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珣衍跟林季永對視了下，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氣氛有些詭異，我想起照片上我跟沈珣衍甜蜜的樣子，有些不自在。
沈珣衍說他來陪家裏的長輩來上香。
我不想碰到沈夫人就拽著林季永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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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上，我們一路都很沉默。
我捏著包裏的照片準備開口問林季永的時候，司機突然急剎車，隨後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碰撞聲。
本來在假寐的林季永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抱住我，詢問我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耳邊滿是自己劇烈驚慌的心跳聲。
我跟林季永下車查看情況。
原來是前面的車撞上了一個孕婦，剛剛已經肇事逃逸，林季永撥打了 110 後，上前查看孕婦的情況。
我茫然看向後面，沈珣衍從我們後面的車裏下來，走向我。
我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的孕婦，鮮血順著女人的腿蔓延在地上。
我怔怔看著這一幕，心裏漫無邊際的情緒浪潮般湧上來。
讓我難以忍受的疼痛從腹部蔓延至全身，我疼得站不住，雙腿打戰，最後忍不住捂著腹部跌坐在地上。
沈珣衍沖過來蹲下來扶住我，表情緊張：「怎麼？哪兒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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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耳畔響起一陣尖銳的耳鳴，看著沈珣衍張張合合的嘴，什麼都聽不清。
我喃喃道：「我的孩子沒了……孩子沒了……」
沈珣衍抱住我，不斷安撫我：「沒事的，會沒事的。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所有的記憶如海嘯般襲來，瞬間吞沒了我。
雪山、木屋、殘肢碎片、被挖空的媽媽的屍體、車禍、血腥味。
還有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的男人——沈珣衍。
回憶畫面像是演電影一般在眼前一幕幕閃過。
我心口疼得厲害，嘴裏一片血腥味。
我捂著心臟倒在地上。
失去意識前，我聽到沈珣衍在我的右耳邊說：「一切都會沒事的，小桃子。」
17
恢復意識後，我盯著醫院的天花板發呆。
我沉默偏過頭，視線落在手腕內側紮著的針頭上。
我吃力起身，抬手就想要將紮在血管裏的針頭拔了，下一瞬一隻手覆上來，阻止了我的動作。
林季永垂眸，復雜的目光盯著我，聲音微顫：「你昏迷了七天。」
我沉默注視著他，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他……在哪兒？」
林季永遲疑了下，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
「你都記起來了。」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他，隨後又陷入了昏迷。
18
我跟沈珣衍是在度假的時候認識的。
我邊走路邊看手機，迎面撞上了端著一箱水蜜桃的服務員。
一整箱桃子全部倒在我身上，而我對桃子過敏。
過敏反應發作很快，沒幾秒我就已經呼吸不上來。
沈珣衍就是在這個時候將我從地上扶起來，詢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我指了指我的包，沈珣衍心領神會，從包裏拿出我隨身攜帶的腎上腺素給我紮了一針，救了我一命。
之後的故事就很自然了。
孤男寡女在異國他鄉相遇，我們很快陷入了愛河。
那是沈珣衍在接手沈氏集團之前給自己放的最後一個假期。
我們形影不離熱戀了半年，他說回國後就要將我介紹給他的家人。
我跟林季永說我一定要嫁給沈珣衍。
他喜歡喊我小桃子。
他說：「明明跟水蜜桃一樣誘人，卻偏偏對水蜜桃過敏。」
我們規劃好了什麼時候結婚，要生幾個孩子，每天都在憧憬著未來。
直到我媽媽找上我，說爸爸在國內惹到了些人，爸爸讓她來找我暫避。
顧家有些上不了臺面的生意，這些年才開始漸漸洗白上岸，這次結束後，顧家就徹底洗白了。
我們想著短暫躲避一段時間，就會像以往一樣一切都歸於平靜。
媽媽很喜歡沈珣衍，說我真是命好，找到了對我百依百順的人。
我每次都隻是笑笑，讓我媽別說了。
一周後，我媽的失蹤徹底打破了平靜。
起初我還能保持鎮定，直到第一聲門鈴的響起。
我每天都會收到媽媽的身體碎片。
第一天，是我媽媽的右耳。
第二天，是我媽媽的小拇指。
第三天，是我媽媽的心臟。
我不敢合眼，每天在沙發上枯坐著等著有人敲門鈴，放下放著我媽媽身體部位的包裹。
第七天，有人在門口丟下了我媽的屍體。
她的內臟已經被掏空，整個人破敗不堪。
我抱著我媽的身體失聲痛哭，悲痛到我張大了嘴嘶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隨後腹部傳來一陣我難以忍受的劇痛，我緩緩垂眸看去，一股溫熱黏稠的暖流從腿間蔓延而下，滴答淌落在地面，開出一朵朵嫣紅血腥的花。
我摸著地上不斷蔓延的血，想要將它們重新拼湊起來放回我的肚子裏。
我絕望嗚咽：「我的孩子……孩子……」
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懷上的孩子就這麼離開了我。
沈珣衍抱住我，心痛到聲音都在顫：「會沒事，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我抱著我媽媽被掏空的屍體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
19
等我的身體恢復了一點後，沈珣衍說要帶我回國。
去機場的時候沈珣衍開的是我的車，殺害我媽媽的人不準備留下我，在我車裏的剎車上動了手腳。
車子突然失控，無論他怎麼猛踩剎車都沒有用，迎面開來一輛大貨車，預示著我們今天無處可逃。
命運就這麼找上門。
無可避免。
非常殘忍。
沈珣衍認命般轉頭看向我，他的眼裏有幾分溫柔，最多的是壓抑不住的深情。
他深深望著我，像是要把我刻在他的腦海裏一般。
我的心底湧上一股不安，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放慢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來。
他說：「你要記住，我永遠愛你。」
我看著他，大腦在這一刻徹底宕機，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唯一清楚的就是他在跟我告別。
下一秒，他猛打方向盤，解開安全帶朝我這邊傾身將我牢牢護在懷裏。
貨車劇烈撞向他那一側，耳邊充斥著輪胎在地上的摩擦聲、汽車碰撞的聲音。
下一瞬，血腥味四溢，額間，口腔裏滿是血腥味，說不出的濃稠，更分不清是我的血還是沈珣衍的血。
我緩緩閉上眼，失去了意識。
失去意識前，我依舊被沈珣衍牢牢護在懷裏，不管撞擊有多劇烈，他都沒有鬆手。
平時惜命到連蹦極都不肯玩的沈珣衍，說著自己不能出意外，時刻將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的沈珣衍。
為了我，竟然願意付出生命。
車禍前沈珣衍讓我記住他愛我。
那是他第一次說愛我。
可是，我卻連他的存在都忘記了。
還在他昏迷的時候對他的侄子死纏爛打。
20
我再次醒來，林季永喂我喝了口水。
我想著過往種種，臉上濕意越來越重，我睜大眼看著眼前一團虛無的空氣，努力把哽咽牢牢壓制在喉嚨口：
「這五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眼睜睜看著我對沈徹獻殷勤，看我為了沈徹變成聾子。
「他該有多心痛？
「看著我什麼都不記得，他一個人獨守著那些記憶，獨守著我們許下的那些承諾。」
林季永幫我擦了擦眼淚：
「醫生說你短時間內經歷了太多令你感到痛苦的事情，你的身體承受不住，所以強行忘記了那半年裏發生的所有事情。
「你媽媽的死，還有沈珣衍。」
我歇斯底裡質問他：「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醫生說要是讓你強行想起那些令你痛苦的回憶，你身體會受不住，精神崩潰的可能性極大，你的大腦選擇遺忘這些是為了保護你。」
他聲音哽咽：
「我們也需要保護你。
「後來，沈珣衍醒了，我跟他說了這一切，他說隻要你能健康活著，讓他做什麼都行。
「沈珣衍想著等他痊癒回國，他會安排一場浪漫的相遇，讓你們重新墜入愛河。」
林季永停頓了下，輕嘆了口氣。
「可是，在他回國前你已經在聚會上認識了沈徹，因為沈徹跟沈珣衍長相相似，你錯將沈徹當成了你夢裏的沈珣衍，對他一見鐘情，以為他就是你命中註定的另一半。
「所以……」
我接過他的話：「所以，為了我不受刺激，他一個人承受了一切，眼睜睜看著我跟沈徹……」
我說不下去，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眼淚不受控制往下流，我失聲痛哭。
21
病房門被推開, 我看向門口，來的人卻不是我所期待的。
沈徹眼眶跟鼻尖都有些點微微發紅，眼圈下麵還青了一片, 鬍子也沒有刮，一看就是很多天沒有花心思打理過, 也沒有好好休息過。
我們沉默著, 我剛準備開口讓他離開，他先我一步說話了。
「綁匪的棍子朝我揮過來的時候, 你沒有絲毫猶豫撲在了我身上。
「你撲在我身上之後喊了個名字, 你還記得嗎？」
我搖了搖頭，我不記得。
「阿衍。」
我愣住。
他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那天你撲在我身上時喊的阿衍是我小叔。
「我們被救出來後, 我找人調查了你遇到我之前交往的男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
「你跟我小叔的那段浪漫愛情真是令人動容。
「你不過是把我錯認成了我小叔，你愛的人一直都是我小叔。
「在危急時刻，你想救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小叔。」
我輕輕「嗯」了聲。
沈徹輕笑道：「所以你不要我了。」
他停頓了下，否認道：「不對，從一開始你就沒有要過我。」
我們靜默良久，沈徹嗓音沙啞：「這幾年委屈你了, 還讓你變成了聾子, 對不起。」
我沒有接話, 默默看了眼門，想著沈珣衍什麼時候能進來。
22
沈珣衍一直沒有出現。
我起身下床，我身子有些虛, 走路不是很穩, 想去樓梯間抽根煙理清思路。
我轉動門把手推門, 一推開門就被樓梯間濃鬱的煙味嗆得微微皺眉。
沈珣衍看著我, 抽煙的動作頓住。
我看著他腳邊散落的煙頭, 他應該在這裏待了很久。
我想說的話很多, 結果話到嘴邊隻能問出一句：
「阿衍, 你還愛我嗎？」
青白色的煙霧從他口中徐徐吐出, 濃烈的煙霧彌漫過他深沉幽邃的眼眸。
他注視著我，我屏住呼吸等著他的回答。
下一秒他丟掉指尖的煙, 上前一步捧住我的臉，屬於他的吻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一吻完畢，他將我緊緊摟在懷裏, 他的吻, 他的心跳, 皆是深情的。
他的唇貼著我的右耳, 語氣近乎虔誠：
「我愛你，這些年我從未停止過愛你。
「我說過，我會永遠愛你。」
23
林季永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仿佛是在跟好久未見的朋友寒暄一般。
他微揚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沈珣衍跟顧書黎。
林季永問我：「看到正品了嗎？」
他嗓音平淡, 明明是帶著羞辱意味的話, 卻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般平常。
「你這些年能夠趾高氣揚地享受書黎對你的喜歡，不過就是因為你長得跟你小叔有些像罷了。」
林季永發泄著對我的不滿，我原本想嗆他，但最後還是沒開口。
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
他拍了拍我的肩：「以後乖乖喊嬸嬸。」
是啊，我以後就隻有乖乖叫嬸嬸的份了。
小叔轉頭看向我, 嗤笑道：「長輩接吻，你還好意思看？」
我抿唇，無奈閉上眼睛。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