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這都是為了那個“讓她喜歡得無可救藥”的人。
明明才進過食,阿雷克斯竟然感到一陣幹渴。
他看著沒送出去的天鵝絨小盒子,自嘲地笑笑,躺回書房的長椅。盒子裏是首都帶回的一枚胸針,形狀頗為獨特,是張開嘴噴吐火焰的龍。龍首是黑曜石雕刻的,火焰則是精心雕琢的紅寶石。
每次出差,阿雷克斯都會給薇薇安帶禮物。
在看到這胸針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買了下來。這很適合薇薇安。張牙舞爪又耀目,看上去很兇其實很可愛。雖然她本人也許會對這種評價抗議就是了:“看上去很兇這部分可以刪掉!”
今天重逢後與薇薇安對話的節奏很古怪,每次轉折都在阿雷克斯控制外。他原本想第一時間把禮物顯擺給她看,但不知怎麽就錯過了時機。
但看起來,沒送出手是好事。
阿雷克斯拈起寶石胸針,在書房的電氣燈下端詳。曾經讓他滿意的禮物如今令他莫名心煩。眯起眼,阿雷克斯的指尖泛起煉金咒文的微光。
寶石胸針瞬間因內部結構異變,化為晶瑩的粉末散落。
令他不爽的東西就該處理掉。
作者有話要說:
拖了很久很久的血族系列完結篇……秉持本系列傳統,無毒無公害,不坑。
——
樹:不知不覺間我竟然有三個Alexis/Alexius變體的男主名……每次都是無意識選擇。真是謎一樣的執著。
友人:還都是年上。
樹: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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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還都有反派屬性。
樹:無法反駁……
第2章 Mein Fraeu
今年聯邦的冬天特別冷,一月到頭依舊大雪紛飛。
薇薇安準時抵達目的地,但有人已經先到一步。
“薇薇安同學,早上好。”金發少年向她揮手,捂住半張臉的厚圍巾上方露出一雙漂亮的藍眼睛,與頭發同色的睫毛上蒙了薄薄一層雪花。
“朗曼同學,早上好,”薇薇安看著對方肩頭的積雪,不太確定地問,“我……遲到了嗎?”
格裏高利·朗曼愣了一下,笑得眉眼彎彎:“不,是我到得太早了。”
“這樣啊。從大門到工房還要走一段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撐同一把傘。”這麽說著,薇薇安將手中的蕾絲長傘舉得更高了一些,好容納少年的身高。
格裏高利輕輕嘆氣,自然而然地將傘拿了過去:“怎麽能讓女士幫我撐傘。”
薇薇安也沒推辭:“謝謝。”
門口的警衛早收到通知,並未阻攔。於是二人就穿過大門,循著大路走向工房本體。
薇薇安的傘要容納兩人有些勉強,她與格裏高利幾乎肩並肩,衣物不時互相摩擦。
雖然是稱得上曖昧的距離,薇薇安卻神態自然,顯然對此並沒放在心上。金發少年神情複雜地看了身邊人一眼,將傘面向她的方向微微傾斜:“不,我還要謝謝你。菲爾安德煉金工房可不是想參觀就能參觀的地方。”
“不用那麽客氣,”薇薇安側眸看向格裏高利,“說不定以後我們還要繼續當同窗呢。”
格裏高利一怔,隨即頷首微笑:“說得也是。”
薇薇安與格裏高利同級,今年五月都將從坐落於聯邦第二大城市的聖約翰學園畢業。
有煉金大師當監護人,薇薇安的煉金術課成績自然十分出挑;她打算畢業後前往首都的賢者院進修。格裏高利的煉金術課成績同樣優異,似乎也以煉金術最高學府賢者院為目標。兩人合作完成過幾次小組課題,他們學術上的興趣也頗為相投,薇薇安對這個搭檔的印象相當不錯。
當然,此前爽快應下格裏高利參觀工房的請求,還有另一層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薇薇安曾經將格裏高利列為移情別戀對象列表的第一位。但戀心並不受意志控制,她隻能將對方看作普通同學。即便如此,如果能借此試探阿雷克斯老師的反應……
這計策無果而終。
想到那一日的情景,薇薇安又苦悶起來。改頭換面作戰失敗、挑撥嫉妒心作戰依然失敗,還沒從這雙重沮喪中恢複過來,她就發現了另一件事:這一次出差,阿雷克斯竟然沒有給她帶禮物,甚至連沒帶禮物的理由都一字未提。
半是賭氣,薇薇安一整個週末或是關在房中學習,或是和維拉出門逛街,總之盡可能回避和阿雷克斯打照面。而後週一便到來了,聖約翰是寄宿制學園,到今天週六為止,她已經近一周沒和阿雷克斯面對面好好說話。
“說起來……菲爾安德大師是個什麽樣的人?”
好巧不巧,格裏高利這時發問。
薇薇安嚇了一跳。
“薇薇安同學?”
“沒什麽,剛剛看雪花走神了。”薇薇安歉然道,“能重複一下你剛剛說了什麽嗎?”
“菲爾安德大師那麽有名,有點緊張……就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好有些心理準備。”
薇薇安噗嗤笑了:“別這麽大師大師的叫他啦,阿雷克斯老師對小輩一般……都挺和善的,隻是有些喜歡惡作劇。”
格裏高利擡了擡眉毛:“你這麽說讓我更加不安了。”
“嘛,他的確是個怪人,但看在我的份上,他大概也不至於做得太過分,所以放心放心,沒什麽好怕的。”
金發少年不知為什麽,悵悵呼了口氣:“你和阿雷克斯老師的關系很好啊。”
薇薇安微笑著含混過去:“是嗎……”
格裏高利看著她的眼睛:“不過能得到那種大人物的指導,我還真是有些羨慕你。”
“不不,”薇薇安嘶地吸了口氣,仿佛心有餘悸,“他作為煉金術導師時,超可怕,簡直是地獄級別的可怕……嚴格又不講情面,不管怎麽撒嬌耍賴都沒用,”
這麽說著,薇薇安故意壓低嗓音:“‘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不合格就要重做,不管多少次,做到合格為止。’”
格裏高利被逗得大笑,戲謔地搖頭:“我忽然又有些同情你了。煉金術大師的學徒果然沒那麽好當。”
薇薇安半開玩笑地瞪他:“所以以後要是還敢說羨慕我這種話,我就邀請你來給阿雷克斯老師打下手,讓你也體驗一年學徒的地獄。”
“饒了我吧,”格裏高利眉眼彎彎,故意停頓片刻,“嗯……不過仔細想想,那也許會是寶貴的經驗。”
“看不出來,朗曼同學,原來你是受虐狂嗎……”
格裏高利聳肩,外側肩頭的雪塊隨之滑落,他的口氣爽朗:“為了達成目標,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是快樂的受虐狂,什麽都願意做吧。”
“那倒是。”
“薇薇安同學,”格裏高利的口吻忽然認真起來。
“突然那麽鄭重其事的……”薇薇安莫名覺得難堪,直視前方。
雪花紛飛,白色的工房幾乎要融進茫茫的天地中。正門廊下立著一個黑色人影,猝不及防地撞進薇薇安心裏。
不管何時何地,甚至不需要用視線確認,她的心都能比感官更快地認出那個人。
格裏高利話沒說完,但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
薇薇安聲音很低,像個怯懦的、做錯了事的孩子:
“老師。”
她和同伴肩並肩地走近了,無措地喚他,眼神躲躲閃閃,臉頰被凍得發紅。
阿雷克斯這一刻覺得自己是個煞風景的惡人。
他已經很久沒看見這樣輕松鮮活的薇薇安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起,薇薇安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即便是撒嬌嗔怪也有所保留,仿佛……仿佛對他感到恐懼。
隻要對始祖阿雷克斯的過去做一點點調查,正常人都會心生畏怖。
話雖如此,阿雷克斯內心感受微妙。不如說,他對自己如此在意被薇薇安疏遠這件事感到困惑。正如剛才,般配的少年少女說說笑笑,撐著同一把傘在雪中走來,身後拖著緊挨的兩串足印,這油畫般的景致竟然令他感到莫名煩躁。
吸血鬼是佔有欲極強的生物,哪怕她不是他的東西,多少也算處在他的庇護之下。原來他還沒做好準備,將薇薇安歸還給正常的那一邊世界。這麽想著,阿雷克斯眯眼看向少年,口吻風輕雲淡:
“你就是薇薇安的朋友?”
“您好,阿雷克斯大師。我叫格裏高利·朗曼,是薇薇安的同級生。十分感謝您容許我前來參觀。”
倒是個膽子過人的小子,沒有畏畏縮縮;但薇薇安挑人的眼光本來也不會差。阿雷克斯這麽想著,對格裏高利的興趣頓時消減為零,他一擺手,轉過身去:“都進來吧。進工房之前,必須換上工作衣、戴上帽子和手套。”
薇薇安熟門熟路地脫下大衣。她今天穿的是酒紅色的絲絨洋裝,與慄色的頭發很配。雪白的小高領恰到好處烘託出少女纖細的肩頸曲線,乖巧的風琴褶前襟上別了寶石蝴蝶結胸針,合體的上身剪裁於腰部收束,微蓬的裙擺令腰肢倍顯纖細,裙擺垂落到膝……
就算有吸血鬼血統比較耐寒,這天隻穿連衣裙和大衣,是不是還是有點少了?
阿雷克斯擡頭。作為煉金術士,他有嚴重的潔癖。整座工房表面都設置了巧妙的風系煉金術裝置,將塵埃與降落的雪花吹開,即便草地上已經積起厚厚的積雪,工房的玻璃穹頂上也纖塵不染。
“朗曼同學,頭發。”
“什麽?”
“耳後有頭發沒塞進防護帽。”
阿雷克斯餘光一瞟,正看見薇薇安笑著替少年將漏別的頭發塞進帽子裏。格裏高利的臉頰微微發紅,薇薇安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剛才的動作太親昵了,窘迫地退開了半步。
阿雷克斯笑笑地輕咳一聲。
薇薇安抿唇垂下頭去,臉似乎紅透了。
“年輕真好啊,”阿雷克斯習慣性地開著玩笑,而後摸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不巧,蒸餾部門出了點差錯,我得過去善後了。今天參觀就交給我的副手菲奧娜了。但很高興見到你,……”
他頓住。這個少年叫什麽來著?
“格裏高利·朗曼。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嗯,如果有什麽不明白的,問薇薇安就行。”阿雷克斯向學徒眨了眨眼,“工房的有些事,她大概比我還清楚。”
語畢,阿雷克斯一擡手算是道別,便轉身拐進工房另一側的走廊。
薇薇安以目光追著阿雷克斯的背影,直至看不見了才無奈地笑笑:“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運,總之,朗曼同學,恭喜你逃過一劫。菲奧娜老師又溫柔又博學,大概比老師更適合當導遊。”
格裏高利摸摸鼻子:“本來還以為能請教幾個問題呢……”
“如果是問有關課題的問題,還是別問他比較好。”薇薇安口吻中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怨氣,“他可不會親切地做說明,隻會笑眯眯地讓你自己去摸索原理,嘛……總之就是放任主義。”
格裏高利還沒應答,一位身著防護罩衫的高挑女性便走了過來,一開口就是抱怨:“阿雷克斯又把麻煩事都推給我!咳咳,少年,不是針對你的意思,但正如你所見,所謂的煉金術大師阿雷克斯是個想法多變、完全不考慮下屬心情的家夥。千萬不要學他!好了,既然都準備好了,那麽就開始參觀吧。”
“我叫格裏高利·朗曼,今天麻煩您真是過意不去,還請您多多指教,菲奧娜女士。”
“哦哦!薇薇,這少年不錯,不錯!”
“菲奧娜老師……”
“那麽首先第一站,當然就是我們的寶石庫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