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說起這事,我可還記得,小時候世子爺知道自己是兩個螺之後,高興了半天,還說將來討媳婦兒,定要討個沒有螺紋的,免得將他的財運給衝沒了,這合著還真記到了心裡。”三夫人說完,看著姜姝便是一笑,“這都是緣分。”
姜姝快到嘴巴的話,頓時被堵了回去。
神色微微發愣。
她不會瞧錯啊,那日從姜家回來,她坐在馬車上瞧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十個螺。
十全十美,同她是天配的姻緣。
怎會隻有兩個......
“我......”姜姝正要開口,珍姐兒又纏住了二夫人,囔囔地將來要替她說一門隻有兩個螺紋的夫家。
姜姝被這一岔,又不好再撿起剛才的話,隻得閉了嘴沉默著。
身旁的侯夫人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臉上的疑惑,一直都沒吱聲,如今裴家的名冊一下來,身份之事,怕也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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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早起來,又被太子派來的人給鬧得煩不勝煩。
秦裴兩家的案子已經結了,該洗的冤屈也都洗了,他還想要什麼,如此不知足?
“都給我滾,滾。”
皇上又將那墨寶和紙張一並扔在了地上,幾日下來,臉上雖有著精神勁兒,眼裡卻早已經沒有了以往的冷靜和精明。
朝中大勢已歸附於太子,他就是個掛了名的皇上,不敢面對臣子,不敢上朝再遭受一次誅心。
皇上剛打砸完,太子又派人姜秦裴兩家冤死的名冊送到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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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條人命,個個都是冤魂。
皇上先翻開了秦家的名冊,最前排的一列,幾個舊人之名赫然在冊,皇上盯著上面一個個的名字,透過白紙黑墨,仿佛又看到了昔日那一張張鮮活的面孔。
雙目漸漸地生出了慌亂。
尤其是見到秦家那位長子的名字時,想起了他戰勝歸來,撞死在地牢之前對他說的那一句,“即便是到了陰曹地府,你惠康帝也得償還。”
皇上目中的恐懼一瞬燃了起來,猛地一下甩開了秦家的那本名冊。
王公公趕緊上前,拾了起來,擔憂地勸解道,“陛下不想看,就不看。”
待皇上的目光好半晌才平復下來。
秦家的冊子一扔,案上就隻剩下了裴家的那本。
皇上的眼皮子一顫。
對於裴家,皇上是心痛的,長公主周霜寧,是他唯一的同胞妹妹,小時候兩人一塊兒長大,長公主尤其喜歡粘著他,跟在他身後,追著他喚了好些年的皇兄。
母後臨走之前,更是萬分囑咐了他,“將來要好好待你妹妹。”
可他又做了些什麼......
那夜朱貴妃同他攤牌,說出來的那番誅心之言,再一次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當初若非陛下心頭對長公主已經生出了殺意,又怎可能受我的挑撥,要她和裴大人和離,去往遼國和親?”
“我不過是隨口一說,荒唐至極地想法,我怎麼能想到陛下當真就聽了我的了?”
那尖銳的語氣和那雙帶著諷刺之笑的眼睛,簡直讓他難以呼吸。
皇上一雙手緊緊地捏著名冊,恨的咬牙切齒。
妓,子無情,她就是個毒婦!
他這輩子,能淪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拜了那個妓,子所賜。
當初自己就是被她蒙蔽了雙眼,才沒將霜寧的相勸聽進去.......
長公主早就告訴過他,朱鴛不可信,他卻以為她是被皇後收買,被韓家收買了,故意欺負和栽贓她的寵妃。
皇上懷著沉痛的悔恨,顫抖地打開了裴家的那本名冊。
周霜寧,長寧公主的名字在列在了第一個。
看到那名字時,皇上的心口又是一陣刺痛,手指頭輕輕地撫摸著上頭的墨跡,悲痛地低喃,“阿寧啊,莫要怪皇兄,朕也是被奸人所蒙蔽......”
皇上悲慟了一陣,目光才又緩緩地往下移。
裴老夫人、裴國公、裴家的幾個兄弟和子女,赫然在列,他記得很清楚,滅族之時,朱成譽匯報上來的人數,統共是五十人。
後面那些人的名字,皇上也不太感興趣。
一番看完,初時還未反應過來。
等他慢慢地合上名冊了,才突地察覺出了哪裡不對。
一時,那目光便帶著一股子的精光和敏銳,心頭的跳動,不知不覺的加快,忙地又翻開了剛合上的名冊,一雙眼睛從頭到尾,死死地盯著那些名字,挨個的尋了下去。
按理說,裴椋是長公主和裴國公的兒子,那名字,應該在裴國公之下。
然裴國公名字底下的那一行,卻不是裴椋。
皇上吞咽了一口唾沫,將那懸在嗓門眼上的心,極力地壓了下去,伸出了手指頭,一個一個地仔細地查看著上頭的每一個名字,一雙眼睛就快貼到了名冊上。
一遍過後,翻到了最後一頁,卻還是沒有看到裴椋的名字。
皇上心頭一沉,再匆匆地瞧向了名冊最後,禮部計算出的統共人數。
不是五十人,而是四十九人。
恰好就少了一個。
就算是禮部寫漏了,那最後的人數也該是五十人才對,可如今卻明明白白地寫著四十九人。
名字沒有錄入亡魂名冊,唯一的可能,那就是還活著......
皇上背心突地一寒,那被他極力壓下去的心髒,不知何時又提到了喉嚨口上,逼得他張開嘴,緩緩的直起了身。
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子派人將冊子送過來後, 王公公還沒過目,如今見皇上瞧完了兩本冊子,心情竟是如此激動, 倒不明白, 那上頭到底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陛下......”
皇上未等王公公說完, 便輕輕地將跟前的那冊子移到了他跟前。
自個兒則是呆在了那,久久都沒回過神。
裴椋,長公主唯一的兒子, 還活著?
都十五年了.......
若真活著, 他怎麼可能連半點消息都沒聽說。
可一想到如今的太子妃, 秦家的那個餘孽,之前不也什麼消息都沒, 突然就出現了?
秦家的餘孽被韓國公接了回來, 換了個姓,當成了庶女來養。
那裴椋呢?
裴椋又是誰?如今又在哪兒。
皇上呆愣的這一陣, 王公公已認認真真地將裴家那名冊看了一遍, 同皇上一樣,最初並沒有察覺出異常來。
王公公又看了第二遍, 才終於明白了,心頭升起來的愕然, 不亞於皇上。
當年裴家可是一個不留, 那小世子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死在了雜草堆裡, 面目全非。
可不就是面目全非......
王公公心頭一跳, 神色中瞬間流露出來的驚愕, 隱隱帶了幾絲振奮, 一時嘆出了聲, “小世子,竟還活著......”
王公公見過小時候的裴椋。
粉粉嫩嫩的一個肉團子,人人都說外甥隨舅,那長相,比起文王和太子來,同皇上更像。
那時皇上還挺喜歡他。
時不時將其接進宮中玩耍,隻要他一進宮,文王也就來了乾武殿,跟在他的身後,如同一條尾巴,兩人一鬧起來,就差將乾武殿給掀了。
自個兒則是跟著他們屁股後面善後。
時光如梭,也最是無情,轉眼十幾年,早已是物是人非,這人倒真不如活在幼童之時。
不久後,皇上便對裴家起了疑心,再加上長公主同朱貴妃之間又合不來,發生了幾次矛盾後,皇上和長公主之間地關系,便開始疏遠。
直到誤會越來越深,讓皇上對其生了殺心。
當初他也曾勸過皇上,可那時皇上的心智已經被朱貴妃蒙蔽住了,哪裡肯聽,一心想要裴家和秦家死,好給文王騰地兒。
誰勸誰遭殃。
自個兒就曾為了替那位小世子求了一句情,險些被皇上調去了內務府。
沒成想,如今竟然還活著。
許是王公公聲音裡的慶幸,太過於明顯,皇上一時側過頭,目光探究地凝著他,王公公忙地垂下頭,再也不敢吭一聲。
皇上坐在那,心情平復了好一陣,才做足了心理準備,同王公公道,“去打聽一下,到底是誰?”
太子想方設法地替其洗刷了冤屈,列好了名冊,既然活著,如今也該現身了。
十五年了。
他到底是何模樣......
王公公點頭領命,躬身走了出去,一番打探,卻沒問到一個可靠的消息。
隻打聽到秦家和裴家的墓碑已經重立,兩家的府邸也正在修繕,太子親自賜了兩塊嶄新的府扁。
太子妃也正了名,從韓家的庶女韓漓,變成了秦漓。
宮中禮部,已經將所有名冊上的名字都更改了過來。
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唯有裴家那位沒記在名冊上的裴椋沒有動靜。
王公公打聽不到消息,便又託人去確認了一番,“裴家的小世子當真還活著?”
這回倒是得到了回復,那小太監回來回話,斬釘截鐵地道,“還活著,太子親口說的,改日會正式發出公函,連著秦裴兩家的冤情,一並傳送到大周各處。”
既如此,裴椋活著的消息,便也如稱坨,實錘了。
王公公將話傳給了皇上。
皇上神色依舊呆木,似乎還未從那驚愕中回過神來。
原本以為他自己退出了這場爭鬥,所有的東西都讓給了太子,就能安穩地過日子了。
誰知沒有最糟,隻有更糟。
一面是太子逼著下罪己詔,一面又遲遲沒有範伸的消息。
如今又有了一個還未現身的裴椋。
案情的細節被太子扒出來後,當年謀逆案的真相,已經不單單隻指向了朱侯爺,還有他這個親舅舅。
就算太子不去煽風點火,裴家四十九條人命的仇恨,也會讓他想到自己的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