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多謝韓小姐提醒。”他也跟著站起身來。
韓譯萱心底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他改口的速度倒是快。
她踩著八釐米高跟鞋篤篤篤地走到門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轉過身,“淩先生。”
“請問還有什麽事?”淩徵岸看向她。
“算我多嘴,再說一句,如果您真的想挽回一個女人,手段太過強硬,逼得太緊,隻會把她越推越遠。”
淩徵岸微微一怔,嘴角泛出一絲苦澀,“謝謝。”
Chapter06
Chapter06
韓譯萱走後,淩徵岸從容強硬的模樣再也維持不住,頹然坐下。
他自嘲似的一笑,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做法隻會讓呂先芝更恨他,但如果來軟的,憑他對她的瞭解,怕是一輩子也求不得她的原諒。
倒不如幹脆做絕了,捏住她的軟肋,用孩子把她綁在身邊。
沒有愛,恨也是好的。
隻不過她竟然要跟周任結婚,這是他萬萬沒料到的,卻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個相當狠絕的招數。
倘若她真的嫁給了周任,他不得不忌憚周家的勢力,冠冠又認了周任當爸爸,那麽他跟她,就是真的徹底沒有可能了。
思及此,淩徵岸的眼神逐漸變得陰鷙。
跟別的男人結婚,她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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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上,韓譯萱掰過車內後視鏡,將正紅色的唇膏擦掉,補上了豆沙色的口紅,抿了抿嘴,她深吸一口氣,打電話給周家大宅的管家問周任爸媽在不在,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後,她直接開去了周家大宅。
周任的媽媽親自站在門口迎接她,一見她下車就慈眉善目地笑了起來,幾步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水果,“譯萱來啦。”她半是埋怨半是喜悅地說道,“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好叫他們準備多兩個菜。”
“不用麻煩的,阿姨,我是順道來看看您們二位老人,待會兒還有事,就不吃午飯了。”她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勉強得恰到好處。
但轉念一想,也不用演,她現在本身就笑得很勉強。
“不是已經改口叫媽了嗎,怎麽又叫成阿姨了,是不是一時半會兒不習慣?”她佯裝不悅,卻將她的手牽起來,親熱地拍了拍,“周任那臭小子沒跟你一塊來?”
“沒有。”她搖了搖頭。
“咱不搭理他,待會兒到廚房拍幾張照片發給他,饞不死他。”
周母保養得當,皮膚白裏透紅,五十餘歲的人看上去跟不到四十一樣,韓譯萱之前還想過,等跟周任結了婚,她可以跟這位婆婆討論交流各種保養秘笈,那時候哪能想到,轉眼間就變成了這樣。
她抿了抿嘴,將不受控制泛起來的淚意強壓了下去。
奇了怪了,出門時壯志躊躇跟打了雞血一樣,怎麽今天的計劃完成了還不到一半,她就似乎有點扛不住了?
一定是周任媽媽太溫柔了的緣故,她想。
周父戴著老花鏡,在客廳裏看內部專刊,聽見動靜便擡起頭,“譯萱來了。”
韓譯萱開口,帶著一絲顫抖的哭腔:“周叔叔好。”
這下任誰也瞅出不對勁來了,傭人識趣地退了下去。
周母攬住她的肩頭,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蹙起眉頭問,“怎麽了譯萱,是不是周任欺負你了?”
周父聲如洪鐘:“譯萱,有什麽事情你直說,如果是周任那小子犯渾,我們替你主持公道。”他那混小子近日來的某些風言風語,他也有所耳聞。
韓譯萱的眼淚開始劈裏啪啦地往下墜,“周叔叔,周阿姨……實在對不起,是我沒有福分給您二位老人家當兒媳婦……”她捂住嘴巴,“我和周任已經分手了,他說……他說……”
“他說什麽?”周母急了。
“他要娶呂先芝。”她抽噎著說。
“什麽?”周父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反了天了他!”
他久經風浪,韓譯萱這話一說出口,連他都覺得意外。
周母更是張口結舌,不敢置信,“這、這,你們不是……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嗎?”
韓譯萱眼淚掉得更兇了,“既然周任他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呂先芝,我、我還有什麽好說呢……”
她結結巴巴,一副傷心過度、語無倫次的樣子,反過來勸道,“叔叔,阿姨,周任也掛念了她那麽多年,現在她願意嫁,不如就讓他們,讓他們在一起吧。”
以退為進這一招,她自認為還是比較擅長的。
周母心疼得說不出話,抱住她,輕輕地拍她的背,長長嘆了一口氣。
“隻要我一天還活著,呂先芝就一天別想踏進周家的門。”周父冷冷道。
兩位老人家將她好生安慰了一番,硬是把她留下來吃了午飯。韓譯萱勉勉強強吃了半碗米飯和幾塊蟹黃豆腐,也不是裝,是真的沒什麽胃口。
她前腳一出門,周父後腳就給周任去了電話,讓他立馬滾回來。
韓譯萱最後要找的人,是呂先芝。
她跟呂先芝大學時候有過一些交集,在她的印象中,她是挺善良的一姑娘,絕不可能故意破壞別人的關系。
當然,這麽多年過去,人會不會變,也很難說。
就好比初中的時候,受父母的影響,她是個典型的老古板保守派,發誓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結果長大以後還不是跟周任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婚前性行為,而那個時候,她甚至不確定周任將來會不會是她的丈夫。
當然說實話,她現在也不是很確定。
韓譯萱沒有呂先芝的聯系方式,但她知道呂先芝住在哪個小區哪一棟樓,周任之前跟她提過一嘴,她便開了車,到呂先芝樓下去。
房號這麽小的細節周任就沒跟她說過了,就算他說了,她估計也不過腦子,記不住,所以現在唯有一個人耐下性子,摁完了所有住戶的門鈴。
最後也沒找著呂先芝,有幾家門鈴沒人接聽,她想,呂先芝和她兒子現在應該是暫時不在家,隻好回到車上,打算來一個守株待兔。
一整個下午,哪怕犯困,韓譯萱也不敢眯上眼睛睡一會兒,整個人精神高度緊張,生怕不小心錯過了呂先芝的身影。
一直等到夜幕降臨,萬家燈火漸次亮起,呂先芝總算出現了。
跟她一起出現的,還有周任。
周任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桃花眼微微眯起來,特別招人。
他寬厚的肩膀上騎著呂冠,那孩子顯然很興奮,手舞足蹈地說著話。
周任嘴裏也時不時說些什麽,像是在應和男孩天真童稚的話語。他的大掌牢牢抓住男孩的小腿,防止孩子一個不小心摔落下來。
而呂先芝手裏提著購物袋,看著旁邊的兩個人,眸子裏泛著柔和的笑意。
韓譯萱從方向盤上擡起腦袋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要是有誰抓拍下這一幕來,那照片簡直可以直接貼到公交車站宣傳欄上,現成的建設良好家風的海報背景。
遠遠地看過去,他們就是溫馨和美的一家三口。
韓譯萱渾身都定住了,耳朵裏莫名地開始嗡嗡作響。
聽說是一回事,想像是一回事。
而親眼看見,則是另一回事。
她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甚至在想,要是有人崩她一槍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不用這麽痛了。
Chapter07
Chapter07
周任下午被叫回家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才知道自己打算娶呂先芝的事情被韓譯萱捅到了他爸媽面前,他自然明白自己沒有資格去責備她,但鬧了這麽一出,心情不好也是難免的。
更何況,他媽用一些相當難聽的話形容了呂先芝,說什麽“你要是把那破鞋娶進來就別認我這個媽”,這樣不堪入耳的話語,激得他強脾氣上來,甩下一句“我偏要娶”,摔門而去。
他母親出身於書香世家,真正的名門閨秀,也就在特殊時期上山下鄉的那段日子裏接觸過那些髒詞兒,平日裏輕易說不出這麽難聽刺耳的話,他便不由得有些疑心,韓譯萱到底添油加醋說了什麽,把他媽氣成這樣。
離開周家大宅後,周任把車停在路邊抽了根煙,然後調頭,接了呂先芝和呂冠去遊樂園。
這是他先前答應了呂冠的事兒,對小孩子,他不能食言。
從遊樂園出來,他帶他們母子倆去吃了一家頗有名氣的江浙菜,又逛了一圈地下超市,說說笑笑,眉宇間的鬱氣散去不少。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眼前時不時浮現出韓譯萱通紅的雙眼來。
所以,當她紅著眼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周任差點以為是幻覺。
她瞧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轉向呂先芝,“我們談談。”
呂先芝抿著嘴,往後退了一步,韓譯萱看上去很不冷靜,她有點害怕。
周任把孩子放下來,抱到了他媽媽的懷裏,而後擋在他們面前,看著韓譯萱,喉頭滾了兩下,說道,“萱萱,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這個保護意味十足的動作對她而言是多大的刺激。
韓譯萱低低地“呵”了一聲,“好,那就在這裏說。”
她擡眼,向前走了一步,死死地盯著呂先芝,“呂先芝,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知道我和周任本來快要結婚了嗎?知不知道?”
呂先芝愣了愣,小臉立刻就白了,眼裏泛起淚,口中喃喃地使勁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我實在沒有辦法……對不起……”
她又向前一步,“你知道你媽媽搶了別人的老公嗎?”
這話卻是朝著呂冠說的。
孩子頓時被嚇得哇聲大哭,呂先芝連忙哄他,“冠冠不哭,乖啊,不哭不哭……”
周任擰眉,伸出一隻手臂擋在她面前,低聲道,“不要鬧了,別對小孩子說這樣的話,冠冠什麽也不懂,你嚇到他了。”
韓譯萱斜了他一眼,用力推開他的手臂,繼續盯著呂冠,一字一頓地問,“你知道你的媽媽,是第三者嗎?”
呂冠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周邊的住戶已經有些走到陽臺上看起了熱鬧。
“夠了。”周任掰住她的肩膀,硬生生轉過來,將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前。
他扳過她的臉,強迫她與他對視。
她眼睛裏含著淚,在氤氳的視線裏,他的表情模模糊糊,看不大真切。
然後,她聽見周任說,“韓譯萱,她從來不是第三者。”
言下之意。
她腦子猛地一炸,隻覺得太陽穴一陣陣鼓鼓跳動,有股鐵鏽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漫開來,耳朵裏傳來的嗡嗡聲持續不斷,忽大忽小,忽遠忽近。
原來語言的力量竟然這麽強大。
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緩慢地銼磨著她的骨頭,疼得她眼前發白,她感到四肢逐漸變冷,寒氣從腳底順著骨頭縫往上走,一點一點地蠶食起了她的生命。
周任眼睜睜看著她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表情也變得一片空白。
他一瞬間莫名心驚,忍不住捏緊她的肩膀。
想說些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
她推開他的手,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我知道了。”
轉身,走得搖搖晃晃的,連車都忘了開。
周任瞧她似乎不太對勁,在後面擡高聲音說了句,“我送你回去。”
她沒回頭,也沒回話。
正在他準備要擡腳追上去的時候,淩徵岸卻突然從夜色的陰影裏走了出來,鼓了鼓掌,“精彩,精彩。”
淩徵岸過來,原本是打算用強的,把呂先芝和兒子直接帶走,關起來,周任不是想跟她結婚嗎?他就讓周任想上民政局領證也找不著人。
誰成想今天晚上周任也在這裏,不好下手。不過也沒什麽關系,周任總不可能天天待這兒,盯牢點兒,他總逮得住機會。
周任見狀,抿了抿嘴,轉身留了下來。
淩徵岸看向抱著孩子的呂先芝,語氣親昵又諷刺,“先芝,你真要跟周任結婚啊?奇了怪了,你要跟他有點什麽,十幾二十年了早該有了,也不至於被我玩過了,帶著個拖油瓶等到現在才嫁啊,還是說,你就這麽怕我嗎?”
呂先芝氣得渾身發抖,捂住呂冠的耳朵不讓他聽到那些難聽的話。
周任上前拽過她,低聲安慰道,“不用管他,他也就是嘴巴厲害而已,先芝,我們上樓去。”頓了頓,擡高嗓門,“髒東西麽,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