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今兒虞老夫人的精神不錯,早上喝了米粥後便一直醒著,歪在了軟塌上,不肯再往床上躺。
這幾日侯夫人日日都在陪著她,多少也給了她說了一些情況,就想讓她再等等,等到椋哥兒翻了案,她好安安心心地走。
姜姝跟在嬤嬤身後進了屋,到了軟塌前,湊上去輕喚了一聲,“祖母”,這才發現虞老夫人手裡緊緊地攥著一個木雕,正是上回她送給她的禮物。
木人是範伸。
姜姝心頭一動,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祖母好生養著身子,等世子爺一回來,立馬就過來看祖母。”
虞老夫人的神智雖有些糊塗,可心裡的那個結實在是太大,世子爺和世子夫人,也就成了她腦子裡唯一掛記之人。
虞老夫人盯了姜姝一陣,眼睛便是一亮,“世子夫人來了。”
姜姝點頭,“祖母,是我。”
虞老夫人笑了幾聲,神色尤其開心,親熱地拉過她的手,神智又有些錯亂了,“椋哥兒還沒回來?”
姜姝一愣,想著老夫人上回當著範伸的面,也喚了一聲椋哥兒。
知道她八成又記錯了。
一時倒也好奇那椋哥兒到底是誰,竟讓老夫人如此掛記。
等老夫人歪在那軟塌上睡著了,姜姝跟著侯夫人回來,一面往外走,一面便問了一句侯夫人,“母親可知虞家哪位叫椋哥兒的表少爺,祖母心頭怕是一直在惦記,喚錯好幾回了......”
問完,遲遲不見侯夫人回應。
姜姝這才側過頭,察覺出侯夫人的臉色不太好,心頭一震,怕是自己這句話觸到了虞家的哪樁舊事,忙地又岔開,“母親別太擔心,祖母今兒精神還挺好......”
侯夫人也沒去提這樁事。
Advertisement
這事兒不該由她來說,等到裴家恢復了清白,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日,椋哥兒自會親口告訴她。
兩人從老夫人的屋子裡出來後,姜姝沒再回侯夫人屋裡,直接回了東院。
這一日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
範伸依舊沒有回來。
姜姝在床上烙了一陣餅,困意剛襲上來,又被一聲雷鳴驚地從那床上坐了起來,額頭不覺生了一層冷汗。
春杏聽到那一聲雷鳴,知道夫人多半會被吵醒,趕緊提著燈盞進來,果不其然便見姜姝已經撩起了帷帳,抱著身子坐在了床榻上。
“夫人,可嚇著了?”
春杏將燈盞擱在了幾上,忙地上前,正要去扶她,一抬頭,冷不丁地便看到了姜姝那張瑩□□致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落下了兩行淚。
春杏心頭一緊,還未出聲想問,姜姝的嘴角突地一抿,輕輕地道,“我想世子爺了。”
說完,便將頭埋在了自己的胳膊彎裡。
抹了抹臉上的兩行淚,又才緩緩地伸出了頭,下顎輕輕地擱在了手彎處,痴痴地望著春杏擱在木幾上的那盞燈。
這一日一夜,不知道他到底在經歷些什麼。
姜姝坐了一陣,便坐不住了,起身披了一件大氅,去了屋外的屋檐下。
急雨來得快,落的點子也大。
很快那屋檐底下便流出了一條雨線,姜姝盯著那雨線出了神。
突地想起了那夜她受韓凌所託,送太子妃出城之時,也是這般大雨,大理寺的人就蹲在了那城門處。
當時他一定也在的。
若那夜他真有心要追,她和秦漓,又怎可能跑得掉。
人人都說那人是惡魔,不近人情,不講半分情面,可與她而言,從遇見他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活在了他的羽翼之下。
那清冷如冰的外殼之下,早就成了她的避風港。
被微微夜風帶起的幾滴水霧,撲在了姜姝的眼睫上,姜姝輕輕地一眨,眸子發了澀。
春杏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跟前的人影,一下衝進了雨裡。
春杏急得在原地打了幾個轉,才想了起來自己要找什麼,回頭撈了一把傘,趕緊追了出去,追到了東院外的長廊,才見姜姝的身影停在了長廊盡頭的月洞門下,被及時趕回來的嚴二給攔住了。
“大人讓屬下給夫人捎句話,他一切都很好,讓夫人莫要擔心,再過兩日,大人便能回府。”
第121章 第 121 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嚴二捎完話再從侯府出去, 範伸便被韓國公給砍了,之後拖著一條血淋淋的胳膊,直接進了太子的東宮療傷。
嚴二稟報時也沒有隱瞞, 就夫人適才那樣, 若非他及時回去攔著, 這會子八成已經上了大理寺尋人。
嚴二說完,明顯感覺到了範伸身上透出來的急躁。
如此心情,再在東宮親眼目睹太子和太子妃兩人在他跟前成雙成對, 呆了將近兩日, 已是極限。
範伸沒再等了。
當夜從東宮出來, 回了一趟侯府,也沒走正門, 縱身一躍從東院的牆上翻了進去。
東院的管家本也睡了, 臨時又想了起來,世子夫人今兒吩咐他曬了一簸箕核桃, 夜裡忘記了挪回屋, 又才急急忙忙地披了一件衣裳起來,剛走到院子裡, 跟前一道黑影突地晃過,牆頭上便落下了一人。
管家被唬得一跳, 正欲喚人來, 及時看清了範伸的那張臉,一時僵在了那, 還以為是自個兒看花了眼。
等範伸從他跟前從容地經過, 往正屋走了過去, 管家這才猛地醒過神來, 忙地在其身後喚了一聲, “世子爺.....”
管家疑惑不解地撓了撓頭,想不明白,這好好的正門不走,為何還翻起了牆。
今兒個晚翠守夜,夜色一深便拴好了門栓,搬了一把椅子守在門內,不過一會兒便打起了瞌睡。
悶沉的幾道敲門聲傳來,接著門栓便跟著幾晃。
晚翠立馬驚醒了過來,上前打開了門,見到屋外的範伸後,晚翠的神色也是一愣。
這幾日夫人是如何想念世子爺的,春杏和晚翠都看在了眼裡,晚翠回過神,忙地轉身就要進屋去稟報。
夫人這幾日歇息得晚,這會子剛睡上。
晚翠才走了兩步,便被範伸及時地止住,“先下去。”
晚翠隻得退了回來,守在了外屋。
本以為世子爺這一回來,便也不會走了,晚翠再次坐下,然沒過一陣,卻又見其從屋裡走了出來,還是適才回來的那一身,並沒有更衣。
晚翠想也疑惑了。
合著世子爺這大晚上回來一趟,僅在裡頭打了一轉,就為了看一下熟睡中的夫人?
晚翠原本還想問一句世子爺何時回來,見範伸的那腳步實在是太過於匆忙,隻得將話咽進了肚子裡。
等到範伸的身影徹底地沒入了夜色中,晚翠才又關了門。
這一進一出,也就一刻鍾的功夫。
等到翌日姜姝醒來,便隻見到了擱在床頭上的一袋子香片。
錦白色的荷包,一面是用金絲繡出的祥雲紋,另一面則繡了一條龍。
不是九爪,而是四爪。
姜姝心頭一跳,睡眼惺忪的臉色,立馬緊張了起來,忙地將其打開,裡頭卻是放了香片。
姜姝拿在鼻尖處嗅了嗅,有兩種味兒。
一種是清淡的花香味。
一種則是熟悉的淡淡檀香味兒,同範伸身上的一摸一樣。
姜姝捏著那荷包,半天沒回過神。
她想起來了,範伸身上的檀香味,她確實是在別處聞過的。
東宮的太子妃,秦漓。
那日她護送秦漓去城門時,從她身上聞到的,便是這股檀香味。
範伸既是皇上的親信。
如今皇上和太子正掐得厲害,這個節骨眼上,為何範伸會去東宮,又為何太子妃會給他香片.....
且這股淡淡的檀香味,她自從認識範伸後,他身上就有了。
兩人恐怕早就認識了......
姜姝的腦子裡一道豁然大悟的念頭閃過,想起了江南,文王,常青法師......
再看了一眼手裡那荷包上的四爪龍紋,便也明白了。
他不是皇上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
身旁晚翠還在繼續說著,“奴婢本想進來喚醒夫人,世子爺沒讓,許是怕吵醒了夫人,進屋後沒留多久,便又走了.....”
也不知道姜姝有沒有聽進去,瞬間從那床上下來,急急地讓晚翠同她更了衣。
姜姝去了正院找侯夫人。
今兒二夫人,三夫人都在,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侯夫人的眼圈有些泛紅。
姜姝到了跟前,便聽二夫人道,“聽說秦家和裴家的靈牌都歸了位,太子為其重建了墓碑,今兒已經在動土了......”
說的還是這幾日最為熱鬧的翻案。
姜姝一一同其打了招呼後,被侯夫人拉到了身邊坐著。
剛坐穩,三夫人又接過二夫人適才說的話,神秘地往幾人跟前一湊,道,“我可聽說,兩家亡魂的名冊都出來了,秦家除了太子妃外,其餘人都設了靈牌,裴家當初也是滿門被滅,如今翻案了,也沒聽說誰活了下來,名冊上卻獨獨沒有那位小世子裴椋,莫不成也還活著?”
姜姝對那位裴家小世子唯一的印象,還是從虞老夫人那裡聽來。
說是善會摸牌。
其餘的一概不知。
二夫人嘆了一聲,“若是當真還活著,年紀怕同咱們的世子爺相差不大,但願蒼天有眼,能給裴家留一個後......”
姜姝插不上話。
見侯夫人面色不太好,想著大抵是多少同長公主和裴家有些交情,在替其難過,一時便也將心頭的話憋了下來,沒打算說了。
姜姝沒坐一陣,府上的幾個小輩也跟著過來了,進門前便吵吵鬧鬧,進了屋還沒停下來。
二房大公子跟前的珍姐兒,一張臉急得都要哭了,直接撲進了夫人懷裡,伸出了雙手,著急地道,“祖母好生給我瞧瞧唄,弟弟妹妹都說我一個螺都沒長,將來定是個討飯的.....”
小孩都喜歡看指紋,觀未來。
二夫人搖了搖頭,拿著她那雙手仔細地給她看了一遍後,便笑著道,“喲,還真是一個螺都沒。”
珍姐兒一聽,眼淚都要出來了。
姜姝見狀,忙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安慰道,“珍姐兒可莫要信了那些,嬸子也是一個螺都沒,這不還成了世子夫人了嗎......”
這話將屋子裡都人給逗樂了。
笑過之後,幾人都好奇地望了過來,姜姝也沒藏著,伸出了手給她們看。
三夫人瞧完,見當真是一個螺都沒有,便道,“夫人沒有螺,咱們世子爺有倆就成了,一螺窮二螺富,可不就富了......”
姜姝一愣,“世子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