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正想著,就看帝王薄唇微動了下。
像是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德全立馬福至心靈,腆著臉湊來,“欸瞧奴才這張嘴啊!寧大人什麼時候不好看?您說是吧,陛下~”
那張臉笑得得意又燦爛,靈性過了頭。
“……”李無廷眉心一抽,“滾出去。”
·
承天節即大承的國慶節。
各項籌備空前繁忙,地方官員也在陸陸續續入京。
寧如深忙著忙著,漸漸就忘了軒王。
就這麼忙碌地過了幾日。
在距離承天節還有五天的傍晚。
寧如深下值回了府,他剛回屋換了身常服,忽然就聽外面院子裡傳來噗通一聲巨響:
“哎喲!!”
寧如深:???
他推門一看,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在牆邊。
兩月未見,軒王依舊風塵僕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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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翻牆的本領不熟練,落下來還砸到了喂鴿子的拾一,“……”
寧如深有一瞬恍惚。
他是不是太累,累出幻覺了。
拾一已經將人一拎:“大人,活的!”
李應棠,“哎呀呀放手!”
“王爺。”寧如深緩了緩,讓拾一將人放下,又無言地問,“臣的府門,是擺設嗎?”
李應棠理著衣裳,試圖風度翩翩,“那府門,本王走著總覺得不自在。”
寧如深心說也是,哪有賊習慣走正門。
他叫嚴敏奉上茶水,又招呼軒王坐下。
兩人落了座,對視一眼,不由想到了上次那封回信,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寧如深抿了口茶。
最後還是李應棠按捺不住,“寧大人,你和陛下…你們和好了嗎?”
寧如深差點嗆一下!
他內心裂開:本來就沒那什麼過,哪來的和不和好?
而且一提到這個,小話本的內容又跳出來了。
他含糊道,“嗯,差不多。”
李應棠為他們操碎了心,“差不多是差多少啊?”
寧如深閉眼,“沒差了!嚴絲合縫了!”
話落,就看李應棠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們掰了的那幾天,本王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連話本都——”
他話頭猛地一剎,轉而恨聲,“你知道本王是怎麼過來的嗎!”
“你那話本……”寧如深聽他還敢提話本,想到自己被熱潮裹挾的那幾晚,頓時一陣氣血上湧,連王爺都不叫了:
“你知道臣又是怎麼過來的嗎!”
一聲落下。
院中石桌前都安靜了幾秒。
李應棠張嘴瞅著寧如深眉眼間流淌的一抹情態,陡然明白了什麼。他壓著狂喜扒著桌沿湊去:
“……怎麼過來的?”
作者有話說:
軒王:馬上告訴陛下!(狂喜亂舞助跑撐杆跳)
寧如深:又失手了…!(惱恨)
第51章 情動
寧如深暗恨一聲:不好, 又失策了!
軒王還目光炯炯地望著他,手已經伸向懷裡,眼看紙筆都要掏出來了。
跟個戰地記者似的。
寧如深在懊悔中眩暈了幾秒。
隨後他定了定神, 忽然深吸一口氣扶住額頭, “不行…頭好痛……”
“?”李應棠試探, “是被陛下——”
“是被殿下,氣的。”
“……”
他皮膚一片涔白, 眼睫脆弱地耷拉著。李應棠一時不知他是真氣還是裝的,啞然片刻也不好再追問。
他想了想,覺得好歹有所豐收。
於是帶了點遺憾起身, “那本王就不打擾寧大人休息了。”
說完搖著折扇回味無窮地離開。
待那身影一走。
寧如深立馬坐起來, 面色如常地吩咐, “啪嗒, 去拿一捆長槍過來。”
拾一很快抱回一捆削尖的長槍。
寧如深指道,“都給我插在院牆底下。”
一旁嚴敏驚悚:這是要謀害皇親國戚啊!
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拾一已經面不改色地把長槍插好, 還認真地問了聲:
“那我怎麼辦?”
寧如深耐心,“你就不能換個地方趴?”
拾一想了想,“也是。”
嚴敏:……
防盜牆很快立好, 寧如深滿意回屋。
…
鑑於透明玻璃罩回了京城。
這幾天寧如深都有點忐忑,生怕軒王又在李無廷跟前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在御前貓貓祟祟地觀察了幾天。
李無廷終於忍不住, 放下奏折看來,“你在看什麼。”
寧如深縮回腦袋, “…臣隨便看看。”
對方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幾秒, 忽而問, “是不是軒王跟你說什麼了?”
寧如深心頭噗通一跳!強作鎮定:
“沒有, 陛下為什麼這麼說?”
李無廷蹙眉, “他最近……神神叨叨。”
寧如深小心打探,“是如何神神叨叨的呢?”
“笑容詭異,故弄玄虛。”
“……”
寧如深稍稍放下點心:看來軒王還沉浸在某些不可自拔的幻想裡,沒有跑去和李無廷瞎說。
正想著,又聽李無廷道,“你沒事離他遠些。”
寧如深巴不得,“臣一定!”
他應完,李無廷神色緩和了些,“這幾日番邦入京,城中人員繁雜。你下了值就回府,別又到處……竄。”
寧如深隱隱覷見被咽下的“鬼混”二字。
他眯眼:……這是什麼意思?
最後,他還是點點頭,“是。”
·
不過,這幾日京中的確迎來了不少番邦來使。
寧如深下值回府,一路上便看有著短衣窄褲的胡人沿街市布;還有盤著長辮的少女新奇地嘗著京中糕食。
管範同他一路,“喔,那是古羌族。”
“這麼小的姑娘,也要大老遠來朝賀?”
“我們大承國力強盛,所以各番邦才會不遠萬裡來朝。不過能入京的要麼是族中官商,要麼是宗室王女,都是有身份的人物。”
寧如深唔了一聲。
管範又道,“說到官商,這幾日督典市門檻都要被踏壞了吧?”
寧如深感嘆,“都想分一杯羹啊。”
京中招商成效大好,各地方官商也想在當地效仿,正好借這次入京的機會來他這裡爭取。
於是他親切地忽悠了一通,直到快把人家底摸清。
管範問,“你怎麼打算的?”
寧如深正直,“自然是等承天宴後,交由陛下定奪。”
…
在一片熱鬧繁雜的籌備中,承天節終於到來。
承天節當日,晴空萬裡,天清氣朗。
宮宴設在了白天中午。
寧如深換上一襲緋紅官袍,用白玉簪束好發,便朝著宮中赴宴去了。
承天宴屬於國宴。
宴會設在太和殿前,排場極大,周圍設鍾鼓之樂、場中鋪就百米長毯,整個場面莊重而熱烈。
寧如深在席間落座,旁邊坐的是耿砚。
耿砚見了他高興道,“嘿!”
寧如深張望,“你又換位置了?”
耿砚說,“這種場合,怎麼可能!不知是誰排的,剛好把我排到這兒了。”
寧如深還想說什麼,前方鼓樂聲便一響。
在一片朗闊的高天之下,聖駕浩浩蕩蕩進入了宏大寬敞的宴會場中。
李無廷一身明黃天子袍,在高位落座。
李應棠和李景煜兩兄弟也分別坐在下首。侍衛宮人們往周圍烏泱泱一站,宴會終於在樂聲中迎來開場。
隨著開宴,各番邦使者依次入場朝賀。
寧如深坐在席間,就看一列列攜著貢禮的隊伍從殿外走進來:
異域服飾在過場間如百花開遍。
各番邦中有牽著駱駝進來的,有載著一座雕刻山水的和田玉的,還有傳聞中神駿的大宛馬……
甚至混入了一隻眼熟的生物。
寧如深心情復雜地看著那隻隨時準備吐口水的白茸茸,“這不是……草泥馬。”
耿砚沒聽清,“什麼??”
寧如深指了指,耿砚說,“喔,番羊啊。你說的草…什麼馬是什麼,美稱嗎?”
“算不上美稱。”寧如深想了想,類比,“和耿犬差不多吧。”
“???”罵人的啊?
兩人正在桌子底下偷偷互踩,場中忽然走進一支隊伍。
叮鈴一串鈴響——
寧如深抬頭就看一名身著短袄緊褲長皮靴的高大男子走在前方,後面一陣香風拂過,跟了一隊身著紫紗銀飾的樂姬。
……這是什麼,獻舞的?
身旁耿砚忽然低聲,“是狄人。”
寧如深轉頭,驚道,“敵人還能放進來?不該——”他比了個手起刀落,咔!
“……”耿砚,“北狄人。”
寧如深反應了兩秒,恍然,“喔。”
前方的北狄賀庫王已開口道了賀詞,一隊樂姬當場獻上歌舞。
寧如深小聲問,“北狄不是北部落的統稱?怎麼還有單獨稱狄的?”
耿砚解釋,“早些年的確是。但近年來北狄勢大,已在北疆單獨稱國,現在說的‘北狄’就是指北狄國,剩下的吐蕃、月氏都隻能稱作族。”
一國獨大,盤踞北疆。
寧如深望了眼場中桀骜粗獷的賀庫王。
——搞了半天,不還是敵人。
場中正是樂聲嫋嫋,舞姿翩翩。
然而一片嫋娜的歌舞樂聲中,宴上的氣氛卻並不那麼輕快。
宴席兩側的群臣都斂神打量著賀庫王,李無廷也微垂著眼睫,眸底神色看不分明。
在一片略顯沉凝違和的氣氛中。
坐在下首的軒王端著酒杯,突然“噗嗤”一聲!他目光出神地落在虛空,旁若無人般蕩漾地樂出了聲。
眾人:……
賀庫王:……
主座上,李無廷動唇,“李應棠。”
輕而冷的一聲拉回了李應棠的注意。
他對上李無廷冷冷側來的目光,終於收回思緒,竭力收攏不合時宜的嘴角:“喔…吭!”
“……”
耿砚實在沒忍住,“軒王…是在江南被人下過毒?”
寧如深沒表情,“他不需要人下毒。”
他本身就有毒。
耿砚,“嗯???”
·
一場承天宴接近兩個時辰才結束。
宴會散場,朝臣和各番邦來使也將各自離宮。
寧如深還準備和李無廷說地方招商的事,就繞去了太和殿後尋人。
他在門口等內侍通報了一聲。
那內侍很快折回來,恭敬地說,“寧大人,陛下還在裡面和軒王殿下說話。叫您先去旁邊暖閣等候——”
寧如深正要應聲,又聽內侍笑道:
“還有,陛下說您在宴上用了酒。若是等困了,暖閣屏風後面有張矮榻,您可以上去息一息。”
“……”
這個“息一息”就很有李無廷的口吻。
寧如深挨了下微熱的臉,有些意動,“好,多謝公公。”
他說著轉頭去往暖閣。
…
殿後,李無廷和李應棠相對而立。
李無廷無言地將人看了良久,最後沉下一口氣按住微跳的額角,“你最近在發什麼……”
他禮貌地措辭,“病。”
話落,李應棠又沒忍住哼哧一下。
隨後他頂著那道泠然的目光,搖了搖折扇平復心情,又樂滋滋地湊去:
“臣這不是替陛下高興?”