍玦怒目而起,走過去要搶走周慧珍的剪刀。
“你別過來!”周慧珍呵住他,哭著看向主座上的壽安君,“祖母,韓世子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已經想好了,這輩子非他不嫁,祖母若不同意,我這就剪了頭發做姑子去!”
壽安君見她這潑婦樣,倒是笑了:“剪吧,我覺得啊,你做姑子都比嫁他過得舒坦。”
周慧珍瞪大了眼睛。沒人攔著,她的剪刀卻剪不下去了。
霍玦趁機把剪刀搶了過來。
威脅不成,周慧珍捂著臉跪到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祖母偏心,娆娆嫁的那麼好,您為何就不許我高嫁?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怎麼隻偏心她?”
壽安君冷眼看過來:“你嫁誰與娆娆何幹?你真以為你嫁了韓遼,就能過得像娆娆一樣?”
周慧珍仰起頭,掛著淚珠的豔麗臉龐滿是倔強:“我嫁了韓遼,隻會比她過得更好。”
壽安君又吐了幾口氣,揉了好幾次額頭,終是同意了:“行吧,你想嫁就嫁,我不攔你,隻是有一樣,你要嫁過去,隨便你娘為你準備嫁妝,我的東西你一樣都別惦記,若我猜的不錯,早晚你會求著改嫁,等你二嫁了,該分你的,祖母也絕不會短了你。”
王氏急了:“母親,您不能這樣啊,您……”
壽安君一眼瞪得她閉了嘴,再問周慧珍:“怎麼樣,你還嫁不嫁?”
此時此刻的周慧珍,高興得都要飛起來了,隻要嫁了韓遼,韓遼的富貴都是她的,祖母給不給嫁妝又如何?
她擦幹眼淚,眉飛色舞:“我嫁!”
第51章
壽安君前腳應下了西亭侯府的提親,後腳就派人去知會魏娆了。
文官們勾心鬥角拉幫結對,武將們基本都有同在戰場並肩拼命的交情,所以上四軍的四位主將家族既暗中較勁兒要做第一武將世家,明面上又保持著宴請往來。陸家統領神武軍,韓家統領龍驤軍,哪家有什麼喪喜事都要宴請另一家的。
壽安君想讓魏娆提前做好準備,周慧珍嫁給韓遼之後,自然也會在京城各府的宴請上露面,周慧珍又蠢又一心與魏娆攀比爭高低,沒準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有意無意地給魏娆惹什麼麻煩。
魏娆被這樁婚訊砸懵了。
壽安君派來傳話的是柳嬤嬤,魏娆呆呆地看著柳嬤嬤,做夢都夢不到這樣的事。
廳堂裡沒有外人,柳嬤嬤嘆道:“老太君都拒絕過一次了,自然對那邊是一萬個不滿意,可太太、大姑娘一門心思要嫁,大姑娘還拿剪刀威脅老太君,說什麼不讓她嫁她就落發當姑子去,老太君實在沒有辦法,隻能答應。”
魏娆能想象出外祖母的無奈,大表姐再糊塗,都是周家姑娘,都是外祖母的親孫女,外祖母但凡有別的選擇,都不可能同意。
“少夫人,老夫人已經與老奴商量過了,等大姑娘出嫁的時候,讓老奴跟著去照應,有老奴在,斷不會讓那邊欺負大姑娘太甚。老太君再三交代,讓少夫人隻管照顧好自己,不用替大姑娘操心。”柳嬤嬤安慰魏娆道。
魏娆的心情非常復雜。
周慧珍嫉妒她,魏娆能看出來,可表姐妹一場,周慧珍又沒有害過魏娆什麼,魏娆真心不願看見周慧珍傻乎乎地往火坑裡跳,就算為了外祖母為了慧珠表妹,魏娆也希望周慧珍過得安好。另一條,兩人是表姐妹,周慧珍犯傻去嫁韓遼,外人嘲諷周慧珍的時候,魏娆面子上也不好看。
可惜事已至此,這點顏面的損失她必然躲不開了。
面子不面子的也無所謂,關鍵是周慧珍過得怎麼樣。
柳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見多了風浪,有柳嬤嬤在一旁護著,魏娆與外祖母確實可以少操很多心。
“那就全靠您照應表姐了。”魏娆苦笑地對柳嬤嬤道。
柳嬤嬤笑道:“不瞞少夫人,老奴跟著老太君過了二十多年的清靜日子,天天在莊子上待著,早待夠了,能跟著大姑娘出門活動活動筋骨,老奴光是想想,就覺得人都年輕了許多。”
周家是沒有男人,可元嘉帝敬重壽安君,那元嘉帝便是周家背後最大的靠山,太後娘娘不怕元嘉帝不孝,所以敢針對壽安君,西亭侯夫人敢賭嗎?
所以啊,柳嬤嬤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到了西亭侯府會吃大苦頭,頂多不停地與那幫子婦孺動動腦筋過過招罷了。
柳嬤嬤走後,魏娆去了忠義堂。
府裡來客自然都會稟報英國公夫人,英國公夫人看見魏娆,關心地問了一句:“可是闲莊出了什麼事?”
魏娆並不掩飾自己的無奈:“西亭侯府世子心儀我表姐,兩番託媒提親,外祖母被他的誠意打動,應了這門婚事。”
英國公夫人很是意外,頓了片刻道:“韓遼算是我看著長大的,英姿颯爽文武雙全,年紀大了些,但若他真心待你表姐,也算是郎才女貌。”
這門婚事,男圖色女圖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面對魏娆,英國公夫人隻能說些好聽的。
魏娆明白,表姐空有美色沒有得力的父兄,韓遼幾乎已經是她能嫁的身份最高的男人了,魏娆隻希望表姐得到了世子夫人的名頭便知足,千萬別妄想韓遼對她一心一意,否則必會被韓遼傷透了心。
表姐的婚事,魏娆主動告知英國公夫人是禮數,至於話不投機相對無言的陸濯,魏娆隻管吃飯,隻字未提。
陸濯早出晚歸的,偶爾去給英國公夫人請安,英國公夫人隻當陸濯已經知道了,也沒有提到這茬。
二月初的時候,周慧珍與韓遼正式交換了庚帖,婚事已經板上釘釘了,一日宮中相見,韓遼笑著追上前面的陸濯,很是熟稔地拍了拍陸濯的肩膀:“守城啊,以後咱們就是連襟了,有空一起喝酒?”
雖然韓遼面相年輕,但與陸濯站在一起,年齡之差還是很明顯的。
對上韓遼別有深意的目光,陸濯笑了笑:“一定。”
韓遼看著陸濯年輕俊美的臉,嘖嘖羨慕道:“可惜啊,最漂亮的妹妹被你搶先一步娶走了。”
這話充斥著他對魏娆的覬覦,對陸濯的挑釁,陸濯面色一沉,撥開韓遼的手,轉身走了。
韓遼並未去追,試圖彌補什麼,陸濯、戚仲愷這兩個小輩多次對他不敬,他隻是小小地還擊一次罷了。
陸濯背對韓遼朝宮門走去,溫潤如玉的外表下,其實在思索韓遼的話。韓遼既然說要與他做連襟,又稱魏娆是漂亮的妹妹,便說明韓遼即將迎娶魏娆的一位姐姐。陸濯回憶了一番魏娆的娘家姐妹,尚未出嫁的,隻有承安伯府的魏三姑娘、壽安君的長孫女周家大姑娘。
韓遼曾向周家提親,被拒絕了,難道這次要娶的是魏三姑娘?
傍晚回府,陸濯看看消息靈通的阿貴,最後還是決定去問魏娆。
兩人見面,必然是在飯桌之上。
丫鬟們擺好菜就下去了,魏娆恰逢月事,碧桃叫廚房燉了一道紅棗烏雞湯。魏娆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可這烏雞湯鮮美微甜,很對魏娆的胃口,用飯之前,魏娆先給自己舀了半碗雞湯,正要品嘗,忽然注意到陸濯投過來的視線。
“世子若想喝,自己盛就是。”魏娆看看被碧桃擺在她這邊的雞湯,大方地道。
陸濯對她的雞湯沒興趣,淡淡道:“今日我在宮中遇到西亭侯世子韓遼,他很高興要與我做姻親連襟,可惜我根本不知他要迎娶誰家姑娘,若不是我及時敷衍了過去,你我恩愛夫妻的美名恐怕會被他當場拆穿。”
誰家妻子的娘家姐妹要出嫁了,妻子竟然隻字不對丈夫提?
魏娆錯愕地放下湯碗。
怪她疏忽了,本以為內宅婦人才會議論表姐的婚事,男人們不會打聽這個便沒有告知陸濯,沒想到韓遼竟然是個大嘴巴,主動跑去陸濯面前套近乎。韓遼那人,與四爺一個年紀的,竟也好意思與陸濯稱兄道弟。
韓遼討人嫌,陸濯也沒好到哪去,直接問她韓遼要娶誰得了,非要損她一下。
但凡陸濯對她客氣些,她會一句應酬話都不想跟他說嗎?
“是我周家表姐,我想著世子不耐煩聽這些,就沒跟你說。”魏娆隨口道,說完開始品嘗美味的雞湯。
她低著頭,卷翹的長睫垂了下去,花瓣般嬌豔的嘴唇抿住白釉瓷碗,輕輕地嘗了一口,待那豐盈的雙唇離開瓷碗,被湯水潤過的唇瓣更加湿潤誘人。
陸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曾在雲霧山偶遇的周慧珍。
其實周慧珍與魏娆長得很像,活似雙胞姐妹,連眼睛也都是眼尾上挑的丹鳳眼,隻是凡是見過魏娆的人,都能輕易地將兩人區分開來,因為魏娆的每一處都生得極盡媚色,她的眼睛瞪人也似勾人,她的嘴唇似乎時時刻刻都在邀人品嘗,她的聲音都甜中帶著媚,散發出一種能傳遍男人全身的痒。
這樣的姿色,的確可以豔冠京城,可這樣的姿色,也會讓人覺得魏娆不是良家閨秀,絕非賢妻人選。
陸濯又想到了家中的四個堂弟,每個都看魏娆看呆過。
魏娆去參加端午宮宴都知道給自己畫個盡量顯得端莊溫柔的妝容,嫁人了為何就不那麼畫了?難道她覺得她這種狐媚的樣子很好看,非要勾得每個男人都看她,都被她迷惑了才顯得出她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