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山我獨行 4055 2024-11-07 14:36:57

他有在努力克服心理障礙,我懷孕後,他就不讓我開車了。


車匯入主幹道,在紅綠燈處停下。


我偏過頭去看他。


歲月對他格外寬容似的,明明比我還大了兩歲,他卻年輕英俊得好像我剛認識他的時候。


宋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不動聲色:「怎麼了?」


我笑嘻嘻:「帥哥,可以給個聯系方式嗎?」


他配合我:「不可以,我已經有家室了。」


隻是簡單的對話,我卻忍不住笑起來,靠著座椅,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倘若周萱在這裡,一定恨鐵不成鋼地大喊:「紀曉曉,你會不會太好哄啊?」


可是沒辦法,宋慎隨便說點什麼,我都很開心。


就好像,我生來就是要愛他的。


紅燈轉綠,車輛繼續往前移動。


前面卻像是出了什麼交通事故似的,兩輛車緊緊挨在一起,車主在人行道上吸煙。


大概是在等交警?


我沒有多想,指著右邊:「是不是可以轉向呀?那條路也能走——」


變故就在此時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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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幾聲槍響,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現前擋風玻璃碎裂了。


宋慎臉色森寒,手握著方向盤,青筋暴起。


他偏頭說了句「坐好」,緊接著車子急速轉彎,引擎發出轟鳴。


我抓著扶手,慌張地看向窗外,看見方才那兩個吸煙的車主,不知何時已經丟掉了煙,手裡拿著槍。


這裡是鬧市區,竟然有人射擊。


周圍一陣喧嘩尖叫,人群四散跑開,依稀能聽見有人哭喊:「喂,警察嗎,這裡有人開槍了!」


不知為何,我很確定,這兩個人是沖著宋慎來的。


我渾身都在發抖,從包裡拿出手機,打給袁叔叔。


嘟——嘟——嘟——


隻是幾秒,竟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見其中一個人跨上車,原本看上去剮蹭嚴重的車立刻啟動了起來,順著我們的路線,追了上來。


另一個則站在原地沒有動,瞇著眼,舉起槍。


袁叔叔的聲音終於傳來:「喂,曉曉啊?」


手機已經掉落。


我撲上去,抱住了宋慎。


砰——


子彈穿過了我的後背,痛意洶湧澎湃,小腹有難以言喻的下墜感,我大口大口地喘息。


痛感淹沒了一切,我想閉眼,卻閉不上,大顆大顆眼淚往下掉,心臟一瞬間暖,一瞬間又變得涼。


宋慎緊緊抱著我,我看見他脖頸上有血。


努力去看他,幸好,他的身上沒有傷口,隻是我的血而已。


他拿衣服包扎著我的肩膀,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慌張,手竟然在抖。


源源不斷的血湧出來,浸濕了他的指尖。


46


又有車輛轟鳴的聲音,然後車尾被撞,整輛車都向前滑行,發出了劇烈刺耳的摩擦聲。


連續的撞擊,像要把我們撞死。


宋慎伸手摸摸我的臉,啞聲:「曉曉,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


他松開我的手,表情一瞬間變得森嚴冷酷,他從腰後取出一把槍,哐當打開了車門。


我仰著頭倒在副駕駛上,尖銳的疼從後背彌漫到全身,仿佛有把刀將我剖開,從上至下,宛若凌遲。


砰砰砰幾聲槍響,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接著有警笛呼嘯而來的聲音。


掉落在地上的手機裡,袁叔叔還在不斷問話:「曉曉?曉曉?你們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我卻無力回答。


渾身都好冷,小腹不斷有痛感,眼前閃過白光。


什麼都看不見了,我好冷……


…………


醒來的時候是在救護車上。


我的口鼻被戴了氧氣罩,宋慎渾身是血,跪坐在我身邊,雙手死死握住我的,臉色白得嚇人。


幸好,他看上去沒事。


我眨了眨眼,卻發現根本無法說話,渾身都在痛,骨頭好像被一寸寸碾碎。


「不要死,曉曉,求求你,不要死。」他顫抖著,臉頰貼上我的。


臉龐感到一點點暖意,我費力去瞧。


那竟然是宋慎的淚水。


滴在我臉上,卻像是砸在了我心裡。


後背乃至小腹的疼痛頓時都不算痛了,我顫抖著想抬起手,告訴他不要哭。


抬不起來,也說不了話。


老天,我隻是想跟他說說話,這樣也不行嗎?


老天,我好累,好冷啊,不要,我不要閉眼,讓我和他說說話……


什麼儀器發出尖銳的鳴聲,醫生護士都圍了過來。


宋慎不斷地在我耳邊說:「不要睡,曉曉,不要睡。」


我費力搖頭,手指終於夠到他的臉頰。


他哆嗦著將我的手指貼在他臉上,聲音都在抖。


「你不要睡,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有一次老大懷疑我們中間有內鬼,把我們丟在深山自生自滅。那個時候我被流彈打中了腿,夜裡有狼聞著味道過來,我跑不了,已經想放棄了。幻覺裡,我聽見了你的哭聲。我想到你還在等我,就把最後一顆子彈打到了狼的身上,一點點爬回了公路。」


他哽咽著,眼睛紅得嚇人:「曉曉,不要離開我。你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疼痛慢慢無法感知,我拿手抹去他的眼淚。


一開口,就有血沫湧出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


「不要哭,宋慎。下輩子,我還來找你。」


劇烈咳嗽,劇烈倒氣,眼神慢慢失去焦距。


宋慎緊緊抱住我,哭得像個孩子,撕心裂肺。


黑暗湧來,浸沒一切。


所有感官都在漸漸失去功能。


混沌的時空裡,我又回到18歲那年的秋天。


我從車窗外探出頭,看見淅瀝的秋雨中,那清冷的男孩子撐著傘,獨自遠去。


車在往前開,他在往後走。


這人生漫長而短暫,我有幸與他擦肩,共度朝夕,也算幸運。


…………


曾經有一個人,我愛他重過生命。


我向佛許願,求他平安,哪怕用我的來換。


這一樁交易,我並不算虧。


宋慎,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正文完)


【周萱番外:瀟瀟雨歇】


1


接到宋慎的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倒水喝。


手裡的杯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砸在地上的,我媽循聲出來,看見了,嚇一跳:「周萱你幹嘛呢?燙到了沒?」


我抓起外套就走。


曉曉在搶救,她竟然在搶救。


電話裡,我追問:「是難產嗎?」


宋慎的聲音很痛苦:「不是……是我害了她。」


我趕上了最快的一列高鐵,到站直接打車去醫院。


司機問我:「家裡有人在醫院呢?」


我拿額頭抵著玻璃,答:「是我的好姐妹。」


要等著我啊,要活著啊,曉曉。


電梯間人太多,我從消防通道往上跑。


十樓,十樓。


推開門沖出去的時候,看見宋慎渾身是血,站在搶救室外面,失魂落魄,一動不動。


他身邊還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警察,警惕地護著他。


我飛奔過去,那槍口就毫不留情地對準我。


我快嚇到腿軟,宋慎慢慢回過頭,啞聲說:「這是我太太的朋友。」


於是槍口放下。


我不敢大聲說話,輕聲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宋慎恍惚著說:「是毒販。他們的目標是我,曉曉替我擋了子彈。」


有淚水從他眼角滑落,他顫抖著,拿手遮住了臉,不再說話。


我握著座椅扶手,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湧。


搶救室的燈熄滅了。


門打開。


醫生推著轉運床出來,那床上蒙著一塊白布。


我捂住了嘴,大滴大滴的眼淚湧出來,順著指縫滴下去。


醫生說:「子彈穿過了大動脈,患者失血過多,多器官衰竭。送到的時候,胎兒已經在母體中窒息了……節哀。」


宋慎整個人晃了一下,伸手揭開那張白布。


曉曉閉著眼睛,像是在沉睡。


他俯身,親了親她的額角。


一滴眼淚順著他滿是血汙的臉滑下去,滴在了曉曉素白的臉上。


宋慎擦幹凈了手,很認真、很耐心地,一點點揩去了那滴眼淚。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2


曉曉葬禮那天,我請了假,帶上她留在我這邊的東西,又去了南京。


那張遺照裡,她笑得真漂亮,沒心沒肺的,像我剛認識她的樣子。


靈堂裡,曉曉媽媽哭得肝膽俱裂,曉曉生前的朋友都來了,忍著眼淚,勸阿姨節哀。


宋慎立在最角落的地方,穿了一身黑,整個人又瘦了許多,臉色蒼白,凝望著她的遺像,一動不動,像道影子。


我走過去,把曉曉的東西交給他。


他遲緩地看了那個小盒子一眼,問:「這是什麼?」


我說:「是曉曉抑鬱癥最嚴重的那段時間,她放在我這裡的信。我沒打開看過,她隻說如果有一天她沒忍住,自殺了,希望我把這些全部燒給你。」


宋慎接過,仰起頭,閉了閉眼睛,啞聲說:「謝謝你。」


我搖頭,沒忍住,還是說:「她最愛的就是你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他短暫笑了一下,說:「對,她最愛的就是我了。」


3


葬禮過後,我失去了宋慎的消息。


隻聽說他把全部財產贈送給了曉曉的父母,然後,不知所蹤。


餐廳的電視在播新聞,說日前南京鬧市區有人持槍搶劫,一名女性不幸遇難。


過程中,多名南京市民見義勇為,開車阻止罪犯進一步行動,受到了市政府的表彰。


同事問我:「周萱,你怎麼哭了?」


我伸手抹掉眼淚:「辣哭的吧。這家店的辣椒太辣了,你也少吃點,哈哈。」


同事疑惑地看我一眼,又看向新聞,說:「這年頭搶劫犯真囂張啊,不過你聽說沒有,好像說路人裡就有一個警察,槍法賊準,當場擊斃了那兩個罪犯。」


眼淚又滑下來,我若無其事道:「是嗎?沒聽說啊。」


同事夾著菜,隨口說:「要我說,就該多一些這樣的警察,看那些壞人還硬氣不。」


頓了頓,她又說:「但說實話,這年頭做警察的家屬,那可太提心吊膽了。唉,前兒我大姨給我介紹警察,我都給拒了,我可沒那大心臟。」


我的眼淚悶在喉嚨裡,大口喝著水,以做掩飾。


水嗆到了喉嚨,我拿紙蒙著臉,終於有理由放聲大哭。


同事嚇到了,連忙拍我的後背:「周萱你沒事吧?」


我沒事,隻是在這則人們茶餘飯後討論的新聞裡,我失去了一個親如姐妹的朋友。


她在最接近幸福的時候,迎來了死亡。


老天爺,你可真是個王八蛋。


【宋慎番外:夢裡朝夕】


1


六歲那年,宋慎見過一場大火。


雖然周圍的人都說他並沒有見過,但那場火燃燒在了他的腦海裡。


以至於之後的十多年,那場火的灰燼依然飄飄搖搖,掉落在他的人生中。


在那場火裡,他失去了父母。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還在等出差許久的爸爸媽媽回來。


說好了的,他們會帶一個奧特曼蛋糕給他的。


可他們食言了,並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此以後,宋慎再也不過生日。


十八歲那年,高考填志願,一排下來,他填的全都是警校。


袁國明欲言又止,勸他:「你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


對烈士遺孤,國家總有些優撫優待。


宋慎回答:「這就是我喜歡的專業。」


從十多年前開始,這就是他唯一的職業目標。


袁國明又說:「那麼到了大學,就可以開始談戀愛了。我可聽你班主任說,你高中班裡、隔壁班裡,包括學姐學妹,都有不少暗戀你的。」


宋慎笑了笑,沒有說話。


袁國明的表情終於變得嚴肅:「託大說一句,我把你當半個兒子。我希望你有健全、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始終活在過去。」


宋慎點了點頭,提交了志願,關上電腦,回答:「好的,我會的。」


然後拎起外套,說一聲:「我先去打球了。」


帶上門走了。


袁國明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


宋慎的回答隻是為了哄他開心,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2


在警校,宋慎是學得最認真的一個。


他身體素質好,加上肯吃苦、肯鉆研,把什麼都學到了第一。


老李覺得找到了個好苗子,打電話去在宋慎戶籍地的戰友拉家常。


想了解這孩子的家庭情況,順便把他留在北京。


北京好啊,北京有好去處,光榮的,給全家長臉的去處。


那戰友說,你死了這條心吧,他要真想過那種生活,當初也輪不到你們警校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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