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魏娆在女性長輩們面前遊刃有餘,可面對這位深居寡出性情難以琢磨的四爺,魏娆有點緊張,否則也不會鼓了半天的勇氣,四爺一開口她就趕緊閉嘴了。
如今四爺請她說,魏娆隻得硬著頭皮道:“四叔,前日我也聽祖母埋怨您呢,說她很久沒見過您的真容了,不如您就聽妹妹的,去剃一剃吧。”
魏娆不是陪陸長寧起哄,而是看出四夫人的心意了,四夫人那麼好,她冒失關心四夫人也不生氣,魏娆就站在了四夫人這一邊。
“四叔你看,連我大嫂都看不下去了,你說你要不要剃?”陸長寧使勁兒捏了一下四爺的肩膀。
四爺手握棋子,沉默片刻,看向四夫人。
四夫人垂著眼睫,朱唇輕抿,還是跟著勸了一句:“那就剃了?”
她目光如水,小心翼翼全裝在眼睛裡,怕丈夫生她的氣。
四爺見了,苦笑道:“好。”
陸長寧高興地跳了起來,催促傻愣在那裡的四夫人:“四嬸你快去拿東西,我要在旁邊看著。”
魏娆一聽,笑著對賀微雨道:“四叔四嬸忙去了,妹妹陪我下一盤吧。”
四爺剃胡子,陸長寧可以看,她做侄媳婦的就不合適圍觀了。
陸長寧配合地將四爺推到了院子另一頭。
魏娆坐了背對四爺的椅子上。
陽光暖融融的,魏娆下得心不在焉,賀微雨更是明目張膽地朝四爺那邊張望,可惜四夫人親自操刀,擋住了四爺的臉。
陸長寧託著下巴坐在臺階上,看四夫人羞紅著臉替四爺刮胡子。
“四嬸你行嗎?你的手好像在抖。”陸長寧擔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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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夫人臉都要熟了,手心裡確實都是汗。
“讓阿石來吧。”四爺閉著眼睛道。
阿石是照顧四爺起居的小廝,被小丫鬟叫了來,阿石洗洗手,摸了一把四爺養了多年的胡子問:“爺,都剃了嗎?還是留點?”
“留什麼留,都剃了。”陸長寧做主道。
四爺再次苦笑,四夫人站在旁邊,嘴角露出了歡喜的偷笑。
阿石的動作就熟練多了,兩把剃胡刀交替使用,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咔擦咔擦,忙活了兩刻鍾,終於將四爺那一臉胡子盡數剃光了,露出半張久未見天而顯得蒼白的臉,導致上面的臉白如美玉,下面半張像在水裡泡久了似的,白得發虛。
雖然上下的顏色有差,可沒了胡子的四爺,就在這兩刻鍾內年輕了至少十歲,邋遢大叔重新變成了俊朗倜儻的年輕小叔。
四夫人又想看,又不敢看,明明一起過了八年,她好像又回到了初嫁的時候。
“四嬸,你臉怎麼這麼紅?”陸長寧奇怪地問,大嫂在大哥面前都沒有這麼害羞。
四夫人被陸長寧調侃了多次,內心又激蕩著,這一羞,便快步躲去了朝暉堂的後院。
陸長寧傻了眼。
四爺咳了咳,對侄女道:“行了,趁天氣好,你們繼續去逛園子吧。”
魏娆、賀微雨聽了,離席走過來,恭敬地向四爺行禮告退。
魏娆趁機偷偷看了四爺幾眼,發現四爺長得很像英國公,劍眉星眸,英姿颯爽,即使坐了十幾年的輪椅仍然有一股武將的威嚴,不像陸濯,過於俊美又喜歡裝君子,一身儒雅書生氣。
“怎麼樣,四叔是不是很俊?”
離開朝暉堂,陸長寧不無自豪地問魏娆。
魏娆點點頭,笑道:“之前胡子太多,真沒看出來。”
賀微雨感慨道:“我也差點忘了四叔的樣子了。”
陸長寧摸摸下巴,瞅瞅魏娆,稀奇道:“我怎麼覺得,今天的四嬸比大嫂更像一個羞答答的小媳婦,臉紅了好幾次,她又不是沒見過四叔以前的臉。”
魏娆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四夫人逃跑的那一幕,哪裡像成婚多年的?
她不害羞,是因為她不喜歡陸濯,兩人是假夫妻,可四夫人與四爺……
一個不合時宜且不合禮數的荒謬念頭突然闖進了魏娆的腦海。
殘腿的四爺,能與四夫人圓房嗎?
若不能,四夫人的種種表現就容易理解了,愛慕四爺卻少有肌膚之親,自然仍似初嫁。
第46章
魏娆沒有與陸濯圓房,她對這方面幾乎是一無所知,所知的那麼一點點完全來自外祖母送她小冊子時匆匆瞥見的兩眼。
就魏娆瞥見的那兩眼而言,男人若是缺了一條腿,應該很難成事?
越是神秘的東西就越讓人好奇,回松月堂的路上,魏娆腦海裡全是一些不該想的畫面。當然,魏娆不好意思幻想四爺、四夫人,她就試著把自己擺在女方的位置,男方的話,暫且用陸濯代替冊子上的小人好了,畢竟魏娆頻繁接觸過的男子屈指可數。
魏娆還想到了被外祖母拆穿謊言捏耳朵的情形,至今魏娆都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什麼問題。
回了松月堂,魏娆關上內室的門,翻箱倒櫃找出外祖母、祖母分別送她的那兩本小冊子。
魏娆先看外祖母送的這本。
小冊子有篇序言,魏娆靠在床頭仔細研讀了一遍,讀完恍然大悟。
原來圓房那種事最好兩廂情願,且要耐心準備,不然會造成女方疼痛難熬。
魏娆隻是看序言中的警告之詞,身體都感覺到了不適,再看那些畫圖,一根根醜陋無比,簡直令人懷疑女子是否真的能從中取樂。
抱著解惑的唯一目的,魏娆快速翻閱起來,翻著翻著,魏娆停了下來。
這頁畫圖上的女子,坐於男子之上。
畫圖下方有一段小字,魏娆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合上小冊子,心跳有些快。
如果四夫人與四爺真如她猜測的那般,那她已經找到了解決之法。
問題是,魏娆怎麼確認自己的猜測,又怎麼把這個法子告訴四夫人?
詢問床笫秘辛,與關心四夫人為何落淚可完全不同,除非四夫人主動找魏娆傾訴,魏娆都開不了口。
傍晚陸濯回來了,換過常服直接來後院用飯。
兩人眼裡都沒有對方,各吃各的,飯後漱口,陸濯去了西屋,今晚輪到他歇在後宅。
“四爺剃了胡子,陸姑娘那麼高興,世子爺聽說了應該也會欣慰,姑娘怎麼不跟世子爺說一聲?”
伺候魏娆梳頭時,柳芽輕聲問道。
魏娆從鏡子裡看她:“他都不與我說話,我為何要主動與他攀談?世子高興了,對我又沒有好處。”
柳芽心虛地低下頭。
她是覺得,世子爺容貌出眾身世顯赫,英國公夫人、大夫人又都疼愛姑娘,如果姑娘能與世子爺做真夫妻,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不比幾年後和離改嫁重新被人議論的好?
可惜姑娘有傲骨,不想討好世子爺,世子爺又心氣高,介意姑娘的名聲不願理會姑娘。
魏娆看眼兩個丫鬟,提前敲打道:“你們覺得世子好,沒什麼關系,但最好誰也別揣著撮合我與世子的小心思去討好他什麼,叫我知道了,我就送你們去世子身邊伺候,再也別回來了。”
柳芽、碧桃撲通跪了下去:“姑娘說的哪裡話,世子再好也比不過姑娘,姑娘喜歡誰,我們就喜歡誰,姑娘不待見的,我們也絕不去他面前諂媚。”
魏娆淡笑,一邊歪頭取下耳垂上的珍珠墜子一邊漫不經心地道:“知道就好,明告訴你們,世子屢次羞辱我,就算哪天他發覺我的好,跪下來求我做他的妻子,我也不會答應,更別提叫我先去巴結他。”
這下子,柳芽、碧桃算是徹底明白了主子的心意。
翌日陸濯離府後,魏娆吃過早飯,去忠義堂給英國公夫人請安。
她到的時候,二夫人、三夫人也在,兩位嬸母竟然都紅著眼圈。
魏娆吃了一驚,後日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節了,家家戶戶掛花燈猜燈謎的喜慶日子,二夫人、三夫人怎麼都哭了?
“你們都回去準備準備吧。”英國公夫人等魏娆行了禮,嘆息著對兩個兒媳婦道。
二夫人、三夫人站起來,並肩告退了。
魏娆目送嬸母們走出門,這才坐到英國公夫人旁邊的繡凳上,憂心地看過去。
英國公夫人摸摸魏娆的頭,悠悠道:“昨晚你祖父突然跟我說,過完十五他就要安排淙哥兒、澤哥兒去邊關歷練,三年後再回來,你二嬸、三嬸心中不舍,故而落淚,娆娆可別笑話她們。”
魏娆忙道:“孫媳不敢,隻是三弟、四弟的年紀是不是太小了點?”
英國公夫人嘆道:“當年你公爹、二叔、三叔相繼戰死,四叔又殘了腿,二代再無人能戰,你祖父擔心孫輩無能,守城才十二歲就被他扔去了邊關,後來我苦苦勸說,你二弟才在京城多留了幾年。如今輪到你三弟、四弟了,一個十七一個十五,兄弟倆一起去歷練,好歹有個伴。”
雛鷹學飛,要從懸崖上跌落數次才能展翅翱翔,陸家世代將族,想培養出能帶兵打仗的良將,做長輩的就得狠心,放手叫兒孫們去歷練。
這是陸家教子之法,英國公夫人必須配合丈夫。
魏娆初聞此事,又是震驚,又是欽佩。
別人家的孩子十五六歲還在學堂讀書,英國公府的少年公子們卻要去那苦寒之地歷練吃苦。
陸氏先祖灑熱血掙來的榮耀爵位,陸氏一族能保持到今,靠的也是代代男兒的刻苦操練與英勇殺敵。
腦海裡浮現出陸淙、陸澤慫恿她與陸濯比試投壺時嬉皮笑臉的模樣,一想到兩天後兄弟倆就要奔赴邊關,魏娆竟然也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